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魔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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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驾驶员所说，魔眼一带地区气候恶劣，这里常年刮着星际风暴。
其中，最大的风暴眼直径长达190亿千米，它的前身是一颗恒星，数万亿年前某个不为虫知的时刻，恒星急速地衰变，膨胀、坍塌，在这片星空引发了一场大爆炸。
能量化作分子星云，无数粒子流因高温膨胀而不断向外抛出。
星际物质浩浩荡荡在太空漂流。经过漫长的演化，引力作用下呈现出一个个不规则的漩涡状，扁圆而狭长的形状，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星舰迎着风暴逆流而上。靠近风暴眼边缘，翻了个跟头掠起舰身，短暂的滞空后，一头朝下扎了进去。
像一颗坠落的流星，他们穿过厚厚的云层，舷窗爆发出白光。
降落到一定高度，莱因眼前猛然一暗，下方出现一大片悬空的岛屿——目的地塔城到了。
塔城城如其名，岛屿上坐落着钢铁铸就的城镇，建筑物大部分是尖塔型的，铁灰色的外观，宛如一根根从天而降的嶙峋巨石，威严又凛然直插在地面上。
星舰稳稳降落在最高塔的一处开阔平台上。莱因看见早有几只虫子在平台上候着。
门一打开。一只虫子轻巧地跳上来。路过莱因身旁时，他口中发出一连串啧啧的感叹声。
这只虫子留着一头桔子色的卷发，年岁不大。莱因听得出来他是在惊讶，可能也有欣赏的成分。总之和那白狮成员们的赤|裸下流迥然不同，不太惹人讨厌。
桔子头扫视完仿生虫们，一扭脸，神乎其技地收了促狭表情，一本正经地朝着伽斐洛打招呼：“老大，什么时候出去的。听说路上遇见了白狮，干嘛不叫上我们。”
说话间，注意到伽斐洛面前的水母，跟着探头瞧了瞧，但是并没瞧出水母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桔子头奇道：“这也是面具买的？”
伽斐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见问题，回答的是哪一句。
桔子头自动解读答案，嫌弃地一招手，立刻有手下领会，上前将水母缸抱下星舰。从始至终没虫发现远处一只星舰护卫队员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伽斐洛注意到了，抬头瞥桔子头一眼。
桔子头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没怎么。”九命的星盗思维里，不管有主没有，喜欢的东西就该理直气壮抢过来，解释起来反而麻烦。
——大不了补给物主一份水母钱。
伽斐洛：“面具呢，没跟你一起来？”
桔子头说：“他哪敢来见你，知道你要回来，一刻钟前就溜出门了——好吧，他的原话是，白狮敢来劫咱们的货，他要让那群王八犊子体验一把被抢劫的滋味，下半辈子连底裤都没得穿。”
他还不知道，白狮的小喽啰们已经脑袋搬家，没有下半辈子了。
伽斐洛没作解释，也懒得拆穿面具的拙劣借口。
桔子头察言观色，觑着伽斐洛的脸色说：“面具就是吃饱了撑得。谁家好虫一次买十八只仿生虫，养护费用都得一大笔，这万一要是争宠打起来，还得挨个地劝架哄它们。”
针对这句半真半假的抱怨，伽斐洛眉毛都没动一下，一贯的少言寡语。
既然到家了，有虫接应，他留下句：“走了，你忙。”
说完就跟着水母们一块下去了。
桔子头站在原地，目送伽斐洛的背影，已经习惯他们头儿的话少。但还是有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半晌，又调转视线，看向那群仿生虫们。
有小弟上前搭话拍马屁，喊桔子头九命老大，朝他夸赞仿生虫的品质。一通天花乱坠，把就差烂大街的仿生虫们吹得天上罕见，世间少有。仿佛他们接应的是一群真正有血有肉有灵魂的雄虫，而不是空有外表的仿制品们。
九命随口应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后两根白色尾巴来回地甩动，昭示着主人的烦闷心情。
九命忽然猛地扭头，抓住一只光明正大偷看他的仿生虫。
九命凶道：“看什么？！”
莱因：“……”
九命等了两三秒，松懈浑身气势：“哦，对不起，忘了你们智商低，你听不懂。”
莱因想了想，没有出声反驳。假装自己是一个傻子。垂下视线。
魔眼的星盗们同样暴戾，对仿生虫们的态度也更为轻视，当作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重点在于‘仿生虫’的仿，而不在生和虫。
对莱因而言，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当个不被注意的傻子也挺好的。无微不至地关怀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这时，一只牛角小弟跑上前来请示九命：“老大，都搬完了，把它们放到哪？”
这也来问。
九命露出牙疼的表情：“问之前麻烦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面具特地买来孝敬咱们头儿的东西，你说送到哪？”
牛角小弟：“emmm，送到面具老大那？”
九命：“……”
没毛病。
九命面无表情地说：“找个运输舰，全拉到头儿那去，记住，一只都不准漏。”
魔眼内部也有不少虫子私下购买过仿生虫，雌虫的本能诉求，想买就买了，要是这点钱都掏不出来，他们也别当星盗，找个荒星养猪种地得了。
他们头儿在这方面向来秉承不干涉、不制止的原则。
但是风气这种东西，一旦上位者露出些微苗头，哪怕只是一种无视态度，层层下达，都会演变成底层的一场飓风。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放出去的的谣言，说他们首领极其厌恶仿生虫。
