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晴天》南书悦喜

4、第四章

　　黎离坐在候机大厅，看着窗外一架一架飞机离开停机坪。他的航班早就起飞了，现在天都已经黑透，但他仍旧没有站起身。

　　校花发来信息，他没有回。他发现知道校花有男朋友他并没有很难过伤心，而误会解开也并没有因此高兴。

　　黎离思来想去，他生气的原因似乎只是许言禾欺骗了他，而欺骗他的内容他并不在意。

　　他离开的时候只觉得生气，却忽略了许言禾说话的语气，听上去那么悲伤，想到这里，心中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连呼吸都觉得难受。许言禾说他傻，可他是真的不明白。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许言禾，甚至开始不了解自己。遇到事情想到的第一个人永远是他，明明年龄相仿，却一直依赖着他。只要他在的地方便觉得安心，所以才更加无法接受他的欺骗。

　　可是凭什么呢？许言禾对他的好他都全盘接受，却因为一些外界因素，而对他产生偏见。真正自私的人到底是谁？

　　况且，今天是他生日。

　　黎离看了一眼手表，突然站起身向大门跑去。回到许言禾家，发现大门没锁，房间漆黑一团，黎离把行李箱扔在玄关，一边想着“这样睡未免太不安全”一边摸黑去开了灯，转过身却被直挺挺坐在餐桌前的许言禾吓了一跳。

　　许言禾坐着没动，过了几秒转过头，见到黎离不敢相信一般猛地站起身，餐椅被撞得“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黎离低下头，小声咕哝，“我回来了。”

　　许言禾慢慢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然后用力将他拥进了怀中。许言禾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黎离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快速的心跳。黎离伸出双臂，环住了许言禾的背。

　　过了一会儿许言禾慢慢放开他，目光投向他的脸，“抱歉骗了你。”

　　黎离鼓着嘴，“我也说了很过分的话。”

　　许言禾摇摇头，然后咬了咬后槽牙，“不回学校没关系吗？”

　　黎离低头扣手指，小声说，“你比她重要。”

　　许言禾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眼圈突然就红了。黎离见他许久没说话，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们几乎都没大吵过架，黎离第一次发现，原来跟许言禾闹了别扭会这么难受。许言禾见他哭了突然变得无措起来，手忙脚乱地擦他的眼泪，口中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别难过。”

　　黎离伸出小拇指做出拉勾的手势，像小时候一样，“那我们和好。”

　　许言禾伸出手指跟他勾在一起，盖了章，然后笑了起来，笑容里却有些哀伤。

　　黎离看了下时间，接着赶紧跑去给蛋糕挤奶油，然后拉着许言禾在整栋房子里找蜡烛。许言禾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日，被黎离牵着到处走，反而显得有点开心。

　　眼看马上凌晨，黎离嘴里咕哝着“要来不及了”，跑到餐桌前把找到的蜡烛一股脑儿插到蛋糕上点亮，然后把许言禾拽过来，催促道，“快点许愿！还有30秒！”

　　许言禾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然后吹灭蜡烛，整个过程不到5秒，黎离甚至呼吸都还是不均匀的，喘着粗气震惊道，“你也太快了吧！”

　　黎离笑笑，“因为每年的愿望都一样。”

　　黎离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你的礼物要晚两天，但我保证一定让你惊喜的！”

　　许言禾走近一步，视线一直留在他身上，听完他的话摇了摇头，然后伸出双臂将他轻轻拥进了怀中。

　　黎离伸手回抱，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有点闷，“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想说，生日快乐，言言。”

　　过了很久，黎离从许言禾的怀中挣扎出来，不知为何觉得脸有点热，咕哝着“去洗澡”，然后转身迅速消失在了许言禾的视线里。

　　等许言禾从浴室出来，黎离已经钻到被子里闭上了眼睛。许言禾轻轻爬上床，然后帮他把露在外边的胳膊拿进被子里。

　　许言禾没什么困意，半靠着床背，在昏黄的灯光下翻开放在床边的书。书没有看进去多少，便忍不住专心看起了黎离的睡颜。

　　每次都跟自己说，还没有替黎离找到那个合适的人。

　　他身体不太好，总是过敏，希望能有人记住他所有不能吃的东西；
　　他很淘气，总是一不小心就弄得满身是伤；
　　爱吃甜食，但又爱面子；
　　嘴上不饶人，但其实比谁都善良；
　　傻了吧唧的，有个人喜欢他这么多年，他都一点没发现。

