《夫君是莽夫但小可怜》百里飞鱼

3、被罚

　　定国公怀着满腔怒意离开，直往梨春堂冲，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此刻众人怕是在老太太那边用早饭，又折了个道儿，放慢脚步，等远远看见定安堂大门时，恰好瞧着小辈们鱼贯而出，唯独不见姜二夫人。

　　定国公往大树后避了避，在原地等了会子，心也静下来，待众人尽数离去后，方才走进定安堂，挥手叫停要去通禀的丫鬟，让小厮留下，独自往正屋挪去。

　　刚走近，就听见屋内传来周老夫人惊讶的声音：“云依居然爱沈大人至此，我竟一点儿不知。”

　　接着是姜二夫人悲痛欲绝的声音：“老太太，我知道，云依处处比不上云裳，不被老爷看中是应该的，我只求老太太这几日帮着多留意好男儿，让她一生顺遂平安，便心满意足。”

　　又听周老夫人说：“我看不必再找，就将眼下这门婚事转给云依吧，反正定亲宴还没开始，等国公爷回府让他来，我亲自开口！”

　　听到这里，定国公掀开帘子，三两步踏进正屋：“母亲寻我何事？”

　　乍一见到定国公，周老夫人和姜二夫人脸上都露出错愕神情，尤其是后者，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不安。

　　又是这样，每次她有个什么计划，大多会被提前察觉到，虽然国公爷不曾多说什么，但日复一日中，她总感觉同国公爷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远不如被抬为平妻之前那般如胶似漆，关键，每次细查，都查不出所以然。

　　可今早的计划是她不忍女儿悲伤想的，就连下决心更换计划也都是来请安前临时谋划，定国公没理由提前知道……对，一定是巧合，国公爷下朝就赶来给老太太请安，刚好听见最后一句话。

　　等姜二夫人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旁边周老夫人已经开口：“你来的正好，沈大人的婚事，我看就换给云依吧，总归都是府上嫡女，定亲宴也还没开始。”

　　定国公淡淡瞥了眼姜二夫人，对着周老夫人行了个礼：“云裳同律知的婚事，早在年前就开始议，周围知道的人也不少，突然换给云依，定会引起议论，届时，国公府颜面何存，我和母亲又如何在外人面前抬头？所以，母亲能同儿子说说理由吗？”

　　听到“颜面”二字，周老夫人有瞬间犹疑，姜二夫人见势不妙连忙开口：“老爷说得对，我亦觉得换亲不好，国公府颜面大过天，况且云裳本就千好万好，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名冠京城，再没有人比她更配沈大人的。”

　　如此这般说，还算懂事，定国公心中怒气又散了些许，却听周老夫人冷笑一声：“什么知书达礼，那都是故意表现出来的，等嫁人后，就再也不会将我这个老人放在心上……我看啊，就让两姐妹一起定亲，给云裳另外选个夫婿，招来府上，沈大人给云依，这样，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定国公皱眉，不知周老夫人为何坚持如此，可为人子又不好当面质问：“定亲宴申正开始，哪里有时间再找个女婿，我看，女儿成亲的事母亲就别掺和了，一切交给儿子就好。”

　　又牵起姜二夫人的手：“你同我一起退下，别打扰母亲休息。”

　　说着，就要离开。

　　周老夫人却是气得直跳脚：“怎么，如今我的话已经做不得数了吗？你可知，云依就快要死了！”

　　定国公错愕转身，又看向姜二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者连忙跪下，将情况说了，又道：“大夫说云依再这样下去，恐命不久矣，我也是担心，这才来求老太太给她看门婚事，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老爷，我并没有要夺云裳婚事的意思。”

　　定国公皱眉：“儿女婚事，断没有劳烦母亲的道理，你该早早告诉我，放心，我会给她相看，也会请太医来府给她瞧病。”

　　又朝周老夫人道：“母亲放心，儿子定会处置周全，这就退下了。”

