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栀子》Alcoholfree

1、第 1 章

　　再一次面对摄像头，迟颂言有点瑟缩的垂下头。

　　对面的摄影师还在进行最后的调整，忙前忙后整理他的衣服，看他这样，对方小声提醒道:“迟颂言老师，您调一下麦，对，别在领口上，等一下您的搭档会从那边的门来到这里，我们都是隐藏摄像机，平时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不用紧张，好好发挥，预祝您早日找到美妙的感情。”

　　迟颂言抬头，他微微一笑，清丽的脸上是一种纯粹的，糅杂着坚韧与甜蜜的笑容:“我知道，谢谢你。”

　　摄影师退场后，咖啡店放着歌，悠扬的旋律让他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手指在桌面摩挲，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

　　脑海里迅速找到气味匹配的信息——咖啡，巧克力，可颂面包，薰衣草，还有少量的拿破仑香水，一点刚采摘的薄荷香味和苏打水的气味。

　　随着拿破仑之水的味道越来越接近，他分辨出香味已经到了中后调，看来这人早上就出了门，现在正好到达，听到对方在对面的坐下的声音，迟颂言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双凌厉的眼睛。

　　灰色冲锋衣，手腕处带了块运动手表，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梳起，有一副严肃的面容——这人的脸简直和雕塑一样，不是说骨骼，而是面部平整度。他的脸上没有常人的笑纹，法令纹，苹果肌的地方也很平整，看起来平时不会做什么大的表情。

　　对方率先伸出手，介绍自己道:“您好，凌映秋。”

　　迟颂言也微笑着介绍了自己:“迟颂言，很高兴认识你。

　　握手的时候手腕上还有宠物洗发香波的味道，应该是这几日为他们洗了澡，迟颂言小心翼翼打量他:“凌先生，你想喝点什么？”

　　凌映秋拿下夹在亚克力板上的菜单，看了两眼:“抹茶拿铁。”

　　服务员很快过来拿走这份菜单，没有话题的他们只能相顾无言的坐着，过了会，还是迟颂言先开的口:“凌先生是为什么来恋综呢，你看着不像没人追的样子呀。”

　　凌映秋颔首谢过服务员才回答他:“我有病。”

　　哪有人这样轻描淡写抛下个炸弹的。

　　迟颂言的眼睛瞪大，浑身炸毛，下一秒就要逃走一样，僵硬的不行，生怕这人下一秒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本能:“您怎么了？”

　　老天爷！你不能这样惩罚我！我想要的是正常的，刻骨铭心的恋爱，而不是让有病的人来惩罚我！

　　哪怕迟颂言心里哭唧唧，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凌映秋看着他停顿了一下，冷漠且坦率开口:“我有严重的情感缺失症，几乎感受不到情绪的存在，我的家人建议我多做些尝试，他们帮我报名了这个恋综。”

　　迟颂言喝了口苏打水缓解情绪:“是，是这样呀。”

　　情况比他想象中好一些，起码不是些故弄玄虚的精神问题。

　　两人不尴不尬扯了点相亲常见的问题，起码迟颂言知道了对方家庭殷实，住在离这不远的商区，自己是一名程序员，负责大热游戏的程序运营。

　　迟颂言眼睛一亮:“我特别喜欢光之子这个角色，你有什么内部人员的周边吗？”

　　凌映秋点点头:“我觉得你不会想要的。”
　　迟颂言:“？”

　　凌映秋解释:“我们最近出了个恶搞系列的周边，同事私下订做了一批，但是，怎么说呢——”他像是在找措辞，“很适合年轻人吗？我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了。”

　　“凌先生，您明明才25岁，别搞得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好吗？”迟颂言吐槽，催促，“到底是什么？”

　　凌映秋终于开口，他的表情平淡，没有丝毫羞涩:“光之子的胸肌鼠标和腹肌靠背。”

　　迟颂言愣了一下，转瞬大笑起来:“你的同事真有意思，可以给我一份吗？我特别想要。”

　　气氛松快了些，迟颂言握着咖啡杯的把手，迟疑了下，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开口道:“凌映秋先生，我很想问您一个问题。”

　　看见凌映秋点头的样子，原本不顺畅的话也慢慢顺溜起来。

　　“您期待找到的感情是什么样呢？我可以陪你去寻找情绪，去找那些不可言说的感受，但在我眼中，你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恋爱人选。”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向导演组申请更换对象，找来一个不懂情绪的怪胎来和他谈情说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幼稚园的幼教呢。

