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我》辛阙

14、Chapter13

　　许忆秋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无边的梦境之中，无法挣脱。

　　她的眼前迅速闪过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画面，这种感觉让许忆秋心脏急促起来。这些画面中，她能感知到的不多，很多画面还没在她记忆里留下一丝痕迹就消失了。

　　这些画面，有在漫天飞雪之中，一袭黑衣的女子和一个白衣男子依偎在一起，一起看着手中捧着的一个闪烁的东西。有在黑夜笼罩的荒地之上，一袭黑衣的女子提起重剑，一剑就砍掉了朝她攻击而来的男子的头颅。有在黑云压城的城门下，一个女将军手执军旗，身后是蓄势待发的大军。一阵狂风袭来，军旗瞬时张开，接下来的，就是厮杀与流血。有在辽阔大漠之上，女将军手提重剑，与一个黑袍男子鏖战。这场不死不休的争斗最后的一幕，是女将军提着滴血的重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宛如矗立在大漠之上的白杨。她亲眼看着对面的黑袍男子胸口敞开了一个血洞，汩汩的溢出鲜血，然后倒地再无翻身之力。女将军也终于力竭，倒在漫漫黄沙之中。

　　梦境突然不再变换，最后的一个画面是戈壁之上飘动的经幡，许忆秋感到自己的心逐渐平静，整个灵魂抽脱出了这个梦境，然后慢慢陷入一种寂静。是一场好眠。

　　等到寄夜将刚煎好的药汤端进来时，许忆秋已经模模糊糊地醒来了。这时，木岚恰好进来，坐在床沿为许忆秋把了把脉，并询问她是否还有哪里身体不适。许忆秋摇摇头，木岚安心下来，起身准备离开时，许忆秋突然拽住了她。

　　刚醒的许忆秋眼神还有些空洞，嘴唇也是发白，气色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许忆秋自己清楚，她现在很清醒。她看向木岚，缓缓道：“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何出此言？”木岚微微皱眉，道。

　　“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铃声，像风铃。但风铃不都是挂在窗外的吗。这阵风铃声，像是在我耳边一样，太清晰了。”许忆秋道。

　　闻言，正在使小法术让药变凉的寄夜，还有一旁聆听的木岚，都为止怔了一下，然后相互看了一眼。木岚从衣袖中取出竹牒，许忆秋点了点头示意就是这个。

　　木岚的神情变得严肃，她抓着竹牒，久未再言。寄夜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想再次探查一下许忆秋是否有内力。这时，姬风野从门口姗姗来迟地走进来，比寄夜先一步来到许忆秋面前，运转内力，瞳中的穿目剑亮起，直勾勾盯了许忆秋几秒，然后对寄夜和木岚露出了变幻莫测的神色。

　　木岚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指导许忆秋放血进入竹牒的凹槽纹路中，当凹槽盛满血液后，竹牒跟上次一样，开始剧烈躁动。随后，竹牒化为齑粉，一道红光亮起，一枚铃铛缓缓落入许忆秋手中。许忆秋完全是懵圈的状态，其余三人的神色均是起伏，只是没有那么明显。

　　木岚内心虽欣喜万分，但还是保持镇定，道：“双生铃已经认你为主人了。”

　　许忆秋的目光转向寄夜，寄夜点了点头。这时，姬风野适时道：“岚姨，我有些事想找你谈。”

　　姬风野和木岚二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出去了。姬风野的意思很明显，想让寄夜给许忆秋解释这一切，木岚毕竟与许忆秋没什么交情，求人办事难免像逼迫。不得不说，姬风野的考量是对的。

　　“你将我叫出来，不会只是想让我避开吧？”木岚道。

　　“自然不是。”姬风野挑眉，将摇着的折扇一收，道，“岚姨，我想问的是，管婆已经死了，那寄生在她体内的蛇，是否也会死？”

　　“自然不会。对蛇而言，这只是一具躯壳。生时可以为它提供养分，死了可以让它啃食殆尽。”木岚道。

　　“这个啃食殆尽的过程，大概是要多久？岚姨，你有办法将死人体内的蛇取出吗？”姬风野道。

　　“我不是纵横师，我并不了解。我是大夫，生人中纵横我是为救命。但死人，我的业务确实还没有那么广阔。”木岚无奈地摆了摆手，随后又道，“你不是有穿目剑吗，虽无法神通广大到将蛇取出来，但蛇在躯体里的行动，你还是照样能掌握的吧？”

　　姬风野突然恍然大悟般，折扇一敲手，笑道：“岚姨倒是点醒我了。”

　　木岚无瑕顾及他是在演还是不知道，继续道：“这件事情还是得早有个了断。不管那人是真蠢还是故意，都要将其揪出来。尸体我已经让侍卫收殓了，现在放在停尸房内。我们一起去看看。”

