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志》狸奴今天不出门

26、是我先走向你的

　　时间还很早，房可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林端阳，陆陆续续有阿姨们成群结队穿着广场舞操练的队服裙子，手里摇晃着长流苏的扇子，踩着刚学的舞步踏着落日而来。

　　不知是哪个阿姨的小孙女，举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棉花糖，坐到了可可旁边，椅子的高度对她来说有点高，她踮起脚才能把身子往里挪了挪，不至于掉下来。

　　可可余光注意着这个小孩，好几次险些把手里的棉花糖掉了，最后几次房可可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接着。

　　小脑袋从棉花糖后冒出来问：“阿姨你也想吃吗？”

　　房可可收回摊开的双手，笑了笑，“阿姨不想吃。”

　　小孩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阿婆说不想吃的时候就是想吃！”她把手里的棉花糖挪开，露出圆滚滚的脸，嘴角沾满了棉花糖的糖渍，“但我不给你吃，你是大人了，得自己买。”

　　房可可点点头，“对。阿姨自己买。”

　　林端阳走过来，手里捧着一盒冰糖山楂球，“看到很多人排队，应该很好吃。” 他半蹲在可可面前，戳起一颗送到可可嘴边。

　　咬下的那一瞬，房可可注意到小孩流下的口水，于是她拿起另一个叉子戳起一颗，问道：“你想吃吗？”

　　小孩像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想！吃！”

　　可可坏笑道：“可是你阿婆说的，不想吃就是想吃。”

　　小孩抿着嘴，内心在做艰难的抉择。

　　房可可把山楂球在小孩眼前晃了又晃，在小孩忍不住咬上来的时候，立马收回来。

　　“但阿姨不能给你吃！你太小了，小孩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房可可俏皮道。

　　小孩憋不住快要哭鼻子，她的阿婆闻声赶来，拉住她的手，“叫你不要打扰叔叔阿姨耍朋友！”

　　小孩哇哇地被拉走，林端阳坐上来，摇了摇头道：“没想到可可你还挺坏的。”

　　房可可往旁边挪了一掌宽，把手里的山楂球塞回林端阳怀里，“我确实挺坏。”

　　广场舞的音乐不合时宜又恰到好处地响起，房可可许久没有这般脚踏实地的感觉，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太久，似乎快要忘记现实生活的烟火气息。

　　每个阿姨脸上洋溢着笑容，可可觉得她们心中一定没有作者的存在，又或许她们自己就是作者，在切切实实书写自己的故事。

　　阿姨手中挥舞的扇子，伴着风光散发出如烟花般的光彩，即使有些人动作不够娴熟，依旧努力跟着前面人的步子一起舞动着。

　　她确实很坏。

　　看似很爱护自己，却连自己都喜欢不上自己。

　　房可可想起吴莉莉，想起童尔伊，想起许多人，她们总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即使她们会痛苦会哭泣，却不会创造一个作者去欺骗自己。而她对这个世界，极少用身体用五感用皮肤去解读，除了影视作品、网络和书本，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存在于她的幻想中。

　　林端阳坐过来，握住房可可的手，站起身，道：“去跑吧！”

　　房可可愣住，不等她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林端阳将她从长椅上拉起来，一齐往前跑。

　　“为什么要跑──”

　　林端阳带着她穿过广场舞阿姨们的节奏；穿过卖气球小摊的吆喝；穿过广场ktv 的歌声……

　　心率的加快带来呼吸节奏的变速，房可可已经无法去思考为什么要跑这件事，渐渐的她投入进去，感受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感受肺部每一次的呼吸运作。

　　周围的一切变得不那么重要，声音离她忽远忽近，花草树木一瞬而过化成一幅油画。

　　终于，她体力不支，跑步时对呼吸调整的方式来自于她儿时第一次体育课时学到的，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对于跑步外行人房可可来说一旦某个节奏出错，接下来的拍子就踩不准了。

　　她停在原地喘着气，时刻记着刚跑完步不能立马蹲下。林端阳走过来替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房可可觉着腿发软，主动靠在他的身上。

　　两人交错的呼吸逐渐共频，房可可静静感受着林端阳胸口的起伏，聆听他强有力的心跳，手不自觉搂住他的腰，顺着他的脊柱线条一直向上，抚摸他的背肌。

　　她对林端阳有着很原本的生理上的渴望，即使大脑无数次欺骗自己，她仍旧一步步走向了他。或许真的如他当初说过的，属于她的终将属于她。

　　“你和阿姚为什么会分手？”身体透支的房可可无法再斟酌每一个问题的合理性，本能需要她主动去获取答案。

　　林端阳抱紧她，在她耳边说道：“步伐不一致，彼此之间无法满足对方的诉求。”

