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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邪眼 ...


  •   “滋啦——”

      怪异的机械鸟在发出一声电子卡顿的声响后彻底报废,径直从屋檐下的视野盲区里砸下,摔了个稀碎。

      最后传来的影像画面是一只藏在阴影下的暗红如血的眼睛,以及那句诡异的低语。

      “不会有痛苦的,睡吧。”

      “——!”

      从每个人背后伸出的黑色双手盖住这里所有人的眼睛,如温泉水般温暖的黑暗袭来,他承诺,听话的人可以享尽永恒的安宁。

      *

      “再来。”

      “呼……不行了师父,真的……没力气了。”

      满头满脸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握剑的虎口阵痛不已,双臂不受控制的抖动,麻木的双腿也失去了知觉,绵软发虚。

      渊月看了眼凯亚的面板,蓝色的像素小人旁边没有显示红色的【力竭】的图标,他还有力气说话也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他挥剑的力度还不够。

      凯亚一惊,求生的意志立刻占了上风,抽剑一卡,挡下了迅雷一击,但凡他反应不及,刚刚那下他的脑袋就直接搬家了。

      师父是不会和他开玩笑的。

      “呜哇——!”

      渊月稍一使力,凯亚手里的黑剑马上脱手被弹到了一边。

      “……果然不行吗?”

      凯亚蹲在地上揉着阵痛不已的双手,听到了师父的低声自语。

      “什么不行啊?师父?”

      渊月没直接明说:“把手伸出来。”

      凯亚:“?”

      他疑惑地站起身伸出手,渊月道了一声失礼,从凯亚肩膀处开始仔细地揉按了一番他的双臂。

      个子还没有渊月那么高的少年几乎是被师父整个儿圈在了怀里。

      凯亚睁大他雾蓝色的眼睛,闻着师父怀里的花果香不自觉地抬头,盯着青年如刀削般的精致下颚线发了会儿呆。

      他想,除了十分克制自己的伯父外,他遇到的许多人里,包括骑士们都喜爱酒精,而蒙德又盛产美酒,大部分人身上几乎都有一种散不去的酒气,久了后,凯亚也偷偷学会了喝酒,小时候他还怂恿过义兄和他一起去偷酒窖里的酒喝。

      但渊月不一样,他既是个武艺超群的人,也在蒙德呆了好几年时间,竟然依旧保持了滴酒不沾的习惯,这就很神奇。

      又因为他每天都会给酒庄做三餐,身上不是菜香就是农田里葡萄瓜果味。

      像他这样神秘的人,不知道会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呢?

      “嘶——”

      左手大臂处传来的一阵剧痛打断了他发散的思维。

      “这就是问题,你不适合用双手剑的原因就在这里。”

      观察了这么久,渊月终于找到了凯亚使剑时违和感所在。

      “这里,小时候受过伤?”退到正常的社交距离后,渊月看向凯亚。

      自己照着位置按了半天都没有刚才那么痛的凯亚有些纳闷:“没有啊?”

      “那有长久地泡过水吗?”

      “应该也没有。”

      渊月沉思片刻,让凯亚别太在意,这不是什么大事,说他可以走灵巧的路子,单手剑的优势让其适合迅捷的剑法。

      凯亚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在意自己能否像义兄或师父那样强大,他真正想要获得的也并非武力方面的成长。

      自打从义兄开始调查黑市里倒卖违-禁品一事开始,伯父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不打算再插手义兄想做的事了,但凯亚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

      要知道因为伯父使用那颗不详的宝珠差点送命,一向顺从伯父的迪卢克就和他连吵了三天的架,这期间为了避免被察觉到小动作的凯亚可是以公务为名义躲了他们父子俩好几天。

      “说起来,渊月师父,那颗邪眼现在是你在保管吧。”

      正在擦拭武器的渊月听见他这么问也没停下手里的活路,边整理摆放武器的架子边点头。

      “那你知道,已经一周没来上课的义兄去哪里了吗?”

