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宴君归》姜不老不辣

3、第 3 章

　　辛求玉听到关门声，缓缓睁开眼，蹑手蹑脚的往门口溜去，却听到谢落闻的声音响起，
　　“今日起，不得踏出大门半步。”
　　辛求玉身心疲惫的靠在海棠树下独自落泪。
　　夕阳斜挂，谢落闻再次出来的时候看到辛求玉靠在树下睡着了，睫羽处还挂着泪珠。
　　“小孩子。”谢落闻无奈叹了口气，抱着辛求玉回了房。
　　翌日，辛求玉醒来不见那幻化成人的无常君，穿戴好后鬼鬼祟祟想要逃走，才踏过门槛看到石桌上摆放着吃食，打量四下无人后快速才敢坐下吃饭。
　　吃饱喝足的辛求玉又计划着逃跑，但是他一靠近大门就会被无形的力量阻碍。反复几次后，辛求玉把目光转向院墙，好不容易爬上去又被弹了下去。
　　“难不成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辛求玉躺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似水洗过一般，偶有飞鸟划过长空，听得几声鸣叫，好久没有这么惬意了。
　　不对，这里是地府，应该暗无天日才对，为什么能看到天明日落？辛求玉的目光转向头顶上的海棠树。
　　原来地府中也如人间一般春色宜人。也许是那个无常君变出来骗人的鬼术！辛求玉脑袋里又想起话本里面目可狰的白无常，又恐怖又害怕。
　　想的正入神，谢落闻突然出现在眼前。
　　辛求玉还没来得及闭上眼，嘴巴已经开始叫唤了，“鬼......”
　　谢落闻：“......”
　　谢落闻见辛求玉又开启眼盲嘴哑的状态，便准备转身离开，又被辛求玉拉住衣衫。
　　“哥哥，你能不能......放了我？”
　　“可以。”
　　这么简单肯定有诈！辛求玉想。
　　“但是你先睁开眼。”
　　辛求玉拼命摇头。眼看手中的衣衫只剩一角，他迫不得已硬着头皮答应，在心里建树良久，轻抬眼皮看向对方。和初见一样，这无常君非但没有任何鬼气缠身，周身还笼着一道微不可察的银光。
　　温润如玉，容貌俊俏。
　　这哪里是鬼，明明就是神仙。不对，也可能是对方故意变成这样迷惑自己。辛求玉为了验证想法，上前拉着谢落闻的手，撩开衣袖反复检查，随后又踮起脚细细查看谢落闻的五官。
　　谢落闻看着近在咫尺的辛求玉对自己动手动脚，脸红了起来，“你......做什么？”
　　辛求玉扯着谢落闻的脸问道：“你是不是不敢露出真身？”
　　谢落闻拂掉辛求玉的手，退后两步，“我本就如此。”
　　“怎么可能！鬼根本没有这样好看。”
　　谢落闻执着的解释自己的身份，“我不是鬼......”
　　辛求玉根本不听，上前抱住谢落闻的腰，“好哥哥，既然你不是鬼，那就放我回家吧。我回去让我娘亲给你烧花不完的纸币和金银财宝？”
　　谢落闻撇过脸不看对方，“你......先松开。”
　　辛求玉眨巴着清澈的眼睛，不肯撒手，“好不好？”
　　“好。”
　　“那我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等到七月。”
　　七月半，鬼门开......这个童谣不会唱的是真的吧。
　　没等辛求玉深思，便听到谢落闻继续道：“再过十日便是四月，还有三个月时间。”
　　辛求玉一听便急了，“好哥哥，有没有别的办法回去？我在这里这么久，娘亲会着急的。”
　　“不会......”
　　“怎么不会，平日里我一两天不见人影，娘亲就会派人寻我......”
　　“阿玉。”谢落闻再次叫着对方的名字，那样的熟悉。
　　“嗯......”
