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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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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婙略略低头,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
那可是只要喝下去就会变成白痴的返祖药,花了她二十积分呢。
转脸看向赵明月,不想却撞见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朦胧的月光下,熠熠生辉如宝石珠子,心脏一跳,涌到嘴边的话忽然就顿住了。
这种善良纯粹的目光,可真是让人讨厌啊!
池婙移开视线,抬脚往前走去,“那药的确可以安神。快走吧,早些回去休息,以后可就没休息的时间了。”
赵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忙的吗?
这样想着,就将赵纯抛在了脑后,快步跟上池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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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池婙喊上赵明月,带上宫女,来到熙华殿。
这里是死去皇帝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地方,殿内空间很大,正中摆着一把紫檀木座椅,大殿两侧长案上摆满了奏章文书。
长案后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人,正在翻阅整理奏章。
听见池婙一行人进来的脚步声,武文秀立刻站起身,向她们俯身行礼。
池婙没让她跪下去,就喊了免礼,接着走到正中央的座椅上坐下。
赵明月从未来过熙华殿,闻着屋里龙涎香混着墨香的气味,很是新奇,左右看了看,发现案首前有一个绣墩,就走过去坐下了。
春迎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垂眉敛目。
丹映则站在案边,娴熟地取过铜盒子的朱墨,开始研磨。
武文秀捧了几本奏疏,垂首来到案前,神色有些犹疑,“皇后殿下,刚才礼部的折子送过来了。”
“他们动作倒是快,”池婙轻掀眼皮,屈指敲了敲桌案,“说吧,那些大臣写了些什么屁话?”
“是说葬礼的事,礼部尚书刘裕坚持李宰相的主张,要让太子主持葬礼。”武文秀说,神情中流露出几分愤懑。
池婙挑了挑眉稍,轻嗤一声,“我就知道李勉那个老登没那么容易屈服。奏折我就不看了,你替我拟个回批,就写——”
声音一顿,沉吟片刻后,她改了主意。
“算了,也不必写了,直接把折子扔回去,让他们重拟。左右太子病倒了,没办法外出见人,有本事他们就拖着不办,等皇帝尸体发臭腐烂,我正好追究他们的过错。”
在旁边听着的赵明月惊讶地睁大眼睛,阿娘这样做,真的不怕官员有意见吗?
不过那些官员也是,为什么总是那么食古不化,天天念叨着祖宗旧制不可变,一个劲跟阿娘作对。
难道他们看不出来,阿娘比她那个废物弟弟有魄力多了嘛!
她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朝堂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公主能置喙的,就又把嘴闭上了。
听到池婙的命令,武文秀也有些迟疑,但还是恭声应下:“是。”
池婙接着问:“还有没有别的?”
武文秀迅速答道:“还有刑部也送了奏疏和案卷来,是关于今秋处决的死刑名单,需要御批。”
“死刑名单?这事只怕我现在批了他们也不认,先放着吧,等葬礼的事完了再说。”
“另外就是圣上出巡在外这段时间积攒下的奏折,有些李宰相批了,有些没批,臣还没整理完。”
池婙扫了眼那两条长案上的文书,露出赞赏的神色,朝武文秀点点头:
“难为你勤勉,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整理完的,不用着急。先辛苦你这几日,等过段时间,我让人把熙华宫旁边的房子收拾几间出来,给你当值房,另外再多找几个人与你共事,这样你也不至于忙不过来了。”
刚上班就得到了老板认可,武文秀显然很欢喜,只是尽力平静下来,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池婙紧接着看向丹映,“这事你来操办吧,人就从六尚局的女官里挑,她们都是从礼部司考进来的,识文断字,天文算术自是不用说,最要紧的是脑子要活泛。”
丹映磨墨的手一顿,随即迅速扬起嘴角,笑着应下,“是,主子。”
赵明月看她眉梢上扬,很是兴奋的样子,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
丹映爱钱的名声她可是知道的,这人借着皇后跟前大宫女的身份,捞了不少钱财。
阿娘让她从六尚局里选人,她该不会又想狠狠捞上一笔吧?
处理奏章文书和管理宫廷内务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虽然表面看起来,侍书这职位连个品级都没有,但实际上,权利大到可以干预前朝政事。
后宫不许干政,原是写进祖宗律令里的。
这些女官升到了头,也只是一个五品尚宫,若想把手往前朝插,就会被立刻处死。
可自从她爹怠懒,慢慢放权给阿娘后,这条律令就成了废纸,不过除了池皇后,依旧没有哪个女官能够真的干涉朝政。
可是,这些女官们无一不出身清流,精通文史,她们自愿远离亲人,通过层层选拔进宫,见识到无上的权利和享用不尽的财富后,真的甘心只在后宫里当一个小小的女官,为了当一个柴房主事而抢破头吗?
