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佛》十月飞扬

1、第 1 章

　　他从黑暗中走来，却身穿一件素白的礼服，脖子处系一根红黄相间的丝绸，丝绸下标志着他身份的坠符温顺地贴在他的胸上方。脸上挂着天踏下来也无所谓的微笑，右手夹一只修长的烟，与修长而白晰的手极为映衬。这实在与他死神使者的身份极为不符。
　　他笑笑地弹弹烟星，在然后那点烟星便消失在他后面的一片漆黑里，他却微笑着，朝前踏出一步，“对我这般外形优秀到极致的男人，陌小姐怎么不好好抓紧机会欣赏一番，却警戒之心如此深重呢？真是令我失望。”
　　“我亦是失望的很呢，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浚偶尔也会这么地和蔼可亲，看来，入世倒是让你学了许多为人的礼仪呢，真是不错。”我冷笑道。
　　“这你就不了解了，本性的我，本就是个优雅的男子”他边说边慢慢地向我靠近“陌小姐，如果有机会，我愿意让你好好了解我一下”我在身四周暗暗布下结界，手持冰魄，蓄力欲发。
　　浚正好走到我的结界之前就停下，优雅地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随手一甩，双手伸进裤子口袋，松松跨跨地立了一个姿式，似乎没有丝毫的戒备。
　　“陌小姐，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来拜托你的。”他的神色难得的严肃。
　　“说，”我丝毫不减防备。
　　他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于启齿，“我想你陪我一起找一个人。”
　　“人？什么人？”我面无表情地问，对别人的事，我一向没有好奇心，即便我曾欠浚一个人情，对于我没兴趣的事，任谁也无法能让我动心。
　　“一个女子，你该认识”浚一面深意地看着我，带着些故弄玄虚。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摒弃结界，转身便走，他追上前来，“听我说完啊，你肯定会感兴趣的。这个人，不也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吗？”他的声音黑暗中听来竟感到一丝温暖。
　　我寻找的人？白衣？我骤地停下身来，凝神于身二尺之内布好防护。
　　我未转身，浚在我三尺处停下。
　　“这本是我追踪的一个人，与你寻找的那人，长相符合。”他疑惑道。
　　“不可能，”我说，“白衣早就死了。”
　　“可为什么你依然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问。
　　“那与你不相干。”我冷冷地问。白衣死了，早就死了，我寻找的，只是她的转世而已，我答应过她，生生世世，我都会和她一起，我的一生，她的世世。
　　“一个长的很像白衣的人，你会没有兴趣。”浚狡黠地笑笑，似乎算准了我的想法。
　　“二个月前，一个凡间女子突然闯入幽灵地牢，她手中有一枚和你一样的冰魄神珠，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也知道，有了那颗珠子，普通的使者便近不了身，她翻遍了地牢的所有生死册，在忘情幽海看遍了每一个灵魂的前世，最后，她说了一句什么话便离开了，当时，守护幽灵地牢的只是一些曾通的使者，所以，没能留住她。”
　　“那你来找我干嘛？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据我所知，近千年来，有冰魄神珠的，只有你一人而已，虽说白衣以前有一颗和你一模一样的，但白衣自从放弃肉身愿陷入永恒的轮回之中后，那神珠便再没入世，可如今除你之外却还有另一颗，我想你不会不感兴趣，另外，凭我们的势力，我们也可以找出她，只是，我更希望，你能找出她，毕竟，如果她是白衣……也不枉，那一世时，我们相知一场。”浚的神色有些苦涩。“你知道的，如果我提前找到，很多事态的发展，我都无法控制。”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便转身离去，片刻，浚在背后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我停住身来。
　　“陌，如果真是白衣，你就带她回天山吧。好吗？”那声音玩世不恭里却隐含一种压抑的感情。
　　我背对着他停了一会儿，便点点头，走入无边的漆黑中。
　　难为浚还记得白衣，我不禁自嘲一笑，不对，不是白衣，是邢晓，在那一世里，她叫邢晓，与假装人类身份的浚心互生好感，在我没出现之前，倒也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无论什么时候，我只会带给白衣灾难，还是说，上天本就不允许我与白衣的厮守，所以，每一世里，都让我踏遍大半个地球好不容易寻着她，却又不给我们机会相处，然后便又陷入另一次轮回里？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到何时，想到这里，我便感到一阵阵的无力，白衣，当日，如我随你一起投入这无边的轮回倒也无悔。总比我独自一个走过这千年百年的岁月要好。