　　“你娘亲知道你的去处，不用多想，等到七月我带你回去。”谢落闻终是无法开口说明事情的经过。
　　辛求玉张了张口，不再与对方争执，若是惹对方恼怒吃亏的是自己。
　　谢落闻见辛求玉满脸愁容，便将自己的通行玉牌递过去。“我时常不在家，你得空可以出门走走，拿着这个方便寻我。”
　　“你是我说我可以出去？”
　　“嗯。”
　　“我现在就想出去。”
　　谢落闻本就没有打算一直关着辛求玉，索性点头道：“早些回来。”
　　辛求玉边走边寻思着找法子离开此处，不料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站住。”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辛求玉当即被人拦下。
　　那人继续问道：“姓甚名谁？”
　　辛求玉转过身便看到一顶四人轿落在旁边，坐在轿上的男人衣着华丽，美如冠玉，轿子后一群穿着银色盔甲的护卫整齐的列着两支队伍。
　　站在轿子旁边的男人颐指气使，“放肆，见到瑶阶殿下还不快行礼。”
　　殿下？那就是帝王之子，按照人间的说法地都就是地府，地府里的帝王就是阎王，那殿下就是阎王的儿子。辛求玉对自己的猜想兀自点点头。
　　男人再次喝道：“大胆，还不跪下！”
　　“何大人，勿要动怒。”被称作瑶阶殿下的男人便是酆帝的第十子，统管地都影卫队。他看向辛求玉问道，“小郎君看着面生，不像是地都人。”
　　总不能说自己是平昌侯家世子吧。辛求玉思索半晌后说道，“我是谢落闻家的......”
　　“？？？”一群人顿了顿，随即大笑起来。
　　何大人觑道：“殿下，如今连半大的娃娃也要抢着做谢家人呢。”
　　辛求玉：“什么叫半大的娃娃。本公子今年十六岁，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瑶阶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落闻神君的什么人？”
　　辛求玉：“我是......他的亲人~”
　　随即又爆发一阵笑声。
　　“我竟不知谢大人还有亲人。”瑶阶眼神犀利，嘴角却噙着笑，“小郎君家住哪里？父母何在？”
　　辛求玉指了指谢家。
　　眼尖的何大人突然看到辛求玉腰间挂着的玉牌，便指着辛求玉说道：“殿下，这人莫不是趁着摄魂神君不在家，便悄悄去偷了玉牌，撒谎是神君所赠！”
　　瑶阶端坐在轿中，冷声道：“既是贼，那就应该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瑶阶的一声令下，两个护卫冲到辛求玉面前将他架住，往前拖拽。
　　“慢着。”何大人说道，“将神君的玉牌取下。”
　　辛求玉尝试辩解，“我没有偷......玉牌真的是谢落闻给我的......”
　　何大人接过玉牌小心翼翼的捧上前，谄媚道：“殿下，神君的玉牌。”
　　瑶阶接过玉牌，给了何大人一个赞赏的眼神，吐出四个字：“从重处罚。”
　　不久，辛求玉被押解到了一处牢房。
　　牢房满屋泥垢，臭气冲天，里面收押的犯人坐在阴影处似鬼魅一般，有几分地狱的模样。
　　看守的狱卒们看到进来一个鲜活的少年，毫不掩饰玩味的笑容。
　　“凡偷盗者，须从重处罚。”何大人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辛求玉看着不怀好意的狱卒们打了个寒颤。
　　其中一个狱卒倒是好心，拿掉了辛求玉的封口布。
　　“你们想干嘛，我可是谢落闻的亲人......”辛求玉说的话的声音都在颤动。
　　“又是个想攀高枝的人。”那狱卒不屑的指着最近的一排牢房说道，“你去问问他们是不是摄魂神君的人？”
　　阴暗处传来齐声尖叫：“是！”
　　辛求玉：“......”谢落闻的人气不是一般高啊。
　　“被关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自称是神君的亲朋好友，夫人侍妾。”狱卒说完拖着辛求玉往牢房深处走去，“可你们也不想想，神君是何等身份尊贵的人，岂容尔等玷污。能站在神君身边的只有瑶阶殿下。”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辛求玉终于知道自己被抓来的原因了。
　　“你要带我去哪？”
　　“按照酆都律法，贼人是要被挑断手脚筋的。”
　　辛求玉从未听过哪个地方的贼有这么严重的惩罚。“你......再说一遍？”
　　“我说----按律当......”
