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光眩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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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很好。
连着两个大晴天，土地松软干燥，草质的味道沿着微风的梯四处游走。
非常适合露营的一天。
除了拉起野餐垫，美里绫波等人还准备去平坦空旷的另一边草坪放风筝和打球。
碇真嗣一个人拖着他的风衣外套，走到草坪的另一边，安静的一边。
就这么仰卧，躺在草坪上。
新鲜青草的味道，在鼻息之间。
温度适宜，全身温暖，太阳很晃。
好像有一道道光晕。
晃啊晃。
真嗣把双手枕在脑后。
光的弧线。
晃啊晃。
耳边的欢呼、吵闹、尖叫，草坪上所有人的声音，晃啊晃。
就像不同的调味油膏不停碰撞，或远或近，最后慢慢地在灼热的阳光下，相互粘黏、融在一起，越来越远，化在背景里。
暖洋洋的草地。
真嗣陷入草地的摇篮，半梦半醒间。想起了一些事。
好像做了一个梦。又好像是过去的记忆。
像是第一人称，又像是第三视角。
他梦到一个人。
说不清楚，模模糊糊。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来来回回，路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路口，走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站台，坐在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座位，等着一列又一列熟悉的电车。
重复。
循环。
没有波澜。
没有激动。
一个人茫然地走着，茫然地等待。
一个人。
总是一个人。
没有人陪伴。
没有人等待。
没有人留下脚步。
那个人望向的方向，也没有任何与之反馈的人或物。
茫然地走着，茫然地等待。
不好不坏。
这个不好不坏，无聊透顶的生活。
他突然觉得眼前有一阵刺眼的强光，让他有些疼。
他躺在某处，看着天空。
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出神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明亮的天空，看得久了，竟也觉得刺眼非常，湛蓝的天空开始褪色。
连随风摇动的树梢绿叶，也褪成了灰蓝色。
他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任由刺激的泪水涌出来，温润眼球。
虽然他没有什么悲伤，但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在水晕间，光线在折射，在反射。
在眼前，顺着泪水的形状，展现出不同的眩光形状。
一道道，锐利非常，让人眩晕，好像一些闪电，从眼前闪过，然后刺进大脑。
刺碎了他的记忆深处。
在眩晕之间，记忆有些混乱。
在无数个燥热的夏天。那条路线。封闭又胆怯的真嗣独身一人往返走过很多回。
一个人。
那些画面。
他等待父亲，等待母亲，等待朋友，等待任何一个可以为他驻足的人。
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渚薰坐在他身边，真嗣就这么躺在草地上，感受阳光的炽热。
没想什么……嗯，突然想不起来了。
明明他想了很多，很多片段，很多过去，记忆就像平静的水面，空游无所依的小鱼或呆或走，静静地待在池中。但是在说话的那刻，如同一颗石子坠入，水面涟漪泛起，水中小鱼皆惊走四散，终究都躲了起来，一个也没留住。
看来不是重要的事……天气真好。
渚薰双手撑在背后，闭眼抬起下巴，感受着风的吹拂。他不擅长引导记忆。
我在想，现在想想……
真嗣欲言又止。
薰在他身侧，没有说话，等着真嗣慢慢地回想。
真嗣看着天空，慢慢地说着。
我小时候……好像很孤单，总是一个人，好像没有朋友。
父亲……母亲……也很少在我身边。
我本来应该很难过。
但是我忘记那时候的感觉了。
明明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了那么久。
我明明记得，却为什么回想不起那时候，寂寞的感觉。
薰一同躺在草地，感受小草挠着皮肤酥酥痒痒，触摸着人的手腕，脚踝，小臂，后颈。
一种正在生活的实感。
薰也看向真嗣望着的方向，那里只有云，在迟钝地移动：所以你在想，当时的你会寂寞。
我只是想……以前的我……现在回想起来，有一点心酸了。真嗣木木地回应。
可是你已经走过来了。薰笑着说。
是的，走过来了，现在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边，他的身旁。
真嗣沉默了。
良久，才开口。
感觉……走了很长的路，却忘记了路上的一切，只是结果走到尽头，就结束了。
这不是很好吗？
渚薰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有些神情伤感。
可那时的我……小时候的我，应该很孤单才对，应该很难过……我却会忘记那个时刻。
因为无法回忆起当时的孤独，反而让现在的你痛苦了吗？薰靠近他躺下的位置，下巴轻轻贴着真嗣的头，声音温柔。
那时候痛苦的我，痛苦了那么久，却什么也不会留下……连最后，自己也不记得。
会为此难过吗？
……不，不算是难过吧。真嗣定定地望着天空。……只是有一点遗憾。
遗憾。渚薰重复着。
嗯。
真嗣轻轻挪了挪脑袋，算是回应。
也许，是记忆的保护，是你让自己忘掉，为了现在的你。
但突然觉得……终归是有点遗憾……那时候一个人，孤独的……过了那么久，到现在，没有人记得。
我记得。薰笑着说。
你为什么会记得……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真嗣觉得这种安慰有些莫名。
是的，我认识后来的你。
……但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看到你的那刻，你的神态，你的表情，你的肌肉纹理和身体仪态，就像我可以想象你老去的样子那般，让我能够回溯和想象过去年幼的你。
痛苦和孤独也许没有留下显性的印记，但是我能想到你那时的样子。
如果你不孤独，如果你不寂寞，你不会离开原来的家，如果你不需要，你不会做接下来的每一步……就像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会在相遇后——还能在这里晒太阳。
很说教的台词。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一点安慰，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你的身边有人陪伴，而你的过去，也会有人记得。薰认真回答。
真嗣看着薰。
薰继续说着。
虽然不能安慰过去的你，但过去的一切塑造着你的肌肉和心，是过去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你，是现在的你，接纳我，与我相处。如果说遗憾，我也会很遗憾。和你在一起时，我总是会想，如果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我可以早一点靠近你，分担你以前的痛苦——那是我的心愿。
真嗣摇摇头。
不……如果很早遇见你，也许我会过于冲动、幼稚、偏执……不知道该怎么与你相处，也许相遇得太早，反而会把你推开。
所以现在是正好吗？你还没有推开。
不一定是正好，但，是的，现在不会。真嗣语气肯定。
薰仰了仰头，看向更高的地方。
好吧——虽然没有很早和你相遇，但是现在我们在一起晒太阳，也很好。
还是有一点遗憾，你的心愿没法实现。
没关系，我的最大心愿已经兑现。薰看着天空，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光眩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