　　兰苑螟烟斜，空惹啼痕，无奈倚楼，暗随流水到天涯……白衣白衣，你是我的白鸿孤影，是我的幽梦微月，你就是我神，我的劫，我的造化与宿命，你是我的流水，却也是我的天涯。

　　为了你，我宁愿一直寻找。

　　我用掌心唤出冰魄神珠，冰珠上微微有些潮，想来她也如我一般想念天山顶端的稀薄与湿润吧，可是，我们都回不去了，没有了白衣，天山便是一座死山，没有了白衣，陌便不成陌。而冰魄神珠也只能是一颗普通的玉珠。
　　冰魄神珠是当日白衣用自己元神所炼，就如她的人一般晶莹剔透，玉洁生辉，当日白衣将神珠一分为二，交予刚刚幻成人形的我手中，说，陌，从此后，你便只有我，我亦只有你。这颗珠子，她就像我一样，会成为你的保护神。
　　在我那时的眼里，白衣就是天上的仙，世间的神，人间的所有美好集一身。
　　我微闭着眼，轻轻地俯在正被我掌心催动的玉珠旁，我喃喃地说，白衣白衣，如果那真是你同出一辙的玉珠，那么，就用你如我一样的心意相通来帮我找她吧，白衣，你要帮我，请你帮我。
　　白衣，我是那般想你。

　　我一直往西走，我的感觉告诉我，玉珠的光辉在遥远的西方呼唤着我。连我隐在掌心的玉珠未经启动亦常常欲破体而出。
　　这就是了。

　　于是遇到了束荆，他是那种能让人能感觉到贵族气息的男子，文质彬彬取偏偏取了这么一个煞气的名字，他笑笑说，家父本是武生出身，遇到母亲后，才转文，父亲本想生个孔武的男孩，好继承他那近代来已近失传的武术，奈何家母不允，偏不许我动刀动武，于是父亲只好退步，便取了个极为霸道的名字，陌小姐还请不见笑。
　　我难得地笑笑，束荆的这种气质有些类似白衣，是我所喜欢的，所以，我不讨厌他，虽然，我知道他可能在说谎，因为他的手告诉我，这不可能是仅仅是初级接触过武术的手，对中国武术我虽然不了解，我再不清楚也知道这么一双铁手功不花个一二十年是不会有小成的。
　　这倒无所谓，本就是萍水相逢，有所保留才是正理，如果全盘托出，倒反显得太过简单。
　　束荆问我：“陌小姐，请问你相信佛吗？”
　　我沉吟，“本间有佛理，其义本自出于人心，信与不信，有与没有，也在人心。”
　　束荆大喜，拍手笑道。“有理有理，佛家有言，心生四象，幻影欲色，幻是空，实亦是空，空便是空。看来陌小姐对佛理倒是有几分理解。”
　　我笑笑，世事凡俗，态生万象，归根结底是为了那个“欲”字。冲不破，堪不透，便只好陷身于此，得到后，才有失去，失去后，才知得到，那个“空”字的背后，岂又不是得到与失去之后的彻悟。凡事都有代价，凡事也都有结果，那“果”便成了佛的“因”。
　　想我几千年的流水岁月，却依然堪不破这份“情”，无数次的得到与失去，却依然深陷于此，依我而言，佛，或许是一种超脱后的平静，又可以说心如死水，又或许是一种解脱一切的方式，又可称之谓逃避，这不是我的佛理，所以，佛在我这里，便是空，便是无。
　　束荆却更是喜，对我称呼也似亲近许多“陌，我可以称你为陌吗？你的想法真是特别。”我无所谓地点点头笑笑，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与人聊天，畅所欲言。
　　束荆说，听你如此一说，那我自己，便也是我自己的佛了。
　　你愿信其有，你愿信其无，一切，但在心间。
　　束荆又说，不瞒你说，陌，我其实是随家父炼过一些功夫的，如今看你一直朝西走去，可是有些棘手的问题尚待解决，如果你不介意，我愿随你前去，愿助一臂之力。
　　我笑笑，推拒道“这次，本就是为了寻一个久未曾见的朋友，不劳束兄叨态了。”
　　束荆有些欲言有止，“陌，此次前行，还请多多用心，日后如有相见之日，希望我们能再以真正的朋友身份交往，陌，我是喜欢你这样的朋友的。”
　　我暗笑。束荆，或许，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前站，我有预感。
　　外人不会知晓，我与白衣，本就是心意相通。这世间，再找不到一个与白衣般与我真正心意想通的人，再不会有。

