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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赵煅在后厨框框砍羊骨,赵拓摇着熬汤的木棍,一圈又一圈。

      铺子主人做起了甩手掌柜,坐在马扎上和小弟剥生瓜子吃,嘴里含含糊糊地催促着:“快点啊,别偷懒,你们还想不想走了?”

      赵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好有伙计撩开帘子去外面送餐,他这一抬眼,看见角落里那面方桌旁空荡荡的,没坐着人。

      他们小姐和挽月呢?

      赵拓松开木棍,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哎…哎我棍子掉锅里了……哎!”

      门帘一起一落,赵拓从后厨钻出来,视野没了遮挡,堂内一览无余。

      他看见门口正对着的街上,小姐正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没多想就要走过去。

      不远不近守在门后的挽月余光看见赵拓过来了,连忙拦下他,小声道:“赵二哥你别过去,小姐肯定不乐意咱们打扰。”

      赵拓这才恍觉,那男子的身影轮廓像极了……他们邻居。

      安棠正背对着汤铺门口,丝毫没察觉除了自家人,还有旁的食客好奇地瞅着这边。

      而陆宴浔警觉地一撩眼皮,与赵拓隔空对视了一眼,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有人在看我们。”
      ——意思是,快点松手。

      安棠却一如既往地会错意:“那我们往这边走走……”
      汤铺旁边就是一条小巷,她拽着陆宴浔想往里拐,没拽动,又讪讪地退回跟前,“原来你喜欢被瞧着么?”

      “……”

      陆宴浔叹口气,手探入袖里掏钱袋,忽然一滞。

      锦袋的布料发软,摸上去,里面似乎也不剩几个铜板了。

      也不知安棠看没看出来他的窘迫,偏偏在旁边添了把火——
      “公子,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对?”

      “……”

      -
      陆宴浔用身上最后的铜币买了张面纱。
      灰黑色的纱面挂在下半张脸,只露出清冷的眉眼,平添几分肃杀之感。

      安棠眯着眼笑,心想难怪难怪男子喜欢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这若隐若现欲藏而显的感觉,是勾人心弦。

      铺子主人杨某见了他,却调笑着打量两眼:“呦,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打劫的啊?”

      陆宴浔没做声,接过了那根搅汤用的木棍,双袖用细绳简单捆了捆,露出半截紧实的小臂,以泛舟湖上的架势,一圈圈贴着锅边绕。

      杨某看着他,与赵拓比较了起来,心想这书生年纪的小哥虽然瞧着没刚才那厮力气大,但速度、幅度都更均匀规范,满意地一吐瓜子皮,指了指赵拓:“你也别闲着,添柴呀。”
      末了还小声嘟哝了句,“一群吃白饭的。”

      后厨帮工的三人:“……”

      此时正值饭点,汤铺里客人来来往往,桌子不够用,安棠和挽月就被请了出去,在夜风里站着挨冻。

      连挽月都忍不住骂老板黑心了。

      安棠却没脾气似的靠在小巷的外墙上,双手揣在袖里,鬓角的发丝被微风吹起,挠得腮边发痒。

      她顺势靠上挽月肩膀,语气轻轻的:“我不是在做梦吧……他什么时候对我这么言听计从了?”

      挽月也说:“许公子今夜瞧着,是有些奇怪。”

      “难不成,他终于对我……”安棠双手捂住嘴,秀眉高扬,反复回想方才的细节。

      她那样缠他,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她的不情之请,他即使囊中羞涩也没有事不关己地离开,明明羞于被人瞧见,还买了面纱……

      除了喜欢上她了,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那么少言寡语,一切意念皆表于行而不声于色,要不是她机灵,立马会意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说出口呢!

      “小姐,我们找个遮风的地方吧。”挽月看见她涨红的脸,还以为是被风吹得,心里有些犯愁,“待会儿可怎么回去啊。”

      安棠难得害羞,蹭着她肩颈不肯直起身,黏人得要命:“我不要嘛,他还在为我忙活,我要在这里陪他……”

      一番话像风滚过落叶堆,留下凌乱。

      挽月都有些纳闷,她们喝得是羊汤又不是酒,小姐怎么说起醉话了呢。

      不过,出乎意料的,没吹多久冷风,三位男子就一个接一个从汤铺里出来了。

      甚至,还是被恭恭敬敬请出来的。

      陆宴浔单手解下面纱,眼尾余光撇见风风火火向自己跑来的身影,手一顿,又把面纱带回去了。

      安棠跳到他面前,自己冷呼呼的,笑得却热气腾腾:“呀,竟这样快,有公子帮忙,果然事半功倍。”

      事实上,陆宴浔只是手脚不利落,被赶去记了几笔账,凑巧发现上一任账房先生动过账薄的手脚而已。
      汤铺主人为了感谢,才终于勾销了安棠一行人的欠账。

      纵是如此,陆宴浔也对她瞧不起手下人的做派感到几分不满。

      “还是这两位仁兄出力得多。”他轻轻对赵氏兄弟颔一颔首,转过眸来,却见安棠还是崇拜似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陆宴浔是一旦有了目标,可以为其倾其所有的人,却也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就像用心培育一颗植株,驱散害虫,不致其死即可。
      若中途出了盘根错节,就像母亲修剪花枝一样,修正筋骨便是。

