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伪人》画烧青

32、第 32 章

　　温蒂仍然穿着裙子，甚至没有脚踩舒适的运动鞋，而是华而不实的低跟皮鞋。卡尔里斯以为她偏爱裙子，但这只是温蒂通过观察人类的结果，是融入人类社会的一种武器。在她看来，大部分人类女性偏爱这种服饰，所以在任何不了解的场合下，穿裙子总没错。

　　早晨的空气很好。两人走在公路上，两侧树木茂密的枝叶遮住大片的阳光，在阴影下，炎热似乎减弱了些甚至有些凉爽。
　　公路右侧就是萨拉哇湖泊。这是一片很大的湖泊，远眺时才能隐隐看到另一头的岸边。
　　蚊虫的嗡嗡的从耳侧传来，卡尔里斯挥了挥手，声音才消失。“环境好的地方总有这种困扰，虫子实在是太多了。”不一会又有虫子靠近，卡尔里斯抬起手啪地一声，将那不怕死的小东西拍扁。
　　他看向镇定自若的温蒂，直到现在，好像并没有任何蚊虫骚扰过她，“怀特小姐好像并不为此烦恼，是擦了什么特殊的药膏吗？”
　　温蒂答：“也许是我天生不招虫子吧。”伪人的血液对于蚊虫来说味同嚼蜡，吃不死，但一定会被难吃到呕吐。
　　卡尔里斯羡慕道：“真是令人羡慕的体质。”

　　两人沿着萨拉哇湖边走了许久，仍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天鹅。
　　湖中心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湖面平静无比，没有一丝风掠过，也没有任何水生动物活动的痕迹。
　　卡尔里斯停下驻足。也许天鹅门藏在哪里呢了，他想。

　　“卡尔里斯先生，快看！”
　　卡尔里斯感觉到温蒂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顺着对方手指的地方看去。头顶上落下几只阴影，像天鹅一样的大鸟张开翅膀从上方飞过。
　　“那是大雁。”卡尔里斯说：“不是天鹅。”
　　大雁们的飞行高度逐渐降低，最后落入远处的森林之中。
　　卡尔里斯突然大悟：“那位服务生小姐说森林里有许多沼泽，也许是天气太热了，它们全都躲在沼泽里面。也可能是为了特意躲避人类。”
　　他对温蒂说：“我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有人曾来这里捕猎天鹅，也许正是为了自保，它们不怎么在显眼的湖泊上游泳了。”
　　“这么说来，如果想看天鹅就得去森林里？”温蒂的眉毛向下耷拉，很明显，她想看天鹅，但并不想进森林。
　　“恐怕是的。”卡尔里斯和她想法一致：“我们并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贸然进入也许会有危险，还是等回到旅馆里以后问问服务生小姐有没有本地人愿意带路吧。”
　　温蒂的没有舒展开，“说的也是。”

　　两人花费了一早上的时光，却没有看到天鹅，但不沮丧。温蒂在回去的路上显得更为欢快，卡尔里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她雀跃的身影。
　　自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从没看见过温蒂如此真实的模样。也许她真的是一个内敛的人，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彻底放开。

　　回到旅馆，卡尔里斯首先注意到气氛不对劲。
　　除了汉娜以外的其他住客全部聚集在大厅里，婴儿的哭闹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她的父亲卡西斯垂着头，虽然一直在哄着自己的孩子，但动作极为僵硬。见两人回来，他缓慢地抬起头，那一双褐色眼睛空洞无比，像是随时随地在神游。
　　“你们俩去哪了？”罗杰率先站了起了，用质问的语气对两人道。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卡尔里斯仍然选择老老实实回答：“我和怀特小姐想去看天鹅，便一起到湖边转了转。”
　　罗杰的视线从卡尔里斯的身上又转向温蒂。温蒂点头，“没错。”
　　“什么时候？”
　　“吃完早饭……大概八点多钟，那位短发的服务生小姐有听到我们谈论一起去看天鹅的事情，也应该大致清楚离开时间。”
　　他又问：“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没有。”温蒂道。

　　罗杰观察着他们，像是在确认两人是否在撒谎，片刻后他一挥手，“不是他们两人，排除嫌疑了。”
　　卡尔里斯还被蒙在鼓里，听到罗杰这么说更加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娜死了。”
　　卡西斯终于出了声，他的眼圈泛红，难以自抑地低声啜泣起来。怀中的吉安娜停止了哭闹，嘬着手指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卡西斯吸了吸鼻子，搂紧了女儿。其实抛去父亲的身份，他其实很年轻，看上去连三十岁都不到。
　　他的声音发颤：“我以为她是太累了，睡着了，就没有打扰她。直到临近午饭，我打算喊她起来的时候才发现……”
　　卡西斯彻底控制不住，把头埋进女儿颈窝中放声大哭。离他最近的威尔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节哀。”卡尔里斯道。
　　“但你说什么排除嫌疑……什么意思？”他问罗杰：“难道那位夫人的死不同寻常？”
　　罗杰点头，他看向痛哭的卡西斯，“据约克先生说，他的妻子并没有任何会导致突然死亡的疾病。况且约克夫人早上还好好的，我们都看在眼里。”
　　“她在死前有什么征兆吗？”
　　“这得问约克……”
　　“没有。”卡西斯接过威尔逊递来的纸巾，轻声说了句谢谢，擦拭湿润的眼角，“从我们昨晚到达旅馆，直到她死亡之前，汉娜都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我也怀疑是食物的问题，但她的那份我也吃过，我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说明食物没毒。”
　　“是不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汉娜今天除了早餐以外，什么都没吃。昨天的晚饭我们吃的是自带的三明治，我们两个的配料一致，不会出问题。”
　　罗杰也说：“早餐是自助形式。我和约克夫人吃的都是奶酪通心粉，我还是在她之后盛的，如果食物有问题，现在我应该也死了。”