赵明月从前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但她觉得答案是否定的。
哪怕淡然如她,在都城门前,看到百官俯首迎接新帝时,也会生出,为什么接受百官跪拜的人不能是她的妄想。
因此,她想只要丹映将消息放出去,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会抢着来走她的门路。
倒时候,丹映怎么可能不狠狠捞上一笔?还管什么文采德行,只怕是谁给的钱多就举荐谁吧。
想到这里,赵明月不禁皱紧了眉头,要是她,才不会用这样贪财的人,春迎她们可比丹映忠心老实多了。
她想得入神,直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月,走了。”
慌忙抬眸,池婙已经朝殿门外走过去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连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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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阳光热烈,青灰色的大理石砖反射着白光,晃人眼睛。
公蝉一声接一声的叫唤着,声音针尖一样刺人耳膜,几个太监站在树下,正举着缠了蛛丝的杆子沾蝉。
也不知道,这些没根的太监将狂鸣求偶的公蝉溺死在水中时,会不会有那么一刻,生出兔死狐悲、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世人的悲喜并不共通,身为女子的赵明月就没这感触,她只觉得这声音吵得人心烦。
抬手在眼前挡了挡,透过指缝,看见池婙迎光站在石阶上,周身被阳光勾勒出淡金色的轮廓,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心神为之一晃,无端生出杂念。
池婙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刚才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赵明月凝了凝神,刚才的事?
是指礼部上折奏请太子主持葬礼,还是指让丹映为武侍书挑选侍书?
犹豫了下,将刚才的想法和疑惑都如实说了出来。
“……书上说,任人唯贤。可是那些官员,还有阿娘你,为什么都不任用更有贤能的人呢?”
池婙浅浅一笑,可这笑却像是冰川下的河流,冷淡而又疏离。
“明月觉得,贤能比立场更重要吗?”
赵明月迟疑着,点了点头,书上都那样写了,应该是对的吧。
“如果你在我的位置,朝中全是反对你的人,其中亦不乏所谓的贤能之才,你要怎么办?听他们的话乖乖躲进后宫那一亩三分地,老实等死吗?”
赵明月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些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在这之前,她只知道自己是公主,公主就必须大方得体,不争不抢,老实等着出宫立府,成婚生子。
家国大事,以及前朝的是是非非,绝对不是一个公主可以插手的,否则那些朝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赵明月思考良久,才开口,“那就提拔支持我的人,打压反对我的人。上次那个谏议大夫宋光义,不就声援了阿娘吗?也许咱们可以用他!”
池婙看她回答得认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明月,你不能光看那些寒门党声援我,却不看他们想从我手里得到什么。那些官员越有才能,就越不想屈居于女人之下。”
看着赵明月清澈的眼睛,靠近了,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髻发,轻声道:“那就是他们身为男人的立场。”
赵明月睁大了眼睛,呼吸一窒,直到感觉耳边的温度远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阿娘是想告诉我,在用人上,立场远比贤能重要吗?”
池婙似乎有些开心,含着笑说:“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不是吗?”
赵明月看到她这笑,不禁愣了一下,池婙之前笑得再灿烂,眼神都是冷的,可此刻,她却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温暖的亮光。
是因为阳光太过明亮,而生出的错觉吗?
赵明月心里糊糊涂涂的,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明白,无数蝉鸣在胸腔鼓噪着,令她焦虑难安。
正要开口,这时,玉照领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
她腰间配刀,手上还拿着把硬弓。
谁能想到一个宫女居然还会用刀,这可真是奇怪啊——等等,这真的奇怪吗?
玉照可不知道赵明月心中的想法,她神色平淡地行了礼,将手中弓箭举起来,“皇后殿下,这是您要的力弓,拉力六十斤。”
池婙拿过弓箭,掏出扳指戴上,拇指勾住弓弦试了试,“轻了,不过给公主练习正好。”
说着,把弓箭递给赵明月。
赵明月有些惊讶,原来这弓是给她准备的?接过弓拿在手里掂了掂,倒是比在南阳行宫猎场用过的弓要轻一些。
“阿娘是要我陪你去打猎吗?”赵明月疑惑问,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都城可不比在行宫,皇家猎场远在城外的上林苑不说,现在还是国丧期间,实在不宜出行。
池婙斜了她一眼,伸手点了下她手上的弓,“这是我给你的功课,每日拉弓五十下,不许偷懒。以后我没时间教你,我会再请位老师,来给你上课。”
赵明月来了兴趣,笑着问:“阿娘要请哪位老师,也是教我射箭吗?”
她之前只学过琴棋书画,但都是浅尝辄止,并不精通。
“等见到她你就知道了,先去拉弓。”似是想到了什么,池婙脸上的笑容浓了些。
赵明月看着,也弯起了嘴角,“好。”
池婙转眸看向一旁的玉照,“给我盯着公主,没拉满五十下不许她吃午饭。”
玉照应下,“是。”
赵明月心想,不过五十下,有什么难的?拿上弓,就往前院走去。
玉照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低头笑了一下,转身跟上去。
池婙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神色倏地冷了下去,漆黑的眼眸中,涌上某种阴暗的情绪。
沉寂许久的系统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小心开口,“宿主,你有没有发现,女主在你面前越来越放松了?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改变一下计划,比如,放弃扮演恶毒继母。”
池婙低下头,勾唇浅笑起来,“小六,你难道不清楚,我之所以对女主好,只是想获取她的信任赚取积分,为什么你一定要执着于劝我完成主神的任务呢?”
意识海里,一道清冷而危险的心音响起:
“也许,你也可以试着改变一下想法,比如,加入我伟大的扮演计划。”
系统有些难以置信,“啊?宿主你这是想策反我吗?”
可我又不是人类,又没有感情,只会遵循设定好的程序。
才不会被宿主你诱骗!
池婙抬头看向虚空,目光定在某个位置。
“我现在的积分已经足够给你换一具身体了,你想不想体会一下,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