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重》衔霜敛鹤

8、商讨

　　“当是宫中早有此意，借由赏花宴会一同敲定选秀事宜。”明老爷说道

　　明夫人迟疑道：“这样一来，赏花宴上的人会不会过多了？”

　　明老爷却是呵呵一笑，道：“京中适婚的女儿家多没错，可宫中既然递出了帖子，那定然是已经筛选过后的，再除去婚约嫁娶之中的，能选的不过还是那几人而已。”

　　赏花宴，大齐自太祖时期就定下来的规矩，争夺天下，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未免将领寒心，以皇后的名义设宴邀各家女眷，到如今，多有变化。

　　“此次宴会，因为选妃子之事，宴请人数上有所缩减，拿到的帖子人家也各有不一。”

　　东明扎根皇城多年，尤其是明语温的二伯父，礼亲王主簿，未纳入品阶，实际地位可逼三品。明语温也只在前边儿几年几位各叔伯回乡祭祖时碰上过，就连上次来东明时也未曾见过。皇上兄弟众多，可自继位以后，受到重用的也不过两位，一位是皇上的胞弟，驻守在外的庸亲王李云策，一位便是礼亲王李殊言。

　　明二爷为礼亲王主簿，常年居于礼亲王府邸，甚少回家。

　　“此次事宜是由大长公主所主持，各司督办。”明二爷说道，“往年宴会京中官员女眷均可参加，规制过大，此次借由选秀名头，目的是为了缩减参会人数，今年发出的帖子不过往年的一成不到。”

　　赏花宴为大宴，每年这个时候，宴请的帖子都以数千之数飞往京城各地，宫中早有心削减。

　　说话间，明大爷与明俞郴一同进了门，明家大爷任国子监律学掌教，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出门的明俞郴，明禹城进门以后，规规矩矩行，这才坐到边上去。

　　“都到齐了？”明大爷看着里面的人，说道。

　　西明人多，到明语温这一辈，更有姊妹十三人，而东明这边小辈却只有六人，除了早已嫁人的明玉容，以及云游未归的明毓衡，其余都在此处，而明家议事.

　　“监里出了一点儿事，回来得晚了些。”明大爷解释了一句，坐到上首，几个小辈站在两边，明俞郴看看了明语温一眼，明语温朝他微微一笑。

　　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巧与旁边的明毓之对上，明与温目光一顿，东明的这位大堂兄，每年年节都由他带着弟妹回安庆拜见祖母，但明语温对这位大堂兄，却也是不熟悉的，倒是旁边的明毓承，与他们亲近几分。

　　见她看过去，明毓之微微颔首，而一旁的明毓承则在背后悄悄朝她挥了挥手，笑得格外灿烂，一旁的明玉芙站在明二夫人唐氏身后撒娇，明大夫人王氏倾身与明二夫人说话。

　　明玉亭站在明玉芙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敦恪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明大爷说道，坐到位置上，屋里只有明家人，丫鬟小厮都在外头候着，不得入内，明毓之上前替明大爷倒了茶。

　　“五弟弟妹那边长公主下了帖子。”明二爷适时说道，“先前的打算也用不上了。”

　　圣上选妃，前朝世家猖獗，同时万家的手同时伸进了前朝，搅得大齐不得安宁，大齐外患也是从前朝开始的，若非……只怕如今李家的天下已经不姓李了。

　　明老爷正在撇茶末的手一顿，将茶盏放在桌上，问道：“五弟？”

　　明五爷点点头，说道：“昨日同语温的帖子前后脚来的。”

　　“大长公主亲自下的帖子？”明大爷又问。

　　明老爷点点头。

　　明老爷没有再问，转而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好办多了，原先的打算也正好搁一搁。”

　　圣上选妃，总归绕不过三人，皇上、太后以及皇后，想要入选，至少得入这三人的眼，若是门第太高的，当不在圣上的考虑之内，若是太低没有路子的，恐怕连这三人的面也见不到，见不到，留不下什么印象，自然什么机会也没有。

　　“具体的章程有眉目了吗？”明大爷问道。

　　“这次......”明二爷面色古怪，有些犹豫地说道，“听王爷的意思是，这次选妃是太后那边的意思，皇上的意思还没有明朗。”

　　“父亲，二叔，五叔。”明毓之开口说道，“先前谢家大郎相邀，给了我这个。”

　　明毓之拿出怀中的两枚书签，再简单不过的木质书签，上头有几个小字，几人拿到手中看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这是簪花小楷吧？”明大夫人看着书签上的小字，上头只写了一句诗。

