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难逃（重生）》一眸擦肩

71、第 71 章

　　庭院中央，戏台之上，彩灯高挂，绣幕拉开。

　　西梦颜一身戏曲装扮，头戴凤冠，颈挂珠串，腰系玉带，步步生莲。

　　三尺之上，青衣开腔。稚子不惧，余音绕梁。
　　眼波流转间，似藏着万千星辰。那盈盈一笑，如春风拂面。

　　突然，天空中响起一阵闷雷，紧接着，细雨如丝，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原本明亮的庭院被雨幕轻轻笼罩。
　　在台下听戏的众贵女与贵妇，纷纷逃离座位，都躲在廊檐下躲雨。

　　细密的雨滴洒落在西梦颜身上，打湿了她的戏服与青丝。
　　然而，她并未停下演出，更没有躲避，而是继续在戏台上唱着。

　　躲雨的众人也安静下来，安静地聆听这雨中的戏曲。
　　徐婉莹眼神凌厉地盯着戏台上的西梦颜，轻哼一声，私有不屑。
　　说不上来这西大小姐是哗众取宠，还是傻气。

　　一曲完毕，西梦颜这才鞠躬谢幕下台，来到廊檐下躲雨。
　　燕儿忙过来，为她擦干身上与发丝上的雨水。

　　众人为西大姑娘让出空间，不免好奇地打量着她，仿佛要找到她这么做的答案。
　　徐婉莹戏谑道：“台下没有人在听，你唱给谁听？”

　　西梦颜看到说话的正是此前领教过的徐大小姐，淡然一笑，“开戏前都是烧了香的，一开腔就得唱完，开戏不能中间止，这是规矩。”
　　见旁人哑然，西梦颜继续解释，“因为不光是人在看，还有很多你看不到的芸芸众生在看着。”

　　有的贵女捂嘴，发出唏嘘声，“哦！不要吓唬人啊。”
　　西梦颜挑眉，“你们看到的是台下空无一人，殊不知，戏一开腔，一方为人，三界神明，四方鬼怪，台下熙熙攘攘座无虚席。”

　　徐婉莹不服气，“别在这装神弄鬼地吓唬人了，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但不可以不敬畏神灵，你不看，自有神明看。”大长公主此时走过来。
　　徐婉莹见大伯母来了，还向着西梦颜说话，不得不先恭敬起来，不敢再当众挑衅西梦颜，心中却仍是气愤不过。

　　伴奏乐曲的老艺人此时也纷纷称赞西梦颜：“西大小姐的唱功暂且不论，只看做事情有始有终，问心无愧，这就是艺德，这就是规矩。”

　　大长公主也眼角含笑的上下打量着西梦颜。
　　是个有心的，重规矩的。

　　徐婉莹看在眼里，咬着下嘴唇，她心中纳闷，这西大姑娘是如何笼络人心的？

　　因为此次宴会，只是邀请了女眷，活动区域在玉泉河的东岸。
　　事有凑巧，玉泉河的西岸是薛毅组织的会文活动。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小姐们在湖边游玩，发现河对岸的龙爪槐树上仰躺着一个人。

　　龙槐树像撑起的一把巨伞，弯弯曲曲的枝条像龙爪在四周张牙舞爪的狰狞着，而那男子就躺在龙爪样的树枝之上，一动不动。

　　参加会文活动的年轻公子们在一旁的白鹤亭里饮酒作诗，看着树上的薛世子，叹他是喝醉了，在那醒酒呢。

　　小姐们观望着河对岸龙爪槐树上躺着的人，好长时间了，仍一动不动，不仅议论纷纷。
　　“那人好长时间没动一下了，怕不是死了吧？”
　　“这么高的树，他怎么上去的？”

　　西梦颜也被热闹吸引过来，顺着她们瞅的方向看向对岸，她第一眼没有看到树上躺着的人，而是看到了弯曲的枝干。
　　她指着对岸那棵树，对还在远处的燕儿招呼道：“燕儿，你看那个枝条，做个笔架定是好看的。”

　　此时，树上那人突然活了，见其身姿矫健，一个侧翻下树，稳稳地落地。
　　落地后，便开始舞剑，动作潇洒俊逸，行云流水，剑走龙蛇，舞出了力度和心中的万千情绪。

　　一旁的白鹤亭中的看客：“薛世子怎么突然舞起剑来了，太突然了，耍帅还是耍酒疯？”

　　薛毅的意气风发，就在这一瞬间，展现在对岸的小姐们面前。

　　果然，此举引起了河对岸更多姑娘崇拜的目光，“我感觉他有点侠义俊朗，啊啊啊！”
　　“救命，这真的很让人心动。”