　　但这个节目主打的是灵魂交流，他们的选人制度更类似实验，最相似的，最不同的，最合不来的，或是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情侣，想也知道不会让他换。

　　凌映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我不知道你说的期待是什么，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的家人想要我来。”

　　“这样吗？那凌先生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说实话，我无所谓。”凌映秋的指腹敲击在桌面上，他的声音说不上温和，但是让人觉得毫无感情，让别人丧失搭话的欲望。

　　迟颂言很坚持:“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爱情是什么？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喜欢看什么书，看什么电影，去哪里玩，喜欢吃什么，我都想知道。”

　　凌映秋:“爱情……在我这里，大概是一种幻觉类的自我欺骗吧？我对爱情很无所谓，自然也有那种依附于感情的人存在。至于我喜欢什么……我平时吃健身餐比较多，不喜欢奇怪的口感，看过的电影大多是上学的时候学校组织的观影活动，真要说的话，疯狂动物城？我只能想起来这个了。”

　　“我从以前就这样觉得了，大多身外之物不过是一捧幻化成型的黄土罢了，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大公平，所以已经和导演组说过，接下来的节目里会全权听从你的安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闻此言，迟颂言思考了半晌，抿唇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容:“哪怕我说要你现在同意做我的男朋友？”

　　凌映秋迟疑了一下，看着迟颂言上挑的眉毛，觉察到这人的心情也许不错，但他心里毫无波澜。

　　本来是拒绝的，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转了个弯，只是点头，说:“好，只要你想。”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迟颂言表面上看着很温和，但凌映秋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这人的温和只是流于表面的伪装，身上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质。

　　迟颂言笑眯眯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达到目的的满足，像是摊爪爪的小狐狸:“男朋友先生，知道你多了一个男朋友是什么感觉？”

　　他把手成拳，伸展开，举到凌映秋面前，模仿话筒采访他:“一，开心，二，沮丧，三，伤心，四，愤怒。请作答。”

　　凌映秋无奈:“我只是对感知有问题，还是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的。”

　　迟颂言很执着:“男朋友，请作答。”

　　凌映秋:“一。”

　　迟颂言满足的像鼓励小朋友一样吹捧他:“很棒嘛，男朋友，看来你明白情绪的不同啊，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感知情绪啦。”

　　“怎么做。”

　　迟颂言想了想:“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没有。”

　　迟颂言打了个响指:“那我们就去找你害怕的东西！最关键的是让你明白产生情绪时的心情啊。”他拍拍手，继续说:“我们的第一站，就去游乐园，我们去体验这个世界上最直接，单纯的情绪！”

　　凌映秋:“游乐园是什么样的。”
　　“你家人带你去过吗？”

　　凌映秋坦诚的摇头:“从我记事起，如果有空的时间，父母都带我奔走在找寻心理医生的路上，但我就是体会不到情绪，你们说的高兴，难过，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这次做不到难过，下一次做到就会高兴，我觉得每一次都是一样的，一直失败，只要做到成功为止就好了。情绪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迟颂言:“我反而觉得，有情绪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呢。男朋友先生，你的语文一定是不及格吧？”

　　凌映秋摇摇头:“每次写议论文，达到平均分就好，阅读理解只要做多了也就能背下来了。”

　　“噢？”迟颂言惊讶了一下，继续套话，“你对家人的看法是什么呢？”

　　凌映秋沉默了一下，换了个坐姿:“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也就怎么对他们，他们爱我，所以我不会辜负他们。”

　　好歹是有同理心的，迟颂言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礼尚往来，凌映秋也开口:“你呢，为什么来参加这节目？”

　　为什么来参加节目？

　　迟颂言:“你有看过《霍乱时期的爱情》吗？”

　　“没有。讲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回忆:“前些日子，我看完了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面有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不可避免的，苦杏仁的气味总让他想起爱情受挫后的命运。”

　　“我从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明白恋爱时的心情和气味，所以我想体验一下。”

　　凌映秋闻言，突然笑了一下:“迟先生，这话说的，我们真是两个怪胎凑到一起了啊。”

　　迟颂言无语的把头撇到一边:“你才是怪胎呢，别带上我。”

　　“不，迟先生，我们都是怪胎。”凌映秋罕见的坚持道，他甚至伸出手:“你想要的，我们一起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