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重》衔霜敛鹤

21、放榜

　　杨大学士，京中各位对这个人都不陌生，谢韫玉曾是杨大学士的得意门生……

　　“杨大学士？”明语温有些诧异，不说其他，就连当今圣上也曾是杨大学士的半个学生，而且，听说杨大学士这些年已经很少再出门了。

　　“是他。也不知道谁这么大的能耐，能请动他来写这个榜。”明俞郴摇着扇子，磕在手上。

　　“哥哥若是喜欢，不若……”明语温脑袋里几经转悠，寻摸着有什么法子。

　　“找毓之堂兄也没有用，杨大学士很多年以前就不再收学生了。”

　　“哥哥怎知我要找毓之堂兄，而不是别个？”明语温言笑晏晏。

　　“咱们家除了毓之堂兄还有谁的面最大？”明俞郴一脸了然看向她 “毓之堂兄听过他讲学是不假，但毕竟不是先生正儿八经的弟子。”

　　明俞郴满脸遗憾，却又有与同焉悄声道：“我那有一幅杨大学士的字，八百两银子收来的，待会儿给你看。”

　　明语温看向明夫人，明夫人看向说悄悄话的两人，也没责怪，只是含笑看着。

　　明语温悄悄比了一个八，明俞郴点头。

　　明语温：！！！

　　八百两，明家小辈每月的花用不算少，十两，比之大部分人家高出一倍不止，而明俞郴他们这种在外读书的，再加上十两，也就是说，每月有二十两银子，像买庄子铺子的银子，都是报备公中，家里的爷与同僚之间关系礼节往来，都是宫中出的银子，大额的花销，也都是走的公中。

　　东明明毓承先前所说的春熙楼的香酥鸭抵得他一个月的月俸，这话毫不夸张，皇城司普通的守城将士一个月不过三到五两，春熙楼的香酥鸭一只就要三两。

　　明语温从未听过明俞郴从公中支出过这样大额的银子。不说其他，明俞郴每个月的银子都省下来也要三年多，更别说时不时给她和明俞诺他们买的各种小玩意儿，哪来这么多的钱。

　　她看着面前的香酥鸭，来之不易。

　　明语温夹起一块香酥鸭来，确实好吃……

　　“老师。”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大门上的漆都掉了不知几层，看上去已经好多年了。

　　一个老人手中捏着茶杯，正在去尘，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面前放着的是洗好的茶杯。

　　卫子琅进门来，喊了一声。

　　杨大学士听到声音，慈爱地说道：“回来了？我正和你师兄喝茶呢，你也过来吧。”

　　院子不大，一眼看得到整个院子布局，院子两边，一边种着各式各样的花，一边种着些菜，中间是搭好的紫藤花架，如今三月，紫藤花抽枝发芽正冒着绿，下边是石头做的桌子，站在门口的角度一时之间没有看到角落里的人。

　　“师兄。”卫子琅冲那人行礼。

　　谢韫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一旁侍奉的人忙上前来帮他放好了凳子。

　　三人坐在小桌子上，上面烧着水，旁边的白玉盘里放着两颗青枳，歪歪曲曲的，看上去没有处理好。

　　没人问他殿试结果，卫子琅只好盯着那两颗枳发呆，青枳前些日子才摘的，树苗栽下去后的第一批果子，卫子琅亲眼看着老师将这两颗独苗苗摘下，清洗晾干，然后又用各种奇奇怪怪的香料腌渍了，后又晾干，他问时，老师说等过些日子用来煮茶汤。

　　后头青枳晾好了，也没见老师拿出来过，他以为是腌坏了，扔了，却没想过这茶汤不是给他喝的。

　　一时之间有些郁闷。

　　谢韫玉看向卫子琅低着头，不由问他：“怎么了？”

　　“这青枳……”卫子琅说到一半反应过来。

　　“今儿出门来的时候碰上了邺家大公子。”卫子琅歪了歪脑袋，带着几分好奇，“师兄你说，邺家真的会反吗？”

　　“不是会不会，而是已经。”

　　炉中的水开始冒着热气，杨大学士轻轻拨动着盘子中的青枳，取出来一颗，放在水中，盖上盖子。

　　“怎么说？”卫子琅问道。

　　“邺家做的事情，皇上不是不知道，但是邺家大郎一手的占卜术，圣上也不会放手。”对卫子琅，谢韫玉不觉间多说了两句话。

　　“你呢？”杨大学士开口问他。

　　谢韫玉抬起头来，正巧对上老师的目光，他微怔：“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识得那明家姑娘的？”

　　“您知道了？”谢韫玉说道。

　　卫子琅看着两人的目光，眼中满是兴奋。

　　“不曾，只是有一面之缘罢了。”