　　果然，束荆之后，我便遇到了巽，据说巽的前身是一条龙，所以她投生为人类后，虽然是个女子，却取名为巽。
　　巽笑的时候，一头的青丝便随着风和着她的头一起飘了起来，眉角弯弯，可是神态却极地冷峻，长了一个骄傲的下巴，时时抬起，和着她无风自舞的红色衣袂，无意中给人一种极为高贵的错觉，不过想来她前身是龙，体内本就有着一股天然高贵。
　　“你就是坎所说的那个特别的陌瑾？”她手里掌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盒盖上九曲璇玑地刻着丝丝络络的须，在盒的正中身刻了一颗偌大的龙珠。
　　我冷淡地点点头，巽便把手上的盒子往我手中一扔，说，“接住。”
　　我随手抽出一条丝带，往前一抛，那盒子便稳稳地被我用丝带缠上，巽冷笑了一声，“果然反应够快，怪不得坎那么地欣赏着你了。”
　　如我估计不差，她所说的坎便是猎手族里的另一条龙，是猎手族的创始人所拥有的八条龙其中的一条，只是我不知道，这几条龙，它们的后世竟然有二条和我扯上了关系。
　　“这是什么？”我不动声色。
　　“别人要我交给你的东西，”她嘲笑道，“要是你不敢打开就早说啊，我早打开了给你看。”
　　我暗中用掌手唤出冰魄，然后我看到巽神色一凛，看来，她对我的冰魄也并不陌生嘛。我用结界布满全身，然后缓缓打开了木盒。
　　我有些意外，木盒内竟然只是一张画。
　　我打开来，缓缓地从外至内展开，心却慢慢地阴暗起来。
　　那是白衣的画像。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巽嘲笑道，“谁不知道天山来的陌瑾永生永年地永远只追寻一个叫白衣的转世的凡人女子，原来一向冷漠出名的陌，竟然永生永世恋的是一个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同性女子。”
　　我冷冷一笑，“阁下不比我好到哪去，你口口声声的坎，本也是你的同类吧，据我所知，龙本无性，亦男亦女皆自取。”
　　巽的神色一下子便变得冷峻，带着浓厚的杀气。
　　“我本不想杀你，坎千叮万嘱要我不许动你，可是你这个女人竟要自寻死路，让我极度讨厌。”她扬手唤出一股旋风，辟手便打了过来。
　　我快速地移动，在旋风转过去之前已经站在了巽的面前，巽大惊不已，似不相信，竟连后面的防守及攻击都忘了，只是楞楞地看着我。
　　我不禁无奈地笑笑，“小姑娘，你的前世真的是龙吗？”
　　她咧咧嘴角，欲辨，我不待她出声便又说，“因为你是坎的人，我不会和你计较的，不管你们的意图是为了什么，我都会去。”
　　她似不信地看着我，我笑笑，不理会她吃惊的表情，摇摇头便转身离去了。
　　远远地，似乎听到她自言自语：“她竟然知道坎，怎么可能？”
　　我笑，这小女孩，如果不是她口口声声地“坎”我未必知道那就是猎手族的八龙之一。

