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相思令（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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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前堂喝茶的崔洵闻言，手猛地抖了一下，起身把茶盏往地上一摔，指着宅门回道：“裴瑾，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有本事不出门，你有本事就永远给我守在崔府门外，当个老死的看门狗。”
“你个老王八蛋，老子才不稀罕你崔府这道破门。”
言罢，裴瑾叫来几个壮汉，抬着一大截撞门的大树干子，手指一点：“去，把崔家的大门给我撞烂。”
大门处传来咚咚咚声响，一声比一声重，崔洵气得牙痒痒，叫人把门给顶上，可顶了半霎，还是没顶住，裴瑾带来的几个壮汉，三两下就把两扇大门给撞飞了，里头挡门的家丁齐刷刷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着。
看着躺在地上的一群人和两张废掉的门板子，崔洵直下台阶，指着正进入宅子的裴瑾道：“好你个裴老狗，你硬闯私宅，老子要去告你。”
裴瑾也不落下方：“你去啊，老王八，咱现在就可以找个地方说理去，只要你把打我儿子这事儿承认了，再让我打折你一条腿，我就花重金赔你两道大门，再送你块‘龟寿千年’的匾额，就挂在大门上。”
崔洵自是明白是自己先动手打伤他儿子的，理亏在前，若当真去官府说理，断然占不到便宜，而裴瑾不过打坏崔府两块门板罢了，芝麻大点儿事儿，官府根本不会搭理。
他脑子飞快转动一圈，当即质问：“你只说我打你儿子，你又知你那好儿郎干了什么好事？”
“哼，我家大郎向来听话懂事，勤奋好学，不像某些人，为了巴结权贵，把自己女儿推出去周旋。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清誉、家风，我看最不端正的就是你这个老王八蛋。”
崔洵听了这话倒也不怎么生气，而是搬来把椅子坐在庭中，慢条斯理说道：“你说的那些都只是外界传言罢了，不足为信，不过你儿子是否真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那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有些人啊，长得一副踏实样，可背地里却铆足劲儿勾搭别人家的小娘子，还跑上门来，扬言要娶我们家妙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配不配得上。”
“你，你血口喷人。”裴瑾气得吹胡子瞪眼，抢过仆人手中的笤帚就往崔洵身上扑去。
崔洵忙不迭起身躲，两位朝廷的老臣，吏部和户部的尚书，就这样在崔家院子里你追我逃，招来不少邻居和过路人看热闹。
最终，谁也没占到便宜，一个躲屋子里不出来，一个家中传信，说儿子伤势太重了，催他赶紧回去。
趁着崔家大门坏了，崔妙人安排丫鬟悄摸溜出府去打探裴清的状况，丫鬟回来，直摇头。
崔妙人急了：“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丫鬟咚地跪地，拉住她的裙摆哭喊道：“娘子，家主下手太重了，大夫说裴郎君能不能保下一条命都说不准。”
崔妙人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焦头烂额，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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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裴两家的事儿闹到了宫里，李思仪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在思，因为这事儿隐隐担忧起来，特意来到长兴宫，探他的口风。
李思仪塞了颗枣子进嘴，挑着眼道：“在思的意思是，寡人夺人所爱了？”
闻言，在思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上前道：“是奴表述不清，奴不是那个意思。眼下裴家和崔家的事闹的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裴清郎君和崔小娘子是青梅竹马，二人早已互表心迹，若在此时下旨，怕是会招来些不好的言论，有损陛下的颜面和清誉啊。”
“原来在思是在担心这个啊。”李思仪下榻，宫娥上前给他穿上鞋，他踩在地衣上踱了几步，回头道，“可就算寡人不下旨，他们两家闹到这份儿上，两个年轻人的事儿怕也是成不了吧。”
“不止如此，那崔家小娘子和裴郎君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寡人身为天子，有多少人敢议论？就算真有人，那也只是再背后悄摸嘀咕几句罢了。而裴清刚中状元，前途大好，若因此而耽误，多可惜啊。至于崔小娘子么，若她是个聪明人，自会在接到旨意后想办法了断一切。”