　　西梦颜一开始也随众人向河对岸观望，待她看清楚舞剑之人，顿时没了兴致，收回视线，去做别的了。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看到，回避。

　　新婚第一夜。
　　西梦月就傻眼了，应该说是后悔了，她投错了注。
　　新郎不能行人事，西梦月思量着，许是他当日醉酒导致？这事儿又不好直问。

　　第二日百日里，西梦月唤来丫头彩月，瞪着她，“那一夜李煜的表现是否是正常的？”
　　彩月垂眸，“那日因为姑爷醉的厉害，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生，那血是我割破了手指滴到褥子上的。”

　　“你好大的胆子！”西梦月气得浑身发抖，“瞒天过海，竟被你蒙骗了去。”
　　彩月也知隐瞒实情有罪，遂跪下求饶，“小姐，奴婢实在是，实在是害怕完不成任务，交不了差，被您治罪，才出此下策的。”

　　西梦月浑身无力，用指甲狠狠地划伤了彩月的胳膊。
　　原打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找了个靠山，没想到现实情况是，根本没有机会让这个孩子出现。
　　太可笑了吧？自己怎么到了如此境地了？也太惨了吧？

　　回门这日，西梦月心事重重，尹氏偷偷问她怎么样，她也含糊过去了。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李煜却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和她同房。
　　西梦月鼓励他，夫妻二人又试了几次，终没有成功。
　　李煜在这方面，先天有缺陷。

　　可这时候，西梦月又不好怪罪李煜隐瞒隐疾的行为。
　　毕竟，当初，是她主动设计，引李煜上钩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想着，终于给肚中的孩子找好了下家。
　　没成想，把自己设计进去了，一切计划全废。

　　但是，西梦月的肚子不等人啊，她又一直没有来月信，恐隐瞒不了多久了，心焦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候，宫中六公主被爆出了丑闻。
　　她在外面养面首被驸马抓到了，驸马大闹公主府。
　　虽说养面首之事，这对于六公主算不了什么，可那之前毕竟是婚前自由身，现在刚成了婚就被驸马当场抓住，便说不过去了，舆论不会倾向于她这边。

　　此事在朝野上下引起的影响很不好。
　　圣人也很生气，他是不想皇家公主因品行不端，影响了自己的威望。

　　当朝勋贵，世家大族通通不去谈论这件事，想着尽快息事宁人。
　　可是民间却对皇家新闻很上心，六公主的风流故事，仿佛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李煜终是发现了西梦月隐藏的端倪，其肚中的私生子让他蒙了羞。
　　可他不能行人事的事，又不想被宣扬出去。
　　便赶西梦月回了娘家，各自冷静一段时日。

　　西梦月肚中的这个孩子，李煜陷入两难抉择。
　　叹自己天真，想着侯府千金怎么会选中他做夫婿？
　　原来还觉得隐瞒自身隐疾，是亏欠了敬远侯府，没想到自己反而是中了圈套。
　　也好，这样谁也不亏欠了。

　　西梦月越想越气，命运待自己不公，是不是自己命里就是嫁太监的命？

　　以六公主为首的手帕交团聚会紧急举行，命成员全部参加。
　　其实，此姐妹团会也是家族利益网，这几个家族都是相辅相成的，均依附着六公主的母妃惠妃及其娘家势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六公主出了丑闻，这些家族不能坐视不管。
　　这时候，需要一个姐妹成员站出来，奉献出自己的丑闻，以压过六公主的丑闻，成功把朝野上下的关注点吸引到自己身上，从而让六公主摆脱舆论漩涡，及时脱身出来。

　　这么做的好处是，事成后，六公主不会亏待了这位挺身而出的姐妹成员，惠妃不会亏待了其家族，圣人更是心中有数。

　　团会结束，任务下达后，小姐妹们各有心事的回了家。

　　她们有的嫁人了，有的还没嫁，闹丑闻只能闹同等程度的，或者更甚一层的才能遮盖过去。
　　那得做出多么大的代价啊？想想就不免后怕，即使是知道，不会白牺牲的，后面会有千倍百倍的好处偿还回来。

　　她们和母亲，父兄都有商量，人人自危，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要牺牲自己保全家族的时候了。
　　大家都在观望，犹犹豫豫。

　　这时候，敬远侯曾秘密处决一个戏子的传闻突然被透了出来。
　　戏子的家人报了官，虽被衙门将案件压了下来，但是消息不胫而走，有对立面的大臣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材料上报皇上。
　　眼看着压不住了。