　　“只有一面之缘你会如此，这套说辞，与你父母说说还可以，在我这，就不必如此了罢？”

　　“不是，确实是一面之缘，正巧说了两句话，只是她不识得我。”

　　谢韫玉说着，看向卫子琅，“今日殿试可还顺利？”

　　“自然。”卫子琅看着冒着气的小炉，应当是青枳被煮了开来，透出一种芳香，还夹着一点点甜，他眼睛看向白玉盘里的那一颗，想要。

　　“别盯着了，盯着也不给你。”杨大学士看他一眼，毫无感情地说道。

　　刚说完，炉上的小壶嗡鸣起i来，杨大学士一手拿着勺子，一手隔着布，揭开壶盖子，枳汤呈青绿色，扑鼻而来的有些涩，没有了刚才的芬芳。

　　杨大学士舀了一勺放在茶杯里，瓷白色的茶杯吗，青翠的汤水，看着有些诱人，杨大学士用指尖沾起来一点，放入口中，摇摇脑袋，有些遗憾：“没入味。”

　　“说起来，典璋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谢韫玉开口说道。

　　“我月前去看过。”杨大学士说着，有些沉默，半晌才接了下半句，“他，还是老样子。”

　　“这样也挺好。”谢韫玉说道，‘’他还在研究易经吗?”

　　杨大学士摇摇头：“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本古本洛书，除了研书，他什么都不曾管。”

　　谢韫玉还想找出个“好”来安慰杨大学士，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是过于苍白的。

　　杨大学士一生之中收徒无数，要说最得意的门生，并非的谢韫玉，也非是如今的卫子琅，而是先太子李殊文……

　　“对了，今儿在宫门口碰上邺大郎的时候，邺大郎与明大公子说了几句话。”卫子琅看着有些沉闷的气氛，想起来刚才宫门口发生的事情来。

　　“邺家大郎好像是冲着明大公子去的，说了几句话，好像起了争执，邺家大郎说原本这个状元之位是明大公子的。”

　　不等两人问，卫子琅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起了话头，又将早上殿内的情况一并说了。

　　“当时殿试结束，皇上单独召见了我们三个，皇上各自问了一个问题，轮到徐州的林公子时……”卫子琅说到这，面上有些奇怪，“皇上问了他三个问题，最后又单独叫了他，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谢韫玉听着，手指无意识捻着袖子。

　　“皇上问的你什么？”杨大学士问他。

　　“皇上就问了水患之事，问的明大公子北部战事，问的林大公子三件事……”卫子琅说道，“分别是僧、道和法。”

　　“哦？”杨大学士疑惑问道：“那此次的状元……”

　　“是我。”卫子琅见终于提到这件事，抬起头来，眉目中满是骄傲。

　　“你怎知就是你了？”

　　杨大学士知道卫子琅这样说，那便是没跑了，知道他的小心思，紧着追问道。

　　“圣上当时指着我问明大公子和林公子：‘若我指定子琅为头名，你俩可有意见？’，皇上在殿内说完这话以后，当场拟了圣旨……”

　　听卫子琅滔滔不绝地说着，杨大学士和谢韫玉脸上都挂着笑容。

　　杨大学士门下弟子三千，亲传只有四人，但如今正儿八经考上进士的不过卫子琅一人。

　　杨大学士将青枳汤倒入一个小些的透明琉璃壶中，里头是洗好的茶，青枳汤在琉璃壶中滚了一圈，颜色有些深，他端起壶，挨个儿倒了茶。

　　卫子琅说着，眼睛溜圆了看着杨大学士倒给他的茶，受宠若惊地捧起来喝了一大口：“好喝。”

　　杨大学士和谢韫玉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咕噜噜喝了一杯，卫子琅双手捧着杯子，眼巴巴看着杨大学士：“老师。”

　　杨大学士笑他：“叫老师也没用，茶也喝了，话也说了，该去吃饭了。”

　　卫子琅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狮子头的味道。”

　　“没有。”杨大学士瞪他，没好气说道，“想吃什么自己做，我这只有白粥。”

　　等卫子琅一溜烟跑了，杨大大学士才对谢韫玉道，“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

　　谢韫玉低头弄茶：“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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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科一过，整个京城最为热闹恼，但最令人津津乐道不外乎三件事，第一，跨马游街，头戴簪花，身披锦衣，最是得意；二为榜下捉婿，才子佳人，不外如是；第三则为琼林宴……

　　三日后放榜，一如先前所说，皇上钦点的透明状元，卫子琅，其次便是吗，明毓之，紧随其后排名第三的便是林意漄。

　　“毓之堂兄竟然排在第二……”看着上头不得名次，明语温有些惊讶，“我以为，他会是这次的探花郎。”

　　毕竟是整个上京评选出来的上京第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