      渊月擦拭刀刃的手一顿,回头看向眯着眼笑的少年。

      “为什么想问这个?”

      用纯粹的黑月能量凝结出的刀刃完全不会反光,渊月竖起长刀,用两指缓缓擦过刀身,他凝视着如深渊裂缝般的漆黑刀刃,空茫的血色眼睛里倒映出一条漆黑的影子。

      “没什么,我有所猜测而已,如果师父不愿意告诉我的话就算了。”凯亚弯腰拉伸疲软的大腿肌肉,感受着肌肉里面氨基酸沉淀带来的酸痛。

      “他在排查邪眼流通的源头,克利普斯只是让我保证你义兄的安全。”仔细一想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渊月直接告诉了凯亚,但他话锋一转,问:“倒是你,凯亚,你打算瞒一辈子不告诉他们吗?”

      凯亚心里咯噔一声,故意装傻:“什么?师父好像意有所指?”

      “没什么。”

      看来凯亚并不想说,渊月摇摇头没勉强他。

      “今天中午吃什么?”

      “爱德琳女士想让我再做一遍酥皮南瓜浓汤,她已经学会不少了,我走了后你们也可以吃到。”

      两人闲聊着步行走回庄园。

      “爱德琳已经学会了这么多菜了吗?”

      “要相信你们庄园的女仆长,她很厉害,我所有的菜式她基本上都是一学就会。”渊月毫不吝啬对这位女仆长的夸奖,她的业务能力太强了。

      “她甚至能精准把握住几秒之间的距离。”

      光是这一点就甩渊月好几条街了,要不是【完美烹饪】一直在发挥作用,他基本上只能做些简单的炒菜,要把控火候时间的闷煮,烤制的食品都做不了。

      快到庄园门口时,凯亚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渊月。

      “师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没有人会理解,这样说你明白吗?”凯亚脸上这次没有任何为拉近距离而展露的亲切笑容。

      他认真地注视着那双暗红的眼睛,说道,“这是我身世自带的问题,很难对他们说清楚。”

      “我并非蒙德人,但我在这里长大,我无法欺骗伯父和义兄,可如果这些从一开始就不受我控制该怎么办?我想权衡好这两件难题。”

      凯亚没想到会是渊月师父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渊月:“这意味着你得抛却感情,做你认为最理性最正确的事。”

      凯亚:“……是的。”

      “就像你那样。”

      “……?”

      这次换渊月情绪不连贯了,头上冒出问号,这小孩哪里来的滤镜?

      “人类的感情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他试着让凯亚自己转变主意。

      “凯亚,聪明如你也应该早发现了我身上的异常,对吧?”

      听见师父这么问,凯亚迟疑道:“你其实不需要进食,因此也没有味觉,对吧?”

      渊月点头:“不错,我不是人类,但我了解人类。”

      玩家既是人类也是非人类,他清晰的知道二者区别有多大,抛却感情这回事,说是很简单,其实真正归属于人类这个范畴的智慧种根本做不到,而非人类则是无法理解与共情,它们需要学习,这和婴幼儿阶段的学习模式类似。

      “难道从你开始学习做饭的时候就没有吗?”

      渊月:“是。”

      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凯亚更加疑惑了,他问:“那你的厨艺?”

      他想到了那些出自渊月之手的料理,起司杏酪鸡,北地苹果派,绝云烤肋排,甚至是最简单的庄园松饼,无异都是色香味俱全的料理,比猎鹿人餐厅做的宴席餐还要好吃。

      既然师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味觉,那他……到底是怎么学会做饭的?