　　辛求玉宁愿一命呜呼，也不要断手断脚。
　　“其实还有个选择。”狱卒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前面的一扇古老的木门说道，“看到那边那扇门了没，如果不想被挑断手脚筋，就进去躲一阵子。只要能从里面出来，所有的罪恶都会烟消云散。小郎君敢不敢试试？”
　　关禁闭总比断手强，辛求玉权衡之下选择进门。
　　这门也不是一般的门，被称为厌生门，厌生门是地都最重的刑罚，专用来处置罪大恶极之人。那些人进去之后会在里面尝遍世间苦难直至痛苦死去，无法摆脱，更别说出来了。
　　门内金光乍现，辛求玉经历天旋地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田亩交错，黍苗芃芃，俨然一副丰收之景。辛求玉见自己的四肢尚在，便放下心，阔步走向不远处的村庄。
　　路边荆棘繁盛，杨柳飞舞，春色鼎盛。
　　奇怪，这里难道是地都的郊外？辛求玉站在村头张望。
　　村里没有鸡犬之声，薄薄的雾气添了几分神秘。他拾了一根碗粗的木棒拿在手中继续往前走。两边的房屋紧闭，塌陷的窗户上结满了蜘蛛网，不少的柴火堆也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还有火烧的痕迹，地上有一些野兽留下来已经干涸的的血脚印，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
　　怎么像是鬼村？一股冷意直逼辛求玉的头顶。
　　咚咚......是有人在敲什么东西。吓得辛求玉一个抖机灵，汗毛立起。
　　“谁？”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敲着。
　　辛求玉顺着声音来到一处荒废的庙前，庙门已经和墙土倒塌，里面供奉了一个被砸了上半身的神灵雕像，雕像脚下踩着两个龙头，想来应该是火神祝融。
　　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却没看到人。辛求玉看着火神的半身雕像，举着柴火棍慢慢往后面挪去，竟是自己昔日的挚友----大将军之子----林渊。林渊虽出身武学世家，但是因好读书，便弃武从文成了太子侍读。
　　辛求玉与其自小相识，关系也比其他人近了些。
　　“阿渊！”辛求玉见到故人后竟忘了奇怪的遭遇，他丢掉木棍朝着林渊跑去。
　　林渊却没有见到朋友的欣喜，眼中透着恐惧，身体瑟缩发抖，乍一看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辛求玉刚要碰到林渊，就被对方躲过了。
　　“阿渊，是我阿玉。”
　　林渊这才抬眼看向辛求玉。
　　“阿玉？”
　　“我就说我不会认错人的，我真的回到大周了！”辛求玉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奉晓说带我出来找你，不知为何我们就来到了这里。”林渊直直的看向前方，瞳孔再次放大，“奉晓身上长满了冰块......会传染.....他要害我！”
　　奉晓是他们一起长大的伙伴。
　　辛求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发现一具头部血肉模糊的死人，尸身上残留着长短不一的方形冰块。他起身向尸身走过去，却被林渊拉住，
　　“别过去......不要靠近，只要碰到他身上的皮肤就会被传染......”林渊语无伦次说道，“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
　　辛求拾起扔掉的木棍，再次上前戳了戳奉晓，发现对方身上长满了异常坚硬的冰块。那些冰块密密麻麻环绕在身体四周，紧贴着皮肤，连着皮肤的地方渗着血水，看着像是从血液里面长出来的一般，无比诡异。
　　“冰人症......”辛求玉吓得险些摊到在地。
　　“什么冰人症？”
　　“以前听祖父提过，常年驻守边疆的人见过这种病症。”
　　辛求玉没有告诉林渊这个病的残酷的传说。一旦有人染上冰人症，身体受伤的地方就会冒出许多小冰块，即使刮干净了也会重新长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冰块越来越多，引发身体失温，不到七日便会出现木僵和昏迷，最后痛苦死去。而且传染非常迅速。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偌大的村子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