　　我的右手依然还拿着装有白衣画像的木盒。
　　白衣，白衣，没想到，即便你陷入永恒的轮回中，却依然有人拿着你轮回之前的样子，来让我伤心。
　　画像上的白衣立在天山之巅，漆黑的发随风飘动，她眉含远山，神色安恬却微带些笑意，似乎对这世间万事什么都无所谓都不放在心中，却又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般，她是那般的美好自信与安静，那般的优雅与娴静，她是我心中的佛，世间的神。
　　恍惚中，似乎又听到白衣呢喃的声音，陌，你是我的劫，你是我的伤，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白衣，我宁愿当你唯一的劫，唯一的伤，唯一的牵挂。
　　白衣，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我依然西上，后来的道路倒还平静，遇到了收妖师普泺，她劝我不要西去，说逝去终归是逝去，再也寻不回了，即便寻回了也不是最初想要的，我如何不懂，她其实是在说，白衣已逝，纵再有白衣，也非白衣。又遇到了化成人类的龙堪，那本是鲤精终成正果的仙班人物，却为我这么一个女子也惹凡尘，他说，生与死之间，唯一不变的是信念，因为信念，所以执著，因为执著，所以深陷，因为深陷，所以无力自拔。我不知道龙堪的真正意图是要我去，还是不要我去，可是我却已是下定决心，前面纵是龙潭虎穴我陌瑾也仍旧要会上一会。我相信，有白衣相伴，千百年来，白衣用她的冰魄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有她在，无论在哪里，我都不会孤单。

　　终于近了，我知道，我终于近了。
　　冰魄终于不用掌心呼唤便破体而出，时时发出耀眼的光辉害我不得不以厚布裹之。
　　终于在一片明镜如白练的湖泊边，我停了下来。
　　我抚了抚背在背上的画像，我轻轻地说，白衣，你看，这水，多像我们天山上的水啊，只是这水不似那儿的清，我们天山的水永远是那么冰清玉洁，又岂是凡俗的浊水所能比拟的。

　　“是啊，在陌的心里，也永远只有白衣才配得起天山那冰清玉洁的水吧，有了白衣，世间万物便成了俗。”湖面上有个人向我滑来，束荆，不，正确地说该是坎从湖面中央升起，然后滑水上岸，站在我身边。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吗？”坎问，“你倒来的真快。”
　　“不是你自己用白衣的画像引我前来的吗？”我点点头。“可是我却不知道最后要见我的还是你，我以为，你只是前站的一个哨子而已，看来我还是失误了。”
　　坎笑了笑，依然是那种如束荆时的温文尔雅，有着我喜欢的类似白衣的笑容，无所谓，又似洞悉一切的笑容。“聪明的陌，能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我是坎吗？”
　　我也如对束荆是那么地微笑“从你对我开始谈论佛理开始，我曾听白衣说过，猎手族的八龙中，唯坎尤喜佛道。”
　　“看来你倒是记得不少白衣告诉你关于猎手族的事啊，倒也不枉他一番苦心。”坎依旧是无所谓的微笑。
　　“我只想知道，冰魄神珠出现在幽灵地牢，是不是你指使的。”我问。
　　“是的，”他倒回答的相当爽快。“你一定以为冰魄神珠只有你一个人才有，其实不是的，猎手族的八龙，每龙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冰魄，那是猎手族创始人吞龙前将八龙的元神唤出，凝成一体，然后用他自己万年神功炼成八颗冰火不侵的避邪宝珠，因在连山之巅炼就，故取名为冰魄，”
　　猎手族创始人据说是个前无来者的伟人，他创建了专为人类除妖斩魔的猎手族，千万年来世世守护人类，以除妖降魔为职责，也算是仙册名薄中可以名列十名之内的高手。
　　坎继续说，“想那创始人是何等的英雄气慨，最后，终究还是厌倦了千万年来始终如一的生活，于是自甘坠落，欲吞龙而化身为凡人，历经生死轮回，不再受永生之苦，可是他终究是菩萨心肠，在吞龙成凡人前，还是想以八龙元神炼成八珠，以益族人，哪想到，在他炼珠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一陌生妖物的袭击，致使元神俱毁。”
　　“后来呢？”我问，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事，或许和白衣有关。
　　“后来，他终于可以如他所愿了，进入永生轮回里了，只可惜那八龙都被封印，永远只能以凡人身份轮回六道，也幸好创始人在元神俱毁前迅速去将他就快炼成的冰魄投入了八龙的体内，只是即便元神已返入体内，如无适当机会得适当修炼，那冰魄依然没有苏醒的可能，那么八龙，也便没有苏醒的可能。”
　　“可是你？”我疑问道。
　　“创始人投冰魄的时候已是神智不清，不想将三颗珠子一起投入了一条龙的体内。”
　　我暗暗吃惊，无端地有些害怕。
　　“就是乾，乾本就是八龙之首，无论是神力还是道行都比我们高出一筹，又得三颗冰魄元神，故不久之后便自醒来，只是那时，其余七龙，却依然还在六道轮回之中。”
　　我这次没有发问，等坎自己说下去。
　　“乾花了近百年的时间只找到二个同伴，一个就是我，另一个是艮，他在连山之巅又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才将我唤醒，将我唤醒后，便给了我一颗冰魄，说需要利用冰魄的感应能力去寻找其它五龙坤、离、兑、巽、震的下落。而他自己，则依旧在连山之巅给艮做唤醒前的准备。
　　“我在寻找五龙的同时，也终于知道了偷袭猎手族始祖的卑鄙妖物是谁了，我那时冲动，便未告诉乾只身前往，没想到却是壮士难返，此后又被封印投入轮回几千年。
　　“幸好我体内的冰魄隐藏极深，与身体早就溶为一体，故妖物没有发现，只能将我封印投入六道轮回。直到最近一世，我轮回在深山寺庙，每日佛理竟然将我前身的性情给牵引了出来，想来这也是天意吧。”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不干脆将你们杀死，而只是将你们投入六道轮回呢？”
　　坎涩涩一笑，“他虽是妖物，通过修炼却已入仙班，我本属神族所管，已入神位。他无权杀我，亦无杀我的权利，故只能封印，令我永世不能苏醒，只是他还是失算了一回。”
　　“那艮呢？”我问“艮在哪里那个时候？”
　　“乾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他本就不是个对世事太过介入之人，倒也乐得在连山之巅唤醒艮，只是没想到艮本是他一手身唤，亦是他一手所造，结果他却爱上了这个他自造的艮。”
　　我心里开始颤动，我的脑海里似乎又掠过千百年前，那个天山之巅，白衣无奈的抬头的眼神，看我时忧伤的眼神，狂热的眼神，所有的所有，让我的心重又揪成一团。
　　“想那龙本无性，只是他还是堪不破这个”情“字啊，他终日忧伤，终于有一日忍不住，甘愿逼出体内冰魄元神，自愿永世堕入六道轮回之中，不再受情之累。”

