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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影帝篇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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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推开门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脸害羞的公主,正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两手拘谨得一动都不敢动,却两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发烧了。
屋内一片破败的景象,砖瓦碎石在地上凌乱地躺着,整间屋子一片狼藉,墙壁被打得出现无数裂缝,与其说是华丽装横的王宫,倒不如说是个垃圾场。
贝西的尸体已经被白轻舟处理了。为防止人鱼作恶多端,白轻舟把对方的碎肉装进袋子里,随手扔物品栏里封闭住,防止它再度暴起发难。
“刚刚发生了什么?”阿尔惊异地看着地上满是细小的碎屑,屋内却仅有公主一位,不由得问道。
“他好帅……”公主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见阿尔主动与他搭话,公主第一次没有受宠若惊,借着机会赶快搭讪几句,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好喜欢……”
“亚恒?”见对方不应,阿尔蒂尔又喊了遍公主的名字,才把对方从自己的幻想里叫出来。
“哦……阿尔啊。”公主看到阿尔,态度肉眼可见地降了下来。
自从他看了阿尔主演的电影,便把对方当成救世的英雄。他追求了对方这么久,却永远不得对方的另眼相看。
在生命最危急时刻,他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可对方并未像电影中的那样,逆着光辉前来救他。
反而是自己向来针对的“情敌”,却有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对方向他伸出手,甚至充满男友力地将他搂在肩上,将他放进最安全的机甲里!
好喜欢,这才是他的英雄!
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性别,喜欢是无关性别的,他就是慕强,就是喜欢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他叫什么?”公主脱口而出。
“他?”阿尔很快便意识到了公主说的是白轻舟,警觉道,“刚刚他来过这里吗?”
公主没什么心眼,立刻被对方带入了话题:“他来了!刚刚贝西不知道被什么附体,想杀了我,是他救了我……呜,我差点就死了……他好厉害,我想和他交个朋友……”
他说着,眼里的光点亮亮的,目光一次也没落在阿尔蒂尔身上,反而朝着自己身侧的墙看去,那是白轻舟向他伸出手的地方,
“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讲一遍。”阿尔见公主花痴,也不打消对方的积极性,道,“还有,他现在往哪个方向走了?”
“刚才……”
在公主添油加醋的描述下,阿尔蒂尔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他很快便意识到白轻舟的去向,从随身空间中捞出自己的机甲,扭头走了。
“你!”公主气得火冒三丈,“阿尔蒂尔,你这样也太没礼貌了吧,我都给你说了这么多了,你回答我的问题啊,他叫什么,这对我很重要!”
但空中只飘过对方的一句话:“他身份很特殊,你不需要知道。还有,你换个房间自己待着,不要随意出门,有危险随时联系。”
阿尔的身影很快便不见了,声音也迅速消失。公主重新坐回自己的梳妆台前,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心,脑内的思绪乱成一锅粥。
身份特殊……到底有多特殊啊?阿尔这个死谜语怪,讨厌!以前没觉得对方这么烦,现在他真是受够了!
他闷闷不乐地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往白轻舟和阿尔蒂尔离开的方向探了探脑袋。
白轻舟没说什么便直接走了,阿尔让他换个房间别乱跑。但是他好想出去找对方哦……近距离看看新的心选战斗的英姿也好……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将阿尔蒂尔嘱托的话放在了脑后。他也不知道白轻舟不带自己去的原因,只恋爱脑发作,想着再次看一看对方。
他换了身易于行动的衣服,迅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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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处的地方,机甲正在匀速飞行。
白轻舟把赭红调成自动驾驶模式,走到后备舱,坐在海皇的面前,递给对方一块光脑一样的小屏:“您怎么样,打字说吧。”
在海皇掉下去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暗中调动了赭红,机甲以最快速度在空中变形,安稳接住了坠楼的海皇,又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任何一名主演的死亡都有可能会造成人鱼力量的强大,他不敢赌。
海皇用寿命换取了孩子的未来,此时已经垂暮迟年,打字的手还在哆嗦:“我没事,孩子。我想起来了,你才是我真正的孩子。”
一声又一声孩子,肉麻得不似寻常。白轻舟离家许久,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父母的关心,不自在道:“哈哈……都是话剧里的剧情,没关系,没受伤就好。”
“你呢,孩子,你受伤了吗?刚刚你下来的时候也摔得不清,破墙也很累吧,你怎么样?”