　　但其实黎离也许说得没错，是他自私吧，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把他多留在身边一刻。可他已经长大，不放手的话，又如何得到幸福。在那几个小时里，他几乎说服了自己，是时候彻底放他离开了。

　　黎离动了动，把胳膊伸出了被子。许言禾拉起他的手腕，又将他的胳膊放了回去。黎离喜欢在盛夏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然后盖着厚厚的棉被睡。许言禾笑了一下，有多少习惯，原本是属于黎离的，后来渐渐变成了他的。

　　今晚黎离睡得格外不老实，明明温度很凉，却一直把胳膊拿出来。许言禾放下书躺到被子里，慢慢将他搂到臂弯里。黎离的眼皮抖了抖，许言禾看着他嗔怪道，“怎么这么坏？这么凉还一直把胳膊拿出来。”

　　黎离睁开眼睛，笑眯眯地，“我想看看你会帮我放回去几次。”

　　“你啊。”许言禾没有放开他，“怎么还不睡？”

　　黎离噘嘴，“太晚了反而睡不着。”

　　“那我读书给你听？”

　　黎离往他臂弯里拱了拱，“不要。”

　　许言禾僵硬住，然后突然喊了他的名字，“黎离。”

　　黎离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你干嘛突然这么严肃！还以为我妈又要打我！”

　　许言禾看着他说，“我给过你机会逃跑了。”

　　黎离抬头看他，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许言禾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声音很温柔，“自己想。”

　　黎离拧着眉头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许言禾看着他的脸，唇微微张着，很柔软的样子，心突然狂跳起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初吻，舔了一下唇咽了口口水，然后慢慢凑了过去。

　　鼻尖相触，许言禾微微侧头，然后停在了那里。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黎靠在他臂弯里的样子，这样信任。许言禾叹了口气，支起身，不甘心地捏了捏他的脸。

　　第二天一早，黎离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见许言禾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黎离平复了一下情绪，伸手抓住了许言禾轻抚在他脸上的手，喊了一句，“言言。”

　　“怎么在哭？做噩梦了吗？”

　　黎离点点头，“梦见我们还在飞机上，飞机真的失事了。”

　　“没事别怕。”许言禾掐住他的脸，稍稍用了点力，说，“看，已经醒了，我们现在很安全。”

　　黎离努力回想方才的梦，总觉得心中有种异样的感受，“可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片段。”

　　“忘了就别想了。”许言禾摸了摸他的头，“梦都是假的。”

　　“是吗……”黎离回想无果便放弃挣扎，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可你刚刚为什么要掐我的脸？！”

　　许言禾呵呵笑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然后说，“既然醒了就起床吧，我们去晨跑。”

　　黎离皱眉大喊，“我不需要！我so strong！”然后整个人钻到被子里裹了个严严实实。但如此强壮的黎离还是被更加强壮的许言禾挖出来，强行套上运动服，出门晨跑去了。

　　黎离蹲在家门口的街道上任许言禾怎么拽都不肯走。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哭闹声，一个小朋友正哭着拉住妈妈的衣角求抱抱。

　　许言禾拉着黎离的手有点好笑，“黎离，你是个小朋友吗？”

　　黎离抱着腿把身体缩得小小的，“谁还不是个宝宝！”

　　许言禾俯下身就要强行拽他跑，黎离一看力气没他大，眼睛一转坏主意就来了，伸手指着许言禾身后大喊，“小胖！救命！”

　　黎离趁许言禾回过头的空档，一下子扑到了他背上，然后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肩膀，“好了，现在可以跑了～”

　　许言禾哭笑不得，“那还有什么意义？”

　　感受到黎离的双臂搂住自己脖颈的力度，许言禾托着他的双腿，还是把他背了起来。

　　黎离得了便宜卖乖，“反正无论如何，肌肉会永远守护你的～”

　　许言禾微微侧过头，黎离好看的笑容闯进他的余光，用认真的语气说，“我也会。”

　　闻声，黎离心中那种异样的感受又浮了上来，就像是求解一道数学题，答案马上呼之欲出，却总是缺了一点什么，喃喃地说，“我是不是真的忘了重要的事。”

　　“还在想之前的梦吗？”

　　黎离摇了摇头，然后又恢复了活力，两条腿晃来晃去，“驾！”

　　许言禾嗔怪，“我是你的马吗！”

　　两人正抱作一团笑闹着，黎离突然冲着前方大喊了一声，“喂！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