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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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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散去以后,你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吃一些还未及动筷的冷盘。不知何时贝克曼出现在你身后,先是默默伫立良久,继而开口道:“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你没有回头,而是接着进食:“我知道。” 你笃定而愉悦——因为你知道今天以后,不会再有人胆敢这样做了。
你对船上其他人并没有情绪,他们平日里已经很照顾你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说是人都有应接不暇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
他径直走到你面前坐下,温和地对你说:“你想要看的书在船长室床边柜子里的第二格。”
你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想想也是,你拜托红发的事就这样毫无悬念地压在了贝克曼头上。
你回到船长室,把衣服换下来洗掉后,再洗了个澡。自从你住进他的房间,红发就开始过上了与兄弟们大被同眠的生活——因为显然船副是嫌弃他的——也就是仗着一些普通水手和干部们不一样,对这艘船的船长还存有崇拜滤镜。
洗浴完后,你往脸上搽抹上一层杏仁油——是大副给你的,据他说船上暂时只有这个,让你将就着用,经停下一座岛屿再去买些细分的洗护用品,毕竟这艘船上其他人大都糙得很——因此你白天的时候用它做一些聊胜于无的防晒,夜晚则用于润泽肌肤。相比船上其他人,他算得上是周到细致了,你这样想着,随手打开他所说的第二格抽屉。
你于紫柚木的抽屉内探了一圈,只触到一本大部头,费劲抽出来一看,标题为《世界百年革命史》。
考虑到你之前得出的结论:这个世界没有政治经济学,他只寻到这么一本书也实属正常——这已经是相对切题的了。
你粗略翻阅了一下这本书。书大致有九百多页,你今晚已然很累了,大抵是看不完的。
对于这个世界也有如此漫长曲折的革命斗争史,你一点也不惊讶。黑格尔曾把人类历史进程目为“绝对精神走向自我解放的运动”,虽则客观上无法证伪,但是主观上,你一直莫名地、没法反感这个结论。
如同你曾经的世界一样,革命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存在单个的改天换地的英雄——人类争取自由解放的历史,从来都是群星璀璨的——你看着光是目录上就罗列出的各个时代、不同地域涌现的数位代表人物,心里这样想着。
书的前言是这样开头的:
“约莫800年前,20个国家的20位国王共同组建了世界政府,除却阿拉巴斯坦王国的奈菲鲁塔丽王族外,作为‘创造者’的国王们携同其族裔迁往圣地‘玛丽乔亚’......那以后的发生的‘故事’悉为人知——但是,时至今日,我们可以说:‘重要的不是神话所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神话的年代’......”
“重要的不是神话所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神话的年代......”,你读到这里,心里暗自一惊:这是米歇尔·福柯的名言,怎么这个世界......
你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封面——前言自称本书非一人之功,而是像一本期刊样每个章节都有其独立作者,并且谦称自己不过是这本书的编者。果不其然封面“Editor”一栏赫然写着:“As you Like it”—— 既可说成是笔名,也可当作一句揶揄。这当然容易让人想到莎士比亚那个知名的剧作,被译为“皆大欢喜”。但一般而言,这句的含义只是“你随意”、“无所谓”或者在此处更适宜理解成“爱谁谁”。
已知按照系统所说的:留存的火种并不在少,中选者绝不止你一人。那么,事情并不意味着:所有人初临异世,都恰巧会落到同一世界的同一时空吧。
若这一猜测不假,那么兹事体大——
你接着前言部分读下去:“......时移事迁,虽则黎庶之于所谓的‘天龙人’仍是忌惮有加。但时有豪杰迸起,他们中不少人已然洞穿了其‘窗户纸’一般的‘神圣性’......
你大致地过了一下整个前言的行文脉络:陈述一个结论,再穿插思想家的金句,接着对其深度释经以和前文扯上关联——如此行文像极了一位现世的哲学系本科毕业生的文献综述......
贝克曼没有告诉你的是,这书在当今世上并不是随处都可以买到的。它在世界广大范围内都被列为禁书(这点在你大致浏览了一下后也猜到了)——也就是红发海贼团才随手帮你搞到的。
你没再一字一句地看完,而是翻回目录,心里对这本书的内容大致有了个总览,准备留待以后细看。毕竟天色已经很晚了,再加之你白天所消耗的,实不在少,此刻你已感受到淹上来的困意。随手将这大部头放到枕边,你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下意识地于枕边摸索那本昨天夜里未及细看的书,结果却找不见了。难道是昨夜太困了印象出了偏差,兴许你顶着睡意还是把书放回了原处?