　　卡尔里斯：“报过案了吗？”
　　“当然。”罗杰道：“只是这里远离市区，警察要说可能得明天早上才能到。所以在此之前我们想先自行排除一下。毕竟没有人想和杀人犯住在一起，对吧？”

　　一直处于存在感薄弱的温蒂冷不丁开口：“还不清楚到底是命案还是意外事故，你就私自断定我们之间有凶手存在了？”
　　她的语气很冷，听到的人宛如处在冰雪天里一样。卡尔里斯有些意外，此时的温蒂和刚刚与自己相处时完全是两幅样子。
　　罗杰刚想说些什么，温蒂又道：“就算你凭借自己的侦探学问找到了凶手，又能怎么样？还得多控制一个人，防止再出人命。毕竟凶手再罪恶滔天，也得经过司法判决才能正式定罪。”
　　坐在软椅中的卡西斯呼吸急促，胸前一起一伏，明显情绪激动。卡尔里斯立刻明白了，不用想就知道，一旦他发现了凶手，恐怕会不顾一切的为自己的爱妻报仇。

　　卡尔里斯的忧虑确实有道理，但并没有与温蒂的脑电波对上。
　　在众人的头顶上方，是一面占据了全部天花板的镜子。这些镜子因为位置过高，没有得到有效的清洁，因此表面有脏污，反射出众人的身影也因此模糊不清。
　　屋内不能大面积的使用镜面物，这是常识。镜子会反射一切，好的坏的，肮脏的，善良的，可耻的，可恨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接触到镜面后将反弹回来。人们会下意识地接受镜子里的东西是自己的镜像翻转，但当他们有一天发觉到那个与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举手同足的家伙是别的什么东西时，问题就大了。
　　他们会疯掉，会自残，会做出任何超出常理的行为。
　　直至彻底毁灭。
　　在温蒂看来，卡西斯的妻子汉娜之死与伪人脱不了干系。只是继尼克·戴维斯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恐怕敏感与伪人案之间的冤假错案并不少。当然这与她无关，她只是想借此提醒这个隐藏在他们其中的伪人而已。
　　别搞事，至少在她仍在这里的情况下。她不想被泼一身脏水。

　　“你们说……”一直在安抚卡西斯情绪的威尔逊开口道：“其实我在想，约克夫人的死亡这么诡异，会不会是伪人……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变成了口腔黏音。
　　此话一出，大厅里陷入了沉默。见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咽了口唾沫：“我猜的。”
　　罗杰说：“拜托，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我宁愿相信我们之中有个杀人犯，也不希望有伪人混入其中。”
　　威尔逊嗫嚅：“所以说是猜想……”

　　“那位小姐说得对。”卡西斯吸了吸鼻子，腾出一只手用袖子擦眼泪：“汉娜的死亡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都暂时无法确定，还是等警察来了以后再说吧。没有人愿意被随随便便冤枉的。”
　　他抱着女儿站了起来，询问一旁的服务人员：“请问这里有冰柜吗？现在天气炎热，我害怕尸体没过多久就会发臭。”
　　“嗯，最好还是不要动案发现场比较好吧？”罗杰提醒。
　　卡西斯说：“比起案发现场被破坏，我更不希望汉娜的尸体因为腐烂而破坏。”
　　卡尔里斯也道：“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如果尸体腐烂的话会影响到尸检，给警方破案造成困难。”
　　听到这里，罗杰也就不说话了。

　　“我们这里的冰柜都是用来装食物的。”服务生莉安娜小姐与身边的同伴们对视一眼，为难道：“按理来说是禁止放置除食品以外的东西，如果坚持要使用的话，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尸体和食物放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淡季旅游人数稀少，所以这座民宿旅店里一共只有三位服务生，全都站在大厅里。
　　卡西斯沉默片刻，用一种近乎祈求目光众人。但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威尔逊：“抱歉，我对这方面……可能……”
　　他一狠心：“我接受不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卡西斯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明白这是无理的要求，能够理解众人的反应。

　　“尸体进不了冰柜，倒是可以模拟冰柜的环境。”温蒂说。
　　卡西斯瞬间抬起头。
　　温蒂：“比如在房间里放冰块或者在尸体周身堆满冰块，每隔一段时间换一次。冰块化了也没关系，在尸体上罩一层防水塑料袋就好了。死了人的床你们过后也不会留给下一位顾客用，肯定会丢掉的，对吧？”
　　莉安娜连连点头：“这是肯定的。冰块的话冰柜里备有不少，而且我们旅店有制冰机，不会缺冰的。”
　　“我们这就去准备一下。”她招呼着另外两位服务生，一起拿冰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