　　姬风野不置可否，摇着折扇跟在木岚后边离开。

　　此时的屋内，就只剩下了寄夜和许忆秋二人。迎着许忆秋疑惑的目光，她将那日木岚对她说的关于双生花的事也跟许忆秋说了一遍。许忆秋渐渐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其实我们都很震惊，双生铃的另一半居然认了你为主人。”寄夜边说边看许忆秋的神色，见许忆秋的脸没有黑下来，她乘胜追击，继续道，“岚姨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好多年。这些年，她收集的血液没有成百也有上千了……”

　　“你们是怕我不会配合？我都被你们收为奴隶了，还有退路么？”许忆秋挑眉，打断寄夜道。

　　饶是寄夜这张再巧舌如簧的嘴也难免一时语塞。

　　随后许忆秋又突然笑了一下，温声道：“放心吧。你救了我，岚姨也救了我。这点小事，我义不容辞。”

　　寄夜一看许忆秋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免担心起来，开始打预防针，道：“此行恐有性命之危。当年岚姨都没能拦下小五。更何况我们这次，是要带活人回来。”

　　“寄夜，你这是前后矛盾啊！刚才不是还想千方百计地劝我么？”许忆秋道。

　　“你答应的太爽快了。我怕你没有预测好危险，意气用事。”寄夜嘟囔道。

　　“犹豫不决只会平添烦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数次的救命之恩。还有，你身手也不差，还有法宝，总要对自己有点自信吧，寄夜？”许忆秋说到最后，看着寄夜。

　　寄夜沉思片刻，突然咬破手指，丹田蓄起内力，凭空画了一道符。接着，她的手中凭空多了一只小巧的匣子，然后，她将匣子递给许忆秋。
　　许忆秋接过，眼神示意寄夜能不能打开，寄夜点头后，她就非常轻易地打开了匣子，也没有什么禁制。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正在慢慢蠕动的小胖黑虫。许忆秋并不害怕，她皱了皱眉，看向寄夜。

　　“这是很多很多年前，魔界的鬼王切磋输给了我母妃，也就是凤王，许下的彩头，鬼降蛊。这只蛊虫吞噬了鬼王座下较为出色的十名鬼尸，在必要时刻，滴入几滴血，蛊虫便会从现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到完全清醒，蛊虫苏醒生效后，鬼王座下的十名鬼尸便会出现，助你摆脱困境。”寄夜解释道。

　　“这么好的东西，鬼王说许就许了？可真是爽快。”许忆秋没来由地夸两句。

　　寄夜撇撇嘴，道：“他可心疼了。鬼降蛊本就是他的个人想法，特意找了当时最厉害的蛊师来试验，为此还咬咬牙牺牲了自己座下几十名得力鬼尸，没想到成功了。当年我母妃刚登上凤王宝座不久，他想趁机在他漫长的做鬼生涯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杀我母妃的锐气。我都怀疑他是做了三天白日梦，觉得自己肯定能赢我母妃。难得爽快地将鬼降蛊搬出来当彩头，母妃给的彩头是焰池之上的寒株。后来他输了，只好将鬼降蛊拱手相让，灰溜溜地离开百凤族。我母妃实力强悍，用不着这东西，就给了我。我自小留在百凤族修习，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自然也用不上，就一直将它收着。现在，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遥遥大地之外的魔界，鬼王不免打了几个喷嚏。他本来还在疑惑这就入冬了，然后就想起现在正是烈日当空，随即又想起魔界是没有四季的，然后又想起他是鬼感觉不到冷暖。就这个脑回路转了一大圈，他才得出了那个他觉得最显而易见的结论，有人在说他坏话。

　　“鬼降蛊既然是人为创造，那不能复刻么？”许忆秋好奇问道。

　　“如果能复刻的话，鬼王就不会每次苍山行围的时候都暗戳戳找母妃要了。我觉得原因有二，一是当年那个最厉害的蛊师炼了这种蛊后没多久就被徒弟暗算死了，二是因为鬼降蛊太损耗鬼尸，被蛊虫吞噬的鬼尸却不一定能活下来。再加上后来的蛊师似乎都没有鬼王能看上眼的。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吧。”寄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们，是要去哪里寻找小五？何时出发？”许忆秋收下匣子后，结束了关于鬼降蛊的讨论。

　　“金沙域。之前通过她的双生姐妹越笙，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具体事宜还是要跟岚姨越笙再商讨一番。出发不急，你先养好身子，这件事，我还得跟母妃报备一下，顺便给你讨个自由身。”寄夜一一回答道。

　　许忆秋一直在认真听，听到‘自由身’三个字的时候，不免讶异了一下，道：“有戏？我可以不用再回训奴营了？”

　　“没戏也得有戏。”寄夜胸有成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