　　“陌，现在，你该明白了些吧？”坎以那种了然的眼神看着我。“天山，本就是连山。”
　　我却是神痴已然迷糊。“可是白衣，白衣却是女子，不可能是乾。”
　　“乾前身时素喜女子，故幻形也以女子为型，且素喜白色，我派巽进幽灵之牢即是为查乾及其余四龙的下落，其次亦是为了寻你出来，刚开始，我还不敢确定你就是艮，直到你看到白衣的图像便毫不犹豫地赶了过来我便可以确定了，因为，那就是乾以前幻化成人形时的模样。只是我有一样不明，为何乾唤醒你时没唤醒你前世的记忆，莫非他故意……”
　　我感觉天地都在旋转，白衣白衣，这么多年了，你却从没对我说过一字一言，千百年来，我却只是守着对你的承诺，用我的一生来世世寻你，陪你。
　　坎停顿了会儿，温柔地看着我，同情却无能为力。然后接着说，“艮，你能回到我们身边吗？我已经查出了当年从背后偷袭始祖的妖物是何。”
　　我神色痴然地摇了摇头。缓缓地转身离去。
　　“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龙也一样，我们的使命是聚八龙，集连山归藏让始祖复活。这也是你的使命。”
　　我摇摇头，说“坎，始祖为什么吞龙，是因为想当凡人过平常日子，白衣为何逼出冰魄自愿堕入六道轮回，亦是想过凡人平常生活，现在他们都如愿了，为什么我们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呢？”
　　“坎，你虽喜佛理，却仍是堪不破啊。”
　　“可是艮……”坎欲劝我。
　　我未曾回头脚步不肯停留，我背向着他说，“我叫陌槿，这是白衣为我取的名字。”
　　“世上本无白衣。”他又叫道。
　　心上有佛，佛便在。

　　我是陌瑾，白衣的陌瑾，这世间有谁能阻我。
　　白衣因在我心上，这世上便有了白衣。
　　白衣，便是我心中的佛，我世间的神，我人间的劫。

作者有话说

　　兰苑螟烟斜，空惹啼痕，无奈倚楼，暗随流水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