　　周老夫人也没想到，国公爷居然丝毫不顾及云依，铁了心不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说陆云裳故意在定亲宴当日不来请安给她脸子让她不舒服吧，这种话放在心里尤可，当着一家之主面说出来只会叫她臊得慌，还是回头将陆云裳叫来好好惩治惩治吧。再说了，终归是女儿家的，自己不争气，早死也是活该，她何必强出头惹儿子不快呢？

　　最终摆摆手：“罢了，你的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姜二夫人闭了闭眼，知道这事再无转圜余地，只好乖乖跟在国公爷身后，心中思索等会子如何说才能将这事圆过去，好在没算暴露，等席间再出手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国公爷却将她带到厨房，当着众人面吩咐：“今日定亲宴很重要，每道菜肴和用具都要检查仔细，若是席间有人中毒，让大小姐的定亲宴不顺，所有人都逃不开干系，全部打发送官，听见没有！”

　　一番话，听得姜二夫人冷汗直冒。

　　老爷这是已经知道她的全部计划了？怎么可能，难道有千里眼不成？

　　定国公当然没有千里眼，他只是故意说那些话，警告姜二夫人不要试图用下毒这种拙劣伎俩打陆云裳未婚夫婿主意。

　　要知道，沈律知可是他最得意，也是让他脸上最有光的门生，当然得配最优秀的女儿，这样以后才能肝脑涂地，至于门第什么的，他并不在意，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反而更能专心为他办事。

　　可姜二夫人毕竟是他亲定的管家太太，总要给一个认错的机会，留几分薄面。

　　对方也果然没让他失望，刚进梨春堂正屋，姜二夫人就遣散所有下人，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定国公大腿，抹着泪儿道：“夫君，我错了，不该经不住云依哀求，越过你去求老太太。”

　　定国公俯视着梨花带雨的妻子，终归没忍心过于呵责，只轻轻勾起其下巴：“你能这么说，我的苦心总算没白费，这段时间让云依好好养病，就别出房了，你也多劝着些，若是日后还收不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可别怪我做父亲的翻脸无情！”

　　“父亲对我居然这般狠心，呜呜呜……”

　　陆云依得知自己被软禁的消息后，在姜二夫人怀中大哭一通，直呼定国公偏心，什么好事都只想着陆云裳那个贱人。

　　吓得姜二夫人连忙捂住女儿的嘴，让她别再说国公爷不是，等命令丫鬟将所有门窗打开，没瞧见可疑人员后，这才狠狠松口气。

　　不怪她疑心，晨间的事情实在太诡异。

　　姜二夫人重新抱回满脸疑惑的女儿，轻声宽慰着：“且安心休息，等过几日我会求老爷放你出来，婚事什么的也不用担心，娘会为你找门更好的，就……忘了沈律知吧。”

　　听到这话，陆云依哭得更大声了。

　　姜二夫人又宽慰几句，见女儿还是不依不饶，只能忍痛离开，吩咐丫鬟婆子们：“将二小姐看好了，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委屈了她，否则，拿你们是问！”

　　又单独叫了女儿贴身丫鬟月牙：“多劝着些，别叫云依伤了身子。”

　　走出房门，姜二夫人轻叹口气，还是先回去继续托人打听适婚男子，等亲眼见着更好的，云依自然能想开。

　　屋里，陆云依见姜二夫人居然真的不管她独自离开，越发伤心，将头埋在被窝里哽咽不止，又摔了满地瓷片，见都不管用，这才作罢，坐在床沿上生闷气。

　　丫鬟月牙吩咐人将屋子收拾干净，让其退下后，轻轻走到陆云依身边，蹲下身子，低声说：“都这时候了，还不接受事实吗，二太太有三个儿子，哪里顾得上关心女儿，老太太眼中心里从来就只有大公子，国公爷呢，心早就被大小姐勾走了，但凡好的，没有一次想到你，小姐，是时候靠自己想办法了！”