　　西梦月吃醉了酒，在酒楼和要好的小姐妹哭诉境遇的事情被路过的人听到，消息很快成为房间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听说了吗？敬远侯府的二姑娘，婚前竟然被戏子要挟出府，被索要钱财，被毁了名誉，怀疑因此失了贞操，敬远侯没有对外声张，靠侯府的力量私下调查救回了二姑娘后，秘密处决了戏子，并在大理寺备过案。”

　　此消息一出，马上占据了朝报首页，广为流传，不出两日，热度俨然盖过了六公主的丑闻。

　　不知道内情的人，只是看热闹，参与讨论传播，还在叹息敬远侯府二姑娘的遭遇。
　　清楚的人却能看透事件后面的本质，西梦月虽惹了一身骚，但也赢得了敬远侯的原谅和六公主的赏识，圣人更是私底下安慰敬远侯，惠妃也给尹氏面子和排场。
　　李煜虽然丢了面子，但他没有抛弃不洁的妻子的行为，也是他赢得了外界的好评，不仅有了孩子，官场上也受到了提拔，在敬远侯面前也稳了地位。
　　李煜默默春风得意，遂接西梦月回李府，继续塑造他情深的夫君人设。

　　再大的事，也终究会被历史的尘烟覆盖。
　　在这件事上，谁都没有牺牲，虽然短时间内名声尽毁，但从长期来看，反而是赢家。

　　西梦颜将此事看在眼中。
　　不得不承认，西梦月这一步险棋，走得妙。

　　燕儿表示不解。
　　西梦颜举例子，“红豆和绿豆混在一起怎么分开？”

　　燕儿想了想，“那可需要费时间和精力去挑了。”

　　西梦颜轻笑，“何必那么麻烦，只需要再填进去点杂粮就可以熬一锅米粥了。”

　　“姑娘，奴婢听不明白了。”燕儿听得越来越糊涂了。
　　“水浑了不好办，那就搅得更浑一点儿就好办了。”西梦颜意味深长。

　　当然西梦颜也因此事受到了牵连。
　　一个府里的姑娘，妹妹出了丑闻，会连带着姐姐也被人诟病。

　　西梦月是嫁出去了，孩子也保住了，夫君也原谅她了，可西梦颜还待字闺中啊。
　　所以说，真正影响的反而是她西梦颜。

　　惊人的消息总爱凑热闹，这不，镇南国公府向敬远侯府又提亲了，这次提亲对象是——西大姑娘

　　敬远侯心生怒意，被戏耍的感觉。
　　这不是开玩笑吗？

　　且不说这事本身有多荒唐，仅是薛世子这受伤的身体，各府姑娘都避之不及，他又怎能把长女嫁过去呢？
　　再说，镇南国公府主动退亲了薛世子与二姑娘的亲事，这又卷土重来，向大姑娘提亲，不可思议，又想搞什么名堂？

　　西梦颜那更是不同意了。
　　怎么可能同意，绝不会重蹈覆辙。

　　本以为这个提亲不可能进展下去，因一人的出现，出现了转机。

　　在一风雨夜，国公爷的贴身长随李善，骑着一匹跛脚的老马，身穿残破的盔甲来到了敬远侯府门外。
　　听门房禀告后，敬远侯竟亲自出来迎接。
　　李善颤颤巍巍地下马，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敬远侯上前，亲自将其搀扶起来，慨叹道：“何至于亲自前来啊！”

　　敬远侯竟唤西梦颜前来奉茶，并命其称呼李善为李伯。
　　西梦颜能感受到李善慈祥的目光，她退下的时候躲在隔壁暗室偷窥。

　　原来这是一段救命之恩的往事。
　　建朝初期，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镇南国公爷带领的军队路过江南塘荷镇的时候，曾对敬远侯有过救命之恩。

　　敬远侯为了报恩，命身边的一个武功高强的一等长随，也就是李善，自此跟了国公爷，一同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

　　国公爷待李善不薄，为他脱了奴籍，给了富贵身家。
　　就是眼前这位老者，李善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背负的使命，便留在了国公府当了大管家。

　　李善今日前来，就意味着国公爷的到来，他的下跪一礼，也就包含了国公爷太多的情愫。
　　敬远侯明白，这是国公爷在借李善，表达这桩亲事，对敬远侯的对不住与请求。

　　敬远侯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你回去吧，我知道了，好好伺候国公爷。”
　　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没有还，不能还于朝廷，但可以还于私家事。

　　“我同意了，大姑娘可以嫁过去。”敬远侯做了决定。

　　西梦颜再是聪明，也无力反驳此决定。

　　次日，国公府聘礼浩浩荡荡地送到，亲事板上钉钉，好似没有回旋的余地。

　　西梦颜不可能妥协，她想着如何逃跑。
　　从重生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下了决定，这辈子绝不可以重蹈上辈子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