      “是情感,每种情感其实都有味道,为了维持可以与人类共情的能力,我学会了对我来说绝对不可能的事。”

      渊月向他解释了何为通感的微妙,这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体验。

      夜殷翻看过渊月的深层代码,他使用的程序里编写的是他经过改造后的绝对安全,理性,且冷酷的野兽思维模式。

      也许,月之龙就是如此性格的龙族也说不定。

      但这和玩家想要的外冷内热人设相去甚远,夜殷微调后把渊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完美烹饪】这项技能的学成率极低,只有可怜的0.3%。

      从戴因那里的情报里可知,属于古代月之龙种的渊月年纪很大了,千万年甚至更长的时光所造成的味觉退化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过来的,所以,夜殷才会有这样的推论,他想治好渊月这个毛病。

      没有味觉实在可怕,有好吃的摆在面前却吃不出味道实在太可怜了!夜殷可怜自己。

      长生种遭遇磨损的原因千奇百怪,自身的,环境的,这些都有可能,不能一概而论,同理,治疗的方法也就不一样。

      或许根本治不好也说不准。

      而他之前为什么没有选择立刻挣脱戴因的束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是渊月不能而是不想,当时他没有察觉恶意,没有这层初步判定,他就不会对人类升起任何有攻击性的想法。

      戴因那时如果不是利用了意识刚从记忆世界回来的那片刻迷顿,他根本困不住渊月。

      想和非人类比肉-体强度?认真的吗?

      渊月深以为然:“人类是不可能完全抛去感情做事的,克利普斯和迪卢克是你的家人,而不是无关紧要的外人,你可以选择坦诚。”

      凯亚扶着额头,看上去很苦恼:“我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难以做出选择,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

      夜晚 荆夫港小巷

      望着迪卢克越来越娴熟地处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和倒下的商人,站在船坞阴影里的那道人形剪影缓慢淡去。

      海浪扑在港口的潮汐就像是月亮的呼吸,渊月抬头仰望着云层后的皎白月轮隐入暗处,他闭上眼。

      各处的声音迅速飞入他耳中。

      酒馆水手的闲聊声,酒杯的碰撞声,老鼠啃破稻米袋声,夜枭展翅飞翔的微小气流声,以及机械齿轮运转的清脆咔哒声。

      然后就是……来了。

      一道视线投射在渊月故意露出的黑色面具上。

      他一动不动地靠着桅杆,像是没发现有道窥视的目光正在仔细观察他。

      这道视线可谓是恶意满满,刺得他十分难受。

      但在他抬眸的时刻,这道视线又立马消失了。

      和常人的视线不同,对方的控制力应当不错,就算是杀手,在撤离视线时都会留下眼神移开的轨迹,这就和扎在皮肤上的针往某个方向划开是一个道理,这颗针不是拿开或移开而是凭空消失了。

      有意思,终于把大的钓出来了。

      想找到藏在暗处的人,那自然也得使一些见不得光的办法。

      他呆在明处太久了。

      “长官,那,那个杀神不见了。”

      影像里实时传递的画面中央已经看不见那个戴红围巾的黑衣青年,他几乎是在机关鸟眨眼的一瞬间消失不见的。

      “不要大惊小怪,在狮子屁股后面发出声音这么久都没动静才奇怪。”埃尔欣根不耐地打断下属的发言,一点没把这段时间里的持续伤亡放在眼里。

      “但,但是,长官,您,您没见过他那种杀人的手法,他,他,他会……”

      “行了闭嘴,没用的素材。”

      下属有些惊慌失措,他转头望向身后藏在阴影中的长官,眼中是深深的恐惧。

      “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找到他。”

      “想干什么?我可以亲自告诉你。”

      一道陌生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黑暗在此刻有了形状。

      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理解眼睛传来的图像。

      愚人众的眼线觉得自己像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回过神时又感觉自己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细微的颤抖从手上传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他再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后,才发现自己正开着监控机关鸟。

      咦?他刚刚在干嘛?今天晚上说要来的长官也迟到了吗?