      于他而言,安棠就是一根错长出来的花枝、落在花朵上的飞虫。

      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想让她攀附于自己,本以为递去那封退婚信就了断了这份缘,不曾想——
      一刀铲下去,却伤了他抚在花枝上的手指。

      老实说,他之所以留在汤铺帮工,并非出于善良,只是收拾因他而起的残局而已——
      帮她,与给路哲恭买新衣没有什么区别。

      本来是这样想的。

      可没有斩草除根的下场,就是名为安棠的这株草芽肆意生长,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了他的枝干上,挥下一刀,竟砍不到命脉上。

      饶是镇定如他,也渐渐乏力了起来。

      “姑娘今日受累太多,快回府歇息吧。”陆宴浔闭了闭眼,眉间泛起疲惫。

      “可是公子,咱们身上都没银子了,不若这样,”安棠兴致不减反增,“公子你书读得多,我们去找些灯谜铺子,你解了挣些路费,咱们挤一辆马车回去,我再还你银钱,如何?”

      “你不如直接与车夫赊账,送回府上,再付车费。”

      “……”

      安棠难得被堵得沉默半晌,生着闷气似的咬牙回道:“是呀,公子真聪明,我都没想到这法子呢!”

      陆宴浔轻抬眼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公子既然不想与我平摊雇车费用,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安棠说罢,转身就走,气势汹汹,步子却迈不大。

      她走了五步,忍住回头看的欲望,又走了五小步,感觉差不多了,回头一看——
      哪里还有许公子的人影呀!

      安棠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手,怨声载道:“他没听懂我说的是反话吗?”

      她自然也能想到赊欠车夫,这不是、这不是想多跟呆一会嘛!
      还有,说要先行一步,没看见她走得那么慢吗,也不知道留一声……

      给了台阶都不愿下,递过去花枝不知道接,还以为闷葫芦开窍了,原来竟是她想多了!

      -
      接下去的几日,安棠的怨念在连日的细雨中,化为了阵阵郁闷。

      她整日坐在檐下看雨,潮气沿着地面漫上腿腹、滑上膝来,人不在雨中,也像被浇透了似的。

      东院一连数日静悄悄的,连算好的休沐日,也没等来熟悉的身影。

      他院里的侍卫也都跟岩石似的,嘴严得很,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都撬不出一丝消息,好像许云这个人在日光下蒸发殆尽了,比雨渍都快。

      安棠就在这种潮湿而延绵的忧郁中,续上了手中活计。

      早在去年年根,她就开始学着在料子上下功夫,时兴的料子以薄为上等,越细如蝉丝越能卖出价钱,但相应的,成本也高。
      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她想的那些图案样式,总是过于繁重,压在水丝一般的绸缎上,总觉得不相称。

      安棠想找到一种既足够轻薄、又能与繁复刺绣相得益彰的衣料,奈何无过,便放置了。

      而今她连看了几日雨,忽然被雨花激出了灵感,自己关在屋内研究了两三日,绣得眼都要花了,却终于做了些模样来。

      安棠扭着身子靠坐在床边坐榻上,一抖手上的白绢,对挽月惊喜道:“挽月你瞧,我做出来了大概。”

      挽月凑近仔细打量,瞧见那白绢上乍看一片白,细看却有纹路似的,正要再靠近一些,安棠手腕轻轻一抖,白绢像舞动着腰肢翩翩起舞,上面竟出现波涛起落的浪潮。

      “呀!这是什么。”

      安棠笑:“你摸摸看。”

      挽月用手轻轻一摸,绢面上有一道一道细密的长线,错落有致地顺着同一个方向排列着,就好像……
      “雨丝?”

      安棠咧开嘴:“对!就是仿照雨丝做的。你想,如果用这些线来绣图样,比如一颗石榴籽,不用那么多针脚,只用这些斜线,中间留有缝隙不要紧,只要细线的长短排列得当,外形上能看出是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不就成啦?
      这样一来,不会太过重工,还省了绣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实在是太费劲了。”

      她右手手指错落开,露出拇指、食指和中指:“我才绣了这几日,用的最细的针,不仅眼睛疼,手指都磨红了,快要磨出茧子了。”

      挽月刚想拍手叫好,闻言也一起发起愁来。

      她也觉得小姐的想法是天才,可若要做成,不仅只差一道火候。

      “还有一点,如果小姐能确保这新样风靡,卖出价钱来,多雇些绣娘不是问题,可若是……没人识货呢?”
      她本想说竹篮打水,可不想泼冷水,换了种说法。

      安棠耷拉下眼皮:“是呀,我只是闭门造车……就当打发时间好了,许公子也不见人影,郁闷死人。”

      许公子这三个字提醒了挽月,她想起之前小姐曾怀疑许公子对左相之女有意图的事来,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能做出一件成衣,让贵女青睐,穿着出行宴会,再看看周围贵女的反应,不就能知道这“雨丝绸”的估价了么。

      挽月掠去左相之女,将这想法说给安棠听,安棠也连连点头,期待地看着她:“说得好,那我们怎么能找到贵女呢?先说好,我可不想靠许公子搭桥。”

      挽月又想了一会,说道:“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差我上街逛了逛么,我可能,还真打听到了一个地方,可……”

      她神情为难起来,安棠追问之下,才诚实告知:
      “是鬼市。据说那里有家店铺,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无论是物,还是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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