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大漠情》眉晓晓

3、今昔何昔

　　妈妈，妈妈，不要卖我！阿力会很用心的干活的，绝对不偷懒，妈妈，别卖我啊！柴房之中我陡然惊醒，汗已湿透整个上衣。

　　拿起一方汗巾，擦擦濡湿的脸，缓步走出屋门，月凉如水。衣袋之中掏出绣花的手帕，香溢。

　　身为大户人家的长工，我从被卖进这朱红大门的那刻起就有了自知，为讨一口饭吃，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要忍。可现在，小姐给自己出了个难题，这手帕是收也不收？收，则大人必恼，后患；还，则小姐必哭，不忍。

　　鼻端嗅进淡雅的香，一刹时似乎又看到如兰的浅笑低颦。不明白，娇美可人的小姐因何欢喜自己，琴棋书画诗，自己无一知晓，家事背景人，自己无一出色。心，却因她的靠近而窃喜雀跃。

　　不自禁又想到大人的提醒，眉蹙。“卖身契约我已撕毁，西行的商队正在招工，你，走吧。”

　　断然未曾料到大小姐竟扮做男子混迹商队一路行到西域，沙漠之中，烈日酷暑，看着她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不复往日朱丹之色，我又怎忍让她一娇弱女儿家举目无亲，便也就顺理成章的护在她的身侧。

　　大漠之中盗贼横行，匪风甚靡。初次遭遇匪帮后，商队之人草木皆兵，一路走来胆战心惊。忽一日，马蹄声至，沙尘四起。

　　来的非盗亦非贼，竟是自小便很宠溺小姐的襄王府大公子。谁能料到文弱书生领一队轻骑千里追来，竟只是为补上一句告别的话儿。小姐彼时手持马鞭笑盈盈款款下拜，我在旁看到了大公子眼中的悲戚之色。

　　襄王府的大公子那是怎样的一个风流人儿，谈古论今，挥笔神迹，哪家女子不向往哪个人儿不艳羡。许是自小便在一起玩耍，大公子对小姐呵护倍至，而小姐那一声声的哥哥却叫得大公子横眉立目。看着小姐抓住我的衣袖撒娇憨态可人，每次，大公子总是不自然的皱眉，而我，则是因之亦养成了蹙眉的习惯。小姐常说：“阿力，你为什么不爱和我们一起玩耍，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意思。”我偷偷描眼因这话神色不悦的大公子，总是转身甩袖而去。

　　本以为此次西行便是彻底的告别了往昔，哪想到所有的往昔纷纷追至。

　　若干年后，当我再次捧起小姐所赠香帕嗅于鼻端时，已是老态龙钟。虽是年迈却依是无法遗忘那天那日所发生的一切：后追而至的匪帮包围了商队，大公子率领轻骑浴血奋战。当小姐为大公子挡下匪兵挥来的长刀时，我正将刀从一具刚自咽气的尸首上拔出，我听到大公子凄厉地唤了一声“莲”，然后我看到小姐向我投来歉意的一瞥，了然。

　　那天大公子手握小姐遗留下的马鞭，双眸悲拗丛生，刺痛了周遭的空气，那一刻，天地为之动容。我知终其一生我和大公子皆无法忘记小姐弥留之际所堕的那滴泪，我亦知即使穿越几多时空，那声轻唤依会刺穿心肺，一如我知晓自己无法忘记初次相识时小姐明眸的巧笑和大公子春意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