      眼前的一切都被逐渐蔓延上来的黑暗吞噬,视野倒在地上,机关鸟传来的画面卡顿几下闪过雪花,黑屏。

      命运或许本就如此,天上的命星一直在那儿,时间只是翻动命运的手,其实人从出生那一刻就在走向死亡,并不是非得等老了才开始。

      “但安宁的死亡是对一个人一生的奖励。”黑暗中的声音如是说。

      黑色长发的青年一手呈掌状放在右胸上方,低沉的话语听上去很是虔诚,“这是种很公平的爱护。”

      他一步步逼近,埃尔欣根甚至没来得及传达什么有效的信息,就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长官——滋啦——滋——”

      又掐碎一只机械鸟,里面崩毁的红石宝珠像一颗被捏碎的眼球。

      “博士。”

      “哈哈哈哈哈,看来我们真是招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了啊。”

      “没想到无用素材也能为我找到这么好的样本,来,上前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看着那个戴着黑白面具的嚣张蓝毛,玩家在背后翻了个白眼:〖啧,又是博士糟心的狗屎切片。〗

      长刀出现在手中,如鳞片覆盖的漆黑面具之下,血红的眼睛也对上了切片的那双红眼睛。

      夜殷:〖怎么回事,我感觉好多人都是红眼睛,搞得现在我一看到红眼睛就膈应,绝对是看博士的脸看久了,救命,他都戴面具了能不能就不要摘掉故意给塞伦特看啊。〗

      系统:〖多吗?还好吧。〗

      夜殷:〖要审美疲劳了,烦。〗

      系统:〖那蓝眼睛也有不老少啊?你怎么没审美疲劳?〗

      夜殷:〖不要把冷色和暖色相提并论,绿色还护眼呢,红色是警示色,看久了饱和度那么高的红色当然会受不了。〗

      不巧,博士的眼睛不管是本体还是切片都是饱和度超级高的红色,红得让远在至冬的塞伦特天天眼睛难受。

      还好迪卢克,克利普斯和渊月的眼睛红得饱和度比较低,不是一个色号。

      逐渐沉寂的港口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行人和清洁酒馆地面的清洁工。

      “快看!那是什么!”

      百无聊赖的清洁工小伙听到路过的商人这么惊声叫喊,趁着扫地的间隙抬头瞧了一眼。

      一轮拔地而起的巨大刀光无声地撕裂了两艘停泊的货轮,舵头连接的龙骨“嘭”地断成两截,向两边的港口砸来。

      清洁工发出和周遭人一样的惨叫丢下扫把四散逃开。

      远离港口的山崖上,尼利约一脸凝重地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他从怀里掏出小鸟笼取出传信鸦雀,在它脚上绑上纸条放飞。

      “哦哦,是情报里提到的那个危险人物,怪不得骑士大人让我们不要和博士大人那边的人来往太密切,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亚尔南夫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底下荆夫港爆发的战斗,啧啧称奇。

      “第四连队的那个情报官没声了,走了驼鹿,博士大人的计划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不需要我们了。”

      尼利约戴上白狼面具,朝还在看下面战况的亚尔南夫喊了一声。

      “马上马上,哇,好高的瀑布水花!唉,白狼,你说得多大力气才能砍出这么大的水花啊?”应着亚尔南夫这句话,尼利约听见了身后响亮的瀑布声,他转头一看。

      “驼鹿!快跑!”

      “哇——!!”

      二人飞快退开,下一刻迎面扑来的巨浪将山崖都撞断了一截,被海浪敲碎的黑色小月牙余波相继打在了岸边的树干上。

      “好强啊!感觉比骑士大人的那些招式都要厉害啊!呜哇,又来了,哈哈哈。”

      “啧,别说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今晚发生在荆夫港的躁动无论怎样混乱都打扰不了第二天太阳的照常升起。

      早起的清洁工有些疑惑地打了个哈欠,有些疑惑,感觉自己昨晚好像看到了什么……黑色的大东西?船?还是鲸鱼?好像都不是啊……咦,至冬来的那两艘船怎么不见了?

      很快把这些抛到脑后,被老板叫去擦吧台的清洁工小伙又开始继续他忙碌的一天,没有留意到水面上漂来的一片片红宝石碎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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