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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文人相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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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本在低头刻着手中的兔子,闻言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柳莺,喙更长些,喜食虫子,与雀儿有几分相似,是以许多人都误以为是雀儿。”
“柳莺?”明语温莞尔,摸了摸雕刻的尾羽,“就要这个了吧。”
明语温看得有趣,华灯初上,月挂枝头,明俞郴与明语温顺着街走,如今正在兴头上,凑在一起商量打趣,一回头,他们这样的,却是不少。
许是哪家儿郎翩翩,少年慕艾。
夜市上,不少见吃食、杂货、点心、书画......常见或不常见的,都有,两旁酒肆、茶楼、画坊鳞次栉比,街上携妻眷、姊妹一同夜游的比比皆是。
如今朝廷两件大事,恩科与选秀,选秀的章程还没有定下来,恩科早已定在了三月十八,由礼部主持,比之大考提前了半月,此次恩科取上年会试成绩在册,因故未能参加殿试者,以及殿试落榜者均可参加,此外,由地方举荐人才,各级官员校对后记录在册,最后由地方中正署名者,也可免笔试直接参加此次殿试。
恩科在即,夜市上难免多了许多各地方来的书生,书生相聚,诗词歌赋,总想一争高低。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前面在做什么?”
明语温手中拿着珠串,看着前面不远处聚集起来的人群。
“听说几位公子在斗诗。”明语温刚问出口,后边就有人接上话来,待她转过头,只见人群,不见接话之人。
“斗诗?”明俞郴眼前一亮,他以岁贡入的国子监,每月只有两日休息,距他入京来已有小半年,这还是第一次碰上京城中文人间的“诗斗”。
凑热闹的人不少,围在正中的,是一个卖书画的摊子,摊主是个姓许的书生,穿着青色长衫,带着纶巾,旁边的那幅字尚未干透。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讲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是那许姓书生在此卖字画,本有一富商愿以十两买下其中的一副《戏莲图》,对面酒肆里几个外地来的书生刚喝了酒,出了门来,正好正巧碰上这一桩买卖。
其中一人喝得有些醉,脑袋犯浑,不顾同伴阻拦,上前直言这画不值这么多银子,又在嘴上损了两句,富商见此,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放下手中的画,不管许姓书生如何挽留,径直走了。
眼见着被几个喝酒的书生搅和了这一单生意,许姓书生也恼了,双方各执一词,分毫不让。
刚巧有一锦衣公子路过,提议道:“既然争论得不出结果,那不如斗诗,若许公子获胜,那这位……”
“姓何。”见那人看向他们,其中一人朗声开口道。
“这位何公子就买下这摊子上的所有字画,若是何公子一方获胜,此事许公子就不得再追究,如何?”
许姓书生看了一眼出来打圆场的人,月牙色的衣裳,腰间挂着玉佩,是上好的玉料,只怕是来找乐子的富家子弟。
即便看出来对方的意图,许姓书生却也没有反对。用读书人的法子来解决读书人的矛盾,没毛病,况且这又与他没什么害处,左右那单生意也被搅和了,若是赢了,能字画卖出去,得益的也是他自个儿。
何公子一行四人,如今只有两人还清醒着,见事情成这样,怕闹得大了,只想着赶紧赔钱了了,送醉酒的人去醒酒。
还没说什么,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吆喝了一嗓子,这周围的人就都围上来了。
“既然是因为此幅《戏莲图》,便取其中的莲如何?”既然斗诗,就要个章程,旁人兴致勃勃来看热闹,很快你一言我一言定下规则来。
到了这一步,那犯浑的何公子也彻底醒酒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圈中,三月春风料峭,还打了一哆嗦。
有热闹看,周围的人全都围上来了,有喜好凑热闹的,纷纷进来圈子想要自己上,很快,原本的五人变成了十余人,一方挑出来八个,按照顺序吟诗,七步之内吟不出的自动退出,直至留下最后一人。
明语温和明俞郴好不容易挤上前来,已不知过了几轮,只听得一个清朗地声音道:“微风忽起吹莲叶,青玉盘中泻水银。”
刚开始,场中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诗的速度极快,显然是对这样的“斗诗”轻车驾熟。
然后几轮下去,何公子自己撑不住先退出了,又过几轮,那许姓书生一方也有人陆续退出。
其他人都已退出,场上还剩下三人仍然坚持着。
大概又过去一盏茶的时间,那人摇头退出,只剩下最后两人角逐最后的胜利。
“那人是谁?”比起许姓书生,另外一人长身玉立,每次不逾三步,就有新诗,显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见此情况,就有人好奇问身边的人。
“好像是从徐州来的,听其同伴,好像叫的是林公子。”
“徐州?”