“我没事,”白轻舟道,“我给您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休息休息,平缓一下情绪。”
他不知此时的人鱼究竟是怎样的形态,不知对方的力量如何。这些精神力羸弱的主演,还是不要被卷入其中为好。
“带我去吧,孩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我还能照应一下,帮帮你……”
海皇的声音也很苍老,不像是演员出身的演技,倒像是真正的老态龙钟,仿佛戏剧中,他真的用自己的寿命换取了小人鱼的未来。
对方的眼神也格外令他动容,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向他提出真挚的恳求。
白轻舟拒绝的话卡在嗓子里。他想拒绝的,可或许是自己太久没受到过长辈的关心,又或者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向来渴望的、父爱的影子。
他其实,有点羡慕小人鱼。
“好,那您坐在后备舱,系好安全带,我给您开个防晕眩模式,您就别动……”
机甲的目的地是话剧院遗址的浅水区,几句交谈的功夫,他们便到了目的地。可海滩一片宁静,小木屋沐浴在造景日光的照射下,一片的安静祥和。
没有人鱼。
白轻舟闭上眼睛,调动自己的精神力朝着浅海探索。里面依旧是风平浪静,一片虚幻的死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也没有任何精神波动。
人鱼不在这里,甚至……不在话剧院遗址里。
整个话剧院,此时更像是一栋被束缚在诡异色彩下的囚笼,在人鱼不灭的灵魂加持下,像块注射了防腐剂的陈肉,没有腐烂,却死气沉沉。
一股莫名的臭味扑面而来,是浅海区的海水开始腐烂变质。没有了人鱼执念般庇护,话剧院遗址的造景终于失去了保鲜的温度,开始逐渐蜕变成历经千年,该有的模样。
海水变得臭不可闻,死去的鱼群漂浮在海面。沙子失去了光,小木屋已经被风声腐蚀殆尽,变成几块朽木,上面长满了蘑菇。
“是正常的。”海皇看着外面变了样的造景,叹了口气,在光屏上缓缓地敲下,“他被自己的执念束缚得太深,到头来也只会成为这片的养分。”
“它成为养分?”白轻舟疑惑道,“它应该没死吧,它的灵魂已经拥有了力量,现在能够汇聚成实体了。”
海皇并未说话,只是久久地看着窗外。变质的海水已经混浊不堪,污渍不断地从腐烂的海洋鱼类尸体上涌出,他的目光不可察觉地闪烁了下,终究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是他的灵魂吗?”
没有明说,但白轻舟却懂了。
这份灵魂,是小人鱼从“渔夫”身上拿取的,是人类的,是属于渔夫的、贪婪又邪恶的灵魂。
这不是真正的小人鱼。
或许,自始自终,小人鱼只希望能够拥有一片宁静又梦幻的海域,能够一条鱼,安安静静地有一个角落,沉眠着。
或许偶尔会有一群异域来客,他们来探索古蓝星的文化,会穿上繁琐复杂的道具服,出演一场并不美好,却能够持之永恒的话剧。
尽管小人鱼并不喜欢这份改编的剧本,但他也只会默默地看着,他只会满足于有人来这陌生又荒芜的世界中陪他片刻。
他会从百年一致的孤独中解脱少许时光,会在看到热热闹闹的话剧时,露出释然的微笑。
因为……自始至终,不管是真实还是童话中的小人鱼,它的内心,都是纯净而善良的啊。
“所以,现在的人鱼,是被渔夫荼毒的一抹怨魂,它被蛊惑,沉浸在自己的血海深仇里。”
“对……”海皇缓缓地打字,“孩子,它在外面。”
那苍老的身影从座位上站立,抬起的手臂却很坚定,直直地指向出口处——
并不是浅海区,也不是王宫区,沙滩区……而是穿过大厅和回廊的,话剧院的遗址之外。
是古蓝星真正的、漆黑如墨,岸边的沙滩白得像雪的大海。
“它在外面。它不喜欢话剧院,遗址只是用来欺瞒小人鱼的,它知道人鱼恐惧看到大海。”
海皇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人鱼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曾经充满回忆的、那般热爱的家,变成这样一片死寂的空城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的几句话竟是带了些哽咽。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神情悲伤到难以自持,眼角有水光溢出。
白轻舟看着对方,忽地明白了。
他虽然听不到寻常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对方的话却仿佛穿透了自己的精神空间,直直地抵达他的脑海。
是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是海水的奏鸣,是一种低沉的、直击灵魂的叹息。
现在他面前的海皇……不是主演。
是真正的海皇,是人鱼的出生源泉,是曾经美丽而富饶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它身为源远流长的海,却只能看着亚特兰人鱼种族的灭亡,看着小人鱼成为人类口中的祭品。看着人鱼被邪恶的灵魂席卷了心智,看着自己一步步变黑,沦为一片死域。
它的意志来到了话剧院,附着在角色卡上,将“人鱼的姐姐”变成了“海皇”。它接替了这个注定悲剧的角色,只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深爱着的孩子能够获得永恒的解脱。
“好。”白轻舟道,“我会的。”
他看着海皇苍老的面孔,对方脸上的皱纹并非是因为海巫的魔法导致,而是被污染,被强行变异成陌生的颜色。
或许海洋,也早就死了,死在人鱼被彻底吞噬的那一刹那。
他轻轻道:“我会将渔夫彻底杀死,我会还小人鱼一片自由的海洋,请您……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