　　林端阳说话时，房可可一侧脸紧贴在她的胸口，只觉得耳朵麻酥酥的。

　　“我想我很需要你。”房可可说，“需要你，需要内心的满足感。我很贪心，贪心得希望是你走向我的。”

　　“是我先走向你的。”林端阳说，“无论是宇宙指引，还是作者安排好的。是我走向你的，记住这点就好了。”

　　远离人群的喧闹，泛着青草芳香的季节，月亮在云层里漫步，太阳系里渺小的生命在抬头仰望。

　　剃干净络腮胡的何门恢复了清爽模样，特地到创业园门口迎接林端阳。

　　“多久没回来看过了？”何门问。

　　“记不起来了。”林端阳说，时间流逝得很快，再次回到这里，熟悉的感觉袭来，离开的事仿佛发生在昨天。

　　新面孔们愉快地朝林端阳涌来，对这群学弟们来说，林端阳可不是生面孔，导师最爱的学生之一，传说中的大神。

　　林端阳发现何门现在的团队里多了些女生，这项技术研究也需要来自女性思维中的细致，何门确实比他更适合领导团队。

　　重新投入项目，林端阳需要学习很多的东西，很快他同那群学生交流起来。何门看着他，打从心底里开心，阿阳又像过去那般充满朝气。

　　何门第一次见到林端阳时，只觉得是个毛头小子，那时自己已经在国外交流培训过一年，完全看不上这个比自己有点姿色的愣头青。

　　这个世界就怕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何门在对林端阳甘拜下风时，听到阿阳依旧叫自己师哥，暗自高兴，别的不说，只要他永远认自己这个师哥，他愿意永远给予支持。

　　不知不觉到晚上，时间似乎永远不够用，林端阳沉浸在其中，无论当初如何逃避，开始F项目的初心依旧存在。

　　或许真如可可想的那样，人生里遇到的人都是被作者安排好的，他林端阳的人生被安排了何门，是无法缺少的存在。

　　何门适时上前缓解他的压力，现在全世界都在研究人工智能之类的更高的科技，把脑海里的想法放大到真正实现，路途漫长，不可急于一日。

　　林端阳笑了笑，“道理我是懂的。我果然还是没师哥你成熟。”

　　“可不是！”何门搂住他的脖子，“还是的跟师哥我多学学，累了就休息，胡子长了也能剃！”

　　幸好何门及时斩断林端阳投入项目就忘了现实的死脑筋，时间正好，他还来得及去接参加聚餐的房可可。

　　谢小河的调令还没正式下来，因为要去管理整个华中业务部，以他现在的职级还不够，于是老总打算先在总部给他破格升了两级，然后等过了评价期再平调过去。

　　这回谢小河的升职宴他自己掏了腰包，大家嘻嘻哈哈叫了那么多次，总算让他成了真的谢总，既然成了谢总，再用公司的钱为自己买单，谢小河心里说不过去。

　　部门领导也过来祝贺谢小河，酒过两轮，为了让员工轻松一些，早早告辞回了家。

　　据大伙对谢小河以往的偏见，此刻饭桌上他级别最大，免不得要给大家来点公司是我家，诸如此类的卷王发言。

　　房可可静静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不走这趟流程，就真不像他谢小河了。

　　不知情的实习生能乐呵呵地吃着喝着，程乘趁着房可可旁边人走开，坐了过来，正要开口，房可可制止他，“谢总要说话了。”

　　只见谢小河端着酒杯起身，路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走到吴莉莉身边，俯下身来，说道：“碰个杯吧。”

　　吴莉莉站起来，白皙纤细的手支起酒杯，另一只手托着端酒杯的手的手肘，道：“祝贺谢总。”

　　谢小河点点头，无言地把酒杯凑上去碰了一下。

　　与吴莉莉在一起愉快的种种记忆涌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后再也遇不到如此契合他的女人了。

　　可是吴莉莉像一阵风，像落入尘埃的一滴雨，像他渴望又触及不到的明月。

　　“一切都好。”吴莉莉说。

　　谢小河回过神来，说了句谢谢。

　　他明白，这是吴莉莉现在能给他的最好的祝愿，因为在她心里自己早已不是特殊的。

　　谢小河辗转来到房可可面前，“以前多蒙可可总照顾，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可可总多担待。”

　　房可可哭笑不得，只好双手举起酒杯，学着以前看童尔伊糊弄领导的方式，“谢总，都在酒里了。”

　　谢小河单手举起来，杯口有意低于房可可的杯口，“我喝了，你随意。”

　　“我替可可姐喝！”程乘把房可可的手压下来，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房可可叹了口气，想着一定要和程乘说清楚，即使对他的用意可能会有误会，但聊胜于无。

　　散场时，程乘一路护送房可可出来，林端阳等候在门口，房可可走上前与他十指相扣，回过身对程乘说道：“小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再见。”

　　程乘没有回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只是男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