　　陆云依哇地一声，月牙连忙起身将她家二小姐紧紧抱在怀中：“小姐放心，月牙任何时候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为你出谋划策。”

　　陆云依陆陆续续哭了好一阵子，由着月牙用帕子为她擦干眼泪：“还是你好……对了，你之前说要为我出谋划策，莫非，你有办法帮我嫁律知哥哥？”

　　月牙手上动作没停，嘴里声音依旧温和：“眼下局面，小姐是无论如何也嫁不到沈大人的，这点你也心知肚明，不是吗？”

　　眼看陆云依又要大哭，月牙赶紧说出后半句：“但是，我有个法子，能狠狠出气，不仅叫大小姐嫁不成沈大人，还能让她颜面扫地！”

　　陆云依一把握住月牙双手，两眼放光：“快说，只要能让那个贱人颜面扫地，折寿三年我也愿意！”

　　月牙问：“小姐可还记得荣乐公主？”

　　荣乐公主，陆云依当然记得，那是国公爷妹妹丽妃娘娘之女，此前曾在定国公府上住过一段时间，生得是端方雅正，雍容华美，叫人见了，心生惭愧，但是，她和小贱人之间的事情，和荣乐公主有什么关系，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

　　月牙笑了笑：“就是荣乐公主在府上住的那段时间，我曾亲眼目睹她有次不慎落水，被沈大人救起，为了公主名声着想，沈大人很快离开，并没有透露姓名，但公主坚持暗地里打听恩人，一直未果。”

　　陆云依仍然不解：“这只能说明律知哥哥心地善良知恩不求报，和让贱蹄子颜面扫地有什么关系？”

　　月牙唇角微扬：“一个女人，坚持不懈打听恩人动向，那恩人又有宸宁之貌，还能是为了什么？”

　　陆云依唇口微张：“你，你是说，荣乐公主喜欢律知哥哥？”

　　月牙点头：“与其让沈大人这般高洁君子娶大小姐，不如让他成为驸马，最好能当着满座宾朋之面退婚，那时，大小姐定会成为全京城笑柄！”

　　陆云依有些心动，可，“那样的话，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律知哥哥了。”

　　月牙起身，给陆云依端了一杯茶：“是想整天看着心上人在眼前晃悠却得不到，还是让敌人付出更惨痛的代价，也让自己搭上更有价值的人脉，最终如何选择，全看小姐，月牙只是不忍你陷入悲伤无法自拔，这才将理应带入棺材的秘密说出来……喝口茶润润嗓子，距离定亲宴开始还有好一会子，小姐不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

　　碧华堂。

　　陆云裳喝过药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麦穗也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汇报，圆瓶听得直抹眼泪：“就只是让二小姐禁足，二太太什么事都没有，可大小姐却平白无故伤身，实在不公平！”

　　陆云裳捏捏圆瓶小脸蛋：“毕竟是府上管家太太，没出大错，国公爷不会罚她，换个角度想，咱们不仅提前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还让二小姐禁足无法作妖，更没让咱们的人暴露，也算得上一箭三雕，所以，别生气啦，帮你家大小姐重新梳妆打扮见情郎好不好？”

　　圆瓶这才破涕为笑，捏着帕子擦干眼泪，扶着陆云裳坐回妆台前，麦穗和彤安跟着忙活起来，陆云裳则抓过锦盒，将桃花取出来，看了眼已经蔫了几片叶子的花瓣，微微皱眉，望向窗外：“彤安，重新帮我摘两支来。”

　　刚梳妆完毕，便见到定安堂的丫鬟过来：“大小姐，老太太有请。”

　　陆云裳起身，温和一笑：“正准备去给老太太请安呢，让你先来唤，倒是我失礼。”

　　说着，率先朝外缓缓走着。身后，麦穗给那丫鬟递上一把糖和一把碎银，小声道：“今日大小姐定亲宴，姐姐赏脸吃几颗糖罢。”

　　又侧身朝圆瓶道：“我还有事，麻烦你陪大小姐去一趟定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