他们头儿应该不知道这个传谣言，但是对比其他星盗头子们后宫仿生虫三千，出来抢劫都要带上一只随身伺候的习性。伽斐洛几十年如一日地独来独往，习惯拿抑制剂当饭吃，众所周知，他身边没有出现过仿生虫。
种种迹象，无形中都像是一种验证。
下面的虫子一看，还用怀疑什么，从此默契地在伽斐洛面前对仿生虫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塔城一带，谣言已经发展到离谱的地步。据说接到伽斐洛出巡的消息，大街上晒太阳的仿生虫都得被连哄带骗弄到屋里，被主顾们藏严实了，因为生怕伽斐洛看见，会一刀把仿生虫劈死。那样还要花钱再买一只。
话说，他们头儿真的讨厌仿生虫吗？
讨厌个鬼。
以九命和面具多年的了解，他们头儿压根就没有极其讨厌的东西。同理，他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九命怀疑他们头儿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仿生虫。
说他反感仿生虫，都算给仿生虫抬咖了。
仿生虫在他眼里的估计跟路边垃圾桶一个地位——社会需要这玩意，但他本虫不感兴趣。
九命从前对仿生虫也不感兴趣。
一群空有血肉没有脑子的商品而已，抛开长相不谈，功能还不如一只扫地机器虫实用。
不过现在嘛。
九命绕着仿生虫打量一圈，自顾自地点头：“挺好。”
好看，逼真，还乖，就算笨得连地都不会扫，放在家里当花瓶也是好的。万一哪天他们头儿看高兴了呢。花多少钱都买不来。
九命勉为其难认为面具算是干了件虫事，郁郁情绪一扫而空。跟着高兴起来，决定在面具挨骂的时候屈尊降贵替他求个情。
然后这股高兴没能持续超出三分钟。
九命看看额头冒冷汗的驾驶员，再看看单子的总金额，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老眼昏花，把数字多看出一个零。
九命死鱼眼，震惊脸，咬紧牙关。给了驾驶员几个眼刀，
就这点东西，快二十个亿。
这群经商的虫子不来当海盗可真特么的屈才了！
·
城镇之上，空中有一座悬浮而建的宏伟庞大建筑。
魔眼的虫子开着星舰，载着十多个胶囊仓，一阵风似的来到这栋建筑大门前。
没有虫出来迎接，虫子们好像也习惯了。七手八脚地搬下胶囊仓塞进大殿里，强迫症地排列整齐，然后呼呼啦啦地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大殿内十分空旷，虫子们离开之后，安静得如同坟场一般。
莱因等了一阵，一直没见到有虫出现。观察环境的心思也淡了。
心神放松下来，后来干脆睡了一觉。
自打上了运输星舰，莱因已经很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他要小心地遮掩身份，以防被虫看穿，周围一丁点动静都能把他惊醒。
他适应环境，尽可能记下所见东西的名字和用途，猜测一只又一只陌生虫子的身份，默默旁听他们的话分析其中的有用信息。
在仿生虫们清醒过来后，他又多了一门功课：模仿学习它们的言行。
旅程一波三折，长期紧绷的神经让莱因感到很累。虽然他从始到终没踏出过胶囊仓。
莱因这一觉睡下去，难得安稳，一直到傍晚才清醒过来。
几只穿着白色制服的虫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胶囊仓们有了着落，被白衣虫子们搬出大殿，来到楼下几层。
所有仿生虫被一种温和的手段唤醒了。包括莱因在内。
它们被准许，或者说被怂恿走出胶囊仓，站到地面上，走来走去，自由地活动。
这是一个打通连贯半个楼层的大房间，挑高极高，同样的空旷，装饰得辉煌庄严，房间内零零散散摆有几件家具，画风简陋得跟仿生虫们一样像是临时拉过来的。
白衣虫子们打开全部胶囊仓，站在最边上，观察仿生虫们。
莱因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条弯曲长凳上。听到他们彼此间的窃窃私语：
“……看起来很健康，没什么品质问题。”
“……照顾得过来。”
“初始模式下都很胆小，教一教就好了”
“雄虫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听说仿生基因也有优劣之分，这些都是纯血的，应该会更温顺更聪明……”
“跟面具大人申请下，分配一个专门房间，每天两顿营养餐……”
“首领大人会同意留下他们吗？”
此话一出，讨论声像被按了暂停键。
片刻，一只虫子说：“首领好像还没回来，不知道这事。”
气氛凝滞好一会，好在有虫刻意引领的情况下，很快重新热络起来。他们将话题转到别的方向，比如塔城最近的天气，比如仿生虫的科学养殖。
房间的桌子上摆有几大盘子食物，莱因混在仿生虫里拿了一个面包一样的东西，一边吃，一边听虫子们聊天。
好像也没什么重点……
面前是一扇高逾十米的巨幅落地窗，时间正好，西方一颗恒星即将下沉，云雾染上热烈霞光，艳丽得惊人。好像那片天空烧了起来。
莱因对着天空，放空大脑，吃着久违的食物。
一只仿生虫走过来，在身边落座，离莱因很近。
他主动跟莱因打招呼：“你好。”
莱因看他一眼，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仿生虫露出个放松的笑，脚尖点在地上，见莱因没有开口交谈的意思，又不想离开，左顾右盼，努力地找新话题。
他看着莱因手里的食物：“这个好吃吗？”
莱因掰下没吃的另一截，递给他。
仿生虫接在手里，试着咬一口，嚼了嚼：“嗯，味道还行。”
莱因没有说话。
从窗户看出去，塔城整体是灰色的，其间不见一颗绿色树木，半空偶尔掠过几艘飞行装置。
塔城占地面积不算特别大，但以这座建筑的高度仍然看不到边界。天边只见云雾浩瀚滚滚变幻，一往无前。
塔城——
莱因隐约意识到，这里是个比仓库还安全的好去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魔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