李思仪一副大义模样，摊开两臂望着天花顶叹道：“寡人这是在救这两人啊，在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在思不好再进言了，悄然叹了口气，温声道：“奴这就去安排。”
翌日，在思带着圣旨到了崔府，崔洵早带着一家老小候在院中。
在思瞧了眼，冷笑一声，摊开圣旨逐字逐句从头念到尾，最后垂眸盯着崔家父女二人，冷声道：“接旨吧，崔尚书，崔小娘子。”
崔妙人麻木地接过旨意，退到一旁，在思却道：“陛下有几句话要奴家传给崔尚书和柔妃娘娘，其余人等就先退下吧。”
待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崔洵这才笑嘻嘻问道：“内侍使，陛下要传什么话给下官和柔妃娘娘啊？”
瞧见崔洵得偿所愿，眉开眼笑的模样，在思眼底划过一丝冷漠，进入亭子坐下，说道：“陛下说，崔尚书和裴尚书都是朝中重臣，如今因为一些小事闹的这般不堪，实在不应该。”
“陛下还说，他贵为天子，一言一行都需做到公正公允，二位又都是他心目中依仗的重臣，实在不好出手干预。不过，这事儿说到底，还崔尚书你的不是，下手太重，裴清若只是残了，至少命还在，若命没了，那陛下和梁国就失去了一个后起之秀，崔尚书应当好好反思，择日登门道歉。”
听到“道歉”二字，崔洵显然不乐意了，瞪着眼道：“凭什么？明明就是裴清意图勾搭我们妙人，我是为了妙人的清白着想才下手的。”
勾搭？崔妙人闻声抬眼，死死盯住崔洵的后背，指尖渐渐深陷于掌中。
在思把这父女二人的神态全都瞧进眼里，瞥了眼崔洵，厉声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崔尚书有异议，便去陛下跟前说吧，奴只是代陛下传个话而已。”
崔洵讪讪低头。
“行了，给崔尚书的嘱咐已经带到，你可以先下去了。”
崔洵心中仍是不满，却还是毕恭毕敬给在思行了礼，默默退下。
在思迈下台阶，站定在崔妙人跟前打量了片刻，笑道：“往后，奴可就得尊称崔小娘子一声柔妃娘娘了。”
崔妙人行礼，答道：“妙人不熟悉宫中规矩，日后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内侍使指点。”
“娘娘说的哪里话？入了宫规矩自然有人教，奴不过就是陛下身边一个贴身的内侍罢了，人微言轻，怕是难以为娘娘做些什么了。不过娘娘当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哪些人可以见，哪些人万万见不得。”
崔妙人跪地：“内使的教诲妙人铭记于心。”
在思扶起她：“宫墙高又厚，趁着还有几日入宫，便把该了断的都了断了吧，无牵无挂，才能在宫中活得轻松些。”
崔妙人早已泪满眼眶，生生忍到在思离开才咬着牙哭出声来，丫鬟上来怎么扶她，她都不起身，跪坐在地上哭的伤伤心心，肝肠寸断。
如今，她唯一的路彻底断了，裴清生死不明，自己没几日便要入宫，在思的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要她切断与裴清所有的联系，从此成为陌路人，入宫伴随陛下左右，做一个规规矩矩，人前显贵的皇帝的女人。
夜里，崔洵来看她，无非就是说些让她想法子讨陛下欢心，为崔家争脸谋利的话。她像个木偶似的，端端正在坐在崔洵对面，问他：“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崔洵愣住，看到她空洞的眼神叹了口气：“妙人，这才是你应该走的路。为父苦心教养你，不是让你去嫁个普通人，过鸡零狗碎的日子，你入了宫，行走三步都有人伺候，若再为陛下诞下龙子，今后你在后宫的地位只会高不会低，明白了吗？”
崔妙人冷笑：“这几日我总是在想，要是我不是崔家的女儿就好了，哪怕做根杂草，也比做他人的棋子好上千倍。”
崔洵觉得她多少有些冥顽不灵了，索性撕破脸，斥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圣旨已下，你就算千般不愿，也要给我入宫去伺候陛下，哄他高兴，别的人你趁早给我忘的干干净净，否则就不是伤重断腿了，我直接要他命。”
“崔洵！”崔妙人泪如珠落，起身轰他，“你出去，出去。”
崔洵在外头骂了几句后，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丫鬟倒了杯水放到崔妙人手中，宽慰道：“娘子，其实这样也不是不好，离开这个家，或许您会过得更好呢？”
温热的茶水暖不活崔妙人死掉的心，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丫鬟说的对，离开这个主宰她命运的家，去过另一种日子也不是不可行。
只是，她这辈子都会活在亏欠当中。
“裴郎君的伤势可稳住了？”
见她还在牵挂裴清，丫鬟不免感到担忧：“娘子，这个节骨眼，您可不要做出傻事啊，毕竟圣旨已下，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是好好待在府中，为了您自己，也为了裴郎君的性命着想。”
见他？崔妙人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见他了，反握住丫鬟的手，轻声道：“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