身后窃窃私语,明语温只听到了这两句,再往后就听不到了,见场中胜负欲分,带着妹妹在人群中不安全,明俞郴拉着她快速出了人群。
果不其然,才出了人群,后面传来唏嘘声,原是场中分出了胜负,最后站在场中的就是他们口中的林公子。
“既然是这位林公子胜了,依着先前说好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先前提议并主持斗诗的那人开口问道,目光依次从许姓书生以及何公子一行人略过,最后看向姓许的书生。
许姓书生输了,到底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也不能说什么,点点头,认了。
“林公子!”人群里突然有人开始带头起哄,林公子却是冲着众人行了一礼,道:“承让!”
“林公子文江学海,我等自愧弗如。”众人纷纷回礼,互相谦让着。
“许兄这字不错,这一幅我拿走了。”主持斗诗那人站到摊前,拿起来桌上的一幅字,递过去几两碎银。
许姓书生见此,接过银子,道了一声谢。
有人带头,其余人如法炮制,各自“买”下一幅,摊上字画本就不多,一人一幅也就没了。
明月楼里,两人喝酒正起兴,空了两壶,也不知道谁喝得更多些。外边热闹刚起,喧闹声传进来的时候,第三壶酒也已经见了底。
“外边是在闹什么?”李殊恒将手中的酒放下,问魏忠,恰好送酒来的小二敲门进来,见贵人问,上前讨巧说道:“下面有几位公子正在斗诗呢。 ”
“斗诗?”李殊恒手指抚上指尖扳指,问道,“如何斗?”
“这就不清楚了,明月楼阁楼正对着街上,公子若有兴致,可前往二楼一观。”小二麻溜放好酒,出门去了。
“走吧,我们去瞧瞧这热闹。”李殊恒站起身来,出了门。
李殊恒饶有兴致地看完整场,几人相争,总有胜负,明月楼被清了场,此时楼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旁的,只有明月楼一个随身伺候的小厮,不声不语,站在楼梯口,看上去是个练家子。
施霁从出来,就看到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安庆明家与施家可谓是天壤之别,但明俞郴他也见过多次,只不过,他离开安庆多年,他想知道的消息传不进京城,更传不到西部,既然明俞郴在这儿,那......
施霁看着楼下,眼见着下面两人由仆从护着出了人群,他心中一动。
“陛下,明日行军押送粮草,今夜还有些事宜需要处理,臣先行告退。”
李殊恒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道:“去吧,正事要紧。”
施霁回头看了一眼楼下两人离开的方向,匆匆下楼。
楼下斗诗胜负已分,相较于站到最后的那人,李殊恒却对“买”字画那人更有几分兴趣,不动声色之间,达到了目的,看着颇有几分机灵劲儿在里头。
“那人是谁?”李殊恒开口问道。
魏忠眯了眯眼,看着有些眼熟,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好像是正议大夫刘大人家的小公子。”
“他便是刘顺整日在朕面前哭诉的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朕看这不是挺好。”
“刘小公子器宇不凡,自是好的。”魏忠听到皇上这样说,跟随着李殊恒的目光,看向抱着书画的刘祝锦,只见其路过一个糖画摊子,伸出手顺走了一个旁边草靶子上插着的糖人,在摊主抱怨之前扔下几两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摊主接到钱,一下子哑了火,脸上挤出几分谄媚的笑容,大声喊道:公子下次再来。
“既然如此,你说为什么刘顺整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对着朕哭什么?张均,季玄青都还没找朕哭呢。”
“张、季两位大人忙着给儿子收拾烂摊子,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向着您哭。”不过这话,魏忠也只敢在心里头说。
作为当下京城里的量大祸害,张、季两位朝堂的肱骨,眼见着头发都比其他人白。
当然,皇上这话可不是真的在问他,他闭嘴听着就好。
明俞郴带着明语温走进了一个偏僻一些的地方,要了两杯汤饮,对明语温道:“他们家的炙兔最好,但是店里味道大,莫将味道染在了衣裳上,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一份。”
“好。”
明俞郴对明语温说完,又回头让后边的几个仆从上前来仔细看护好明语温。
汤饮是用各种水果熬制而成,甜而不腻,明语温还注意到摊主旁边上还放着小半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