你翻身下床,打开第二格抽屉,其间空空如也。你仍不信邪,把其他所有的抽屉都翻来覆去找了一遍,结果是书没找到,反倒是发现了相当辣眼睛的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像是从什么报刊杂志上裁剪下来的——大概率出自八卦版面。
即使理智告诉你,相片里的人绝不可能是你自己,乍见这幅画面,给人带来的冲击仍是不可估量。只见上面赫然是那个黑胡子(话说这人的性格想必是十分招摇的那种,每次见到他的影像资料,他的十根手指上都戴满了各色珠宝戒指),地点貌似是在一处沙滩酒吧——其中他看似得意忘形,并且佳人在侧、正在为他献斟美酒。
之所以这玩意儿会创到你,是因为画面里那位佳人,除了服饰装扮异域而陌生,长得几乎同你一模一样......
这种东西到底是谁在收藏、谁爱看啊?这个问题一浮现,你大致就得出了答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红发。
不行,你心想,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恶心到,劳资必须把红发嘲到无地自容——敢收集这种东西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你当即洗漱装扮了下,把那套你初来时身着的红裙换上(说实在的你这些天来来去去换洗的衣服就这么两套,那个什么“妖姬的衣橱”,从纯实用的角度也并非全无必要),然后朝船餐厅的方向走去了。
水手们虽是一贯散漫,但用餐倒极为准时。因此你到的时候,其他的桌上已是杯盘狼藉,人也散得差不多了,约莫只余三五人还在那里交谈吹牛。你甚至还隐隐听到了你的名字,其中一位水手是这样说的:“头儿早就警告过他们,他说,你们大部分人不是她的对手,惹到人了后果自负。”
你一时无语,但转念还是自我解嘲道,啊对对对,就这样宣传我好了。
拉基·路今晨特意为你准备的早餐先是一道醇厚的牡蛎浓汤,再是一碟白鲟鱼子酱,一份黑醋栗慕斯,搭配一小杯西芹苹果汁。据说他此举与医生早前的理念不谋而合,那就是(你也一度听得本乡提起过):“女人要在早晨吃得最为阜盛,至于晚餐,只消稍许蔬菜水果就好了——这样最有利于代谢、以及养生驻颜。”
你记得你当时闻言只淡淡一笑:“但是,我们伟大的医生,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区别,我猜大家都是人——在这一点上,如果之于女人来说是养生的,那么对男人亦然。”
他听出你的弦外之音,只是讪讪地咳了一声:“男人就算了——谁还能管得了这船上的男人啊。”
船医早就发现他根本管不住这一大船人中普遍存在的暴食暴饮,索性就听天由命,随他们去了——让他们到时候遭罪去吧,更何况他们中有些根本就是自恃怪物体质罢了。
想到这里你不紧不慢地享用完你的早餐,用盘中备好的餐巾把嘴角和手指擦拭干净,步出餐厅决定在甲板上活动一下。
昨晚那本书是再怎么也找不到了——就好像,你从来没见过它,或者,一切都是出自你的幻想似的。这船上除了红发以外,不会有人敢在夜里跑到船长室了。但红发本人偏又对你规矩得很,自从你住进来,哪怕白天进自己的房间也会敲门。
你为了确认整个事不是你的幻觉乃至在甲板上碰到本·贝克曼的时候冲他笑笑:“谢谢你的书。” 他则朝你微微颔首。
这就难办了,确实有这么一本书——若你昨夜没有大致浏览这本书的内容,意识到它重要的同时,又确认它是本禁书,可能会稍好一些。你此刻竟不大好启齿说书弄丢了,让他再帮你搞到一本这种话。毕竟你这些天亲眼所见,雷德号的大副可谓“日理万机”,这船上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要经手仰仗于他?而你又算老几?
心下有些郁闷的同时,你打算去拿香克斯找找乐子解解气。而刚好你倚着船弦眺望海面的时候,他自己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