　　“这是什么意思？”明老爷问道，看向明毓之，“谢大公子可还说了什么？”

　　明毓之摇摇头，说道：“谢大郎给了我这个，然后说了苏州......圣上有意让宋大人回京。”

　　“宋大人？宋碌宋大人？”，明五爷诧异问道。

　　“应当是他。”明二爷稍微作思考，说道：“宋碌宋大人在苏州多年，政绩斐然，在苏州一带受百姓爱戴，况且，既然谢大公子如是说，应当是圣上想要重用。”

　　“只怕又是下一个卫隽儒。”明五爷说道。

　　“苏州宋大人？”明俞郴开口问道，“是四伯娘的娘家兄长吗？”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明夫人开口道：“正是。”

　　明家几个夫人，要说出身最高的两位，当是明大夫人与明四夫人，明大夫人王氏，出自泸州王氏，属琅琊王氏下的分支，明四夫人宋氏，世代书香门第，当年是明老夫人亲自前往苏州宋家替明四爷求娶回来的夫人。

　　“卫隽儒这一步，皇上走得有些急了。”明大爷说道。

　　“未必。”明二爷接过话，并不赞同明大爷的话，道：“只怕是皇上早有此意。”

　　“无论如何......”明老爷接了一句话，突然想到什么，问明毓之：“谢大公子还有说什么吗？”

　　明毓之摇摇头，说道：“我估摸着谢家大郎就是想把这两枚书签给我，宋大人的事应当只是顺便。”

　　“如今也只有圣上选妃以及过些时日的恩科，其余的都不是什么大事，谢家大公子可能是想借此说些什么，猜不出来，那不如顺其自然。”明二爷拿起桌上的壶，给自己斟茶，又挨个儿给众人倒了茶水。

　　“赏花宴上......”明二爷的目光看向明玉芙，落到明玉亭上，“如今皇后病重，这件事情自然就在皇上和太后身上，圣上心思深，但只要通过了太后，那便都好说。”

　　明语温跟着明二爷的目光看向明玉亭，明玉亭听到二叔的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点头，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东明的几个姐妹，已经嫁人的明玉容是按照标准的大家闺秀来培养的，整个人气质沉静，行事从容，而明玉芙自小娇养着长大，没有什么坏心思。

　　明玉芙早明毓承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先后出生，姐弟两人模样性格大相庭径，明毓承对谁都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爱玩闹，坐不住，是以找人进了皇城司，倒也还混得不错，而明玉亭就好像娘胎里带来的疲懒，平日里看看书，女工、乐理学了个皮毛就怎么都不愿意学了，整日懒洋洋的，明大夫人担心明玉亭身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给她找了好些个大夫，最后发现她纯粹是懒的。

　　“大约事情就这样吧，毓之留下，你们在外头吃些茶点，莫要跑远了，这京城毓承这小子熟，让他带你们去玩儿。”明大爷说着话，明大夫人几个人站起身来，出门去了。

　　等到明夫人几个都出去了，明毓之走到门口，看了看外边，这才关上了门，重新回到堂内，屋子里只剩下明家几个兄弟并明毓之一个小辈。

　　“这事怎么说？”率先开口的是明家大爷。

　　“王爷前头几天被圣上召见，第二日早朝前才出的宫，当时一并在的还有孙太尉，以及御史大夫等，第二日早朝突然就宣布卫隽儒提为宰相。”明二爷说着，看向明毓之，问他：“那日谢大公子找你，有没有说过关于邺家的事情？”

　　“邺家？”明五爷刚入京来，很多事情只是道听途说，京城的水，本就深。

　　“邺家若出事，最先知道的应当是谢家，谢家这两年虽然淡出朝堂，但如今的谢家，实际是在为皇上做事，当年清算万家，皇上放过谢、邺两家，但上次玄武门谋逆之事，邺家被牵扯进去了，如今都看得出来，邺家就快不行了。”明二爷说着，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内踱步。

　　“我总觉的哪里不对。”

　　明大爷追问：“哪里不对？”

　　“谢家。我总觉得，皇上于谢家的态度过于暧昧了。还有这次，谢家大公子怎么会无故找上毓之。”明二爷看向明毓之。

　　屋内只有侧面的小窗开着，桌上的茶水氤氲冒着热气，明毓之就进来后坐在末座，身后就是小窗，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能看到院子里的亭子。

　　“语温的婚事，前几日谢家下了帖子，试探了这事。”明五爷斟酌着开口。

　　这下轮到明大爷惊诧了：“不是说谢家与琅琊王氏那边在议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