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谣》白宁枫

2、梦境

　　北辰一路北飞，脚下的□□渐渐稀薄，目之所及全部是雪白的冰川雪涯，五彩的极光铺满整个天际，将冰雪印成五色。他找了个高处迎风坐了下来，寒风扬起了他的黑发和衣袖。

　　极北之地，是为极地冰渊，一片冰雪茫茫，没有任何生灵居住此地，更是传说中上古神人寂灭的地方。由于这里寒冷刺骨，连神仙都扛不住，所以鲜少有人来。北辰幼时偶然发现在这里静坐有助于养护元神，提高修为，所以每日夜晚他休息在此。

　　周围十分寂静，只有风呼啸而过，北辰的五识越见清明，元神的淡淡绿光从他的皮肤下透了出来，将他罩在其中。一时间，淡淡清香回荡在极地冰渊，相隔百里之外的青莲也散发出淡淡碧光，照亮了瑶池之水。

　　抵不过寒冷带来的疲惫，到了下半夜，他终于沉沉睡去。

　　然而一个声音叹息着，回荡在他耳边。睡梦中，似乎有个白色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努力眺望却始终看不清。

　　巨大的沟壑横在他们之间，再多的挽留也是多余。

　　那个声音在喊：“华琰，华琰……”

　　一位青衣白发的男子坐在银河之边，头顶上是天庭唯一的黑夜，他静静看着水中，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说不出的落寞。

　　水中光彩照耀，显现的是人界的场景。

　　白衣女子和紫衣男子面对面站着，不知紫衣男子说了什么，白衣女子竟然上前抱住了对方的腰。紫衣男子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如被投入了黄泉水，不能呼吸。

　　远在天之涯的风撩起青衣男子的白发，吹落的发丝就成为人间的彩虹，他的广袖落入水中，晕染一片。

　　青衣男子嘴角始终带着淡笑，然而那一坐便坐了十年。

　　之后梦境转换，还是白衣女子和紫衣男子。

　　白衣人转过身来，声音清冷：“你我神魔殊途，终不能休戚相关。况且你已经犯下弥天大错，引起人界和仙界动荡，六界不安。如今我只有取了你的头颅，再自刎以谢六界！”

　　她的容貌模糊，唯有眉间的温婉熟悉万分。

　　“不，我愿为你放下兵戈！华琰，你信我！”

　　白衣人沉默下去，复而开口：“我不问你当初为何擅自闯入人界，又利用我打开魔界之边。但，我再不会信你了！”

　　“是因为他吗？他有什么好，那么多年，他始终不曾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你的自欺欺人！忘了他吧，你和他，终究是不可能。”

　　“难道你就喜欢过我吗？”白衣女子冷笑：“你最喜欢的还是你自己而已，当年，你说你输给了我，那么，你已经赢了你自己！”

　　“华琰，不是这样的。”

　　“他，已经死了”，白衣女子语气飘渺，怔怔：“就在我眼前化成了雾。”

　　“死了？那更好，跟我走吧，如果你愿意跟我回魔界，我就不再侵犯天界和人界。华琰，跟我走吧！”

　　白衣女子冷笑，一把紫光艳艳，仙气缭绕的长剑向他刺了过来。

　　……

　　北辰突然惊醒过来，全身都是冷汗，回望冰渊，根本没有一个人。这个梦自他有印象开始，已经做了一千多年。

　　华琰，华琰，究竟是谁？

　　冷风把他的汗慢慢吹干，越是到黎明时刻，极地冰渊越是寒冷。可能是因为白天跟龙族小王子打了一场，法力有些缺失，此时，他也觉得寒冷难耐。

　　正准备离开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喷嚏声。

　　北辰瞬间移到声音源处，一看，竟是冻得脸皮发紫的句芒。

　　“你来这里干什么？”北辰皱眉问道。

　　句芒又打了个喷嚏，将已经冻成冰块的雷霆刀紧紧抱在怀里，“怎么了，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真是个疯子，这里这么冷还睡在这。”

　　“我没有让你来。”

　　“我可不是跟着你来的啊”，句芒活动了下已经冻僵的手脚，真不明白已经是神仙的他怎么还会感觉到寒冷，“走吧走吧，今天还要听东华老头吹牛呢！”

　　北辰没有说话，跟在了句芒身后。

　　“不过话说回来，谁是华琰啊，我听你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喊这个名字”，句芒刚刚站在云上，话一出口一道凌厉的风便向自己飞来。

　　云被打散了，句芒被迫跌在了冰面上。他怒道：“北辰你有病啊？”

　　黑衣少年站在他面前，目光冷漠：“忘了这个名字。”

　　“你说忘了我就忘啊”,句芒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笑道：“我去问问东华，他肯定知道，嘿嘿。”

　　北辰眉间的刻痕又深了几许，指尖凝聚淡淡蓝光。

　　句芒见他动了真格，索性把大刀一横，“打就打，我怕你！”

　　“打就打，我怕你！”

　　白色身影俏丽地立在一个黑衣男子面前，手里也是拿着一把如“雷霆”般的大刀。那刀比她的身子还高，她却宛如拿了一片树叶，身姿轻盈潇洒。

　　刀风凌厉，一瞬间到了青衣男子面前，然而那青衣男子丝毫不为所动，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广袖轻拂，人已在一里之外。

　　“你又赖皮！说了不让躲的！”白衣女子娇嗔：“你过来，我今天非要拿到你的一根头发，要不怎么跟王母交代啊！”

　　青衣男子淡淡开口：“你打得过就给你，否则就等着被王母责罚吧。”语气清淡，眼里却带着宠溺。

　　她无意中烧光了王母的樱花，想要拿他的头发去修补树灵。

　　“王母只是个半神，凭什么责罚我？你少吓唬我！”

　　“哦？王母会告诉父神。”

　　“你……父神最宠我，肯定不会怪我的。”

　　“是么？父神要是知道你没有好好跟白帝修炼，而是天天跑来我这里折花喝酒，你说他会不会责罚你？”

　　“那你干嘛还让我来啊，不让我进来不就得了，你也是同罪！”

　　……

　　恍惚中，北辰指尖的光芒闪烁，句芒和白衣女子的身影在他眼前重合在了一起，连手里的刀都一模一样。

　　失神片刻，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伤口，疼痛传来的刹那，他连忙后退，躲开了句芒的攻击。眼看句芒的双目越来越红，北辰倒是冷静了下来，不再攻击，只是躲避。

　　句芒始终击不中北辰，怒气更甚，最后他身上的龙族之血被激发，他舍弃了大刀，幻出了自己的本身。

　　一条巨大的银龙出现在天地之交，对着北辰怒吼，雷霆闪电划破极地冰渊五彩的天空，直直把冰面劈出了几个大洞。北辰暗觉不好，一边只是防卫，一边躲避句芒的进攻。

　　缠斗许久，狂化的句芒更是怒气冲天，朝天嘶吼，一双血红的目死死盯住黑色的身影，吐出了可以焚烧一切的红莲业火。

　　北辰浴火而出，一掌拍在龙颈三寸处的逆鳞上。句芒吃痛，又慢慢变小，化出了人形，跌落在冰面上。

　　雷霆也被震得倒插在冰面上，闪动着淡淡银光。

　　他揉了揉眼睛，呆呆看了自己半晌，又望了望北辰，似乎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伤口：“算你厉害，我又输了。好吧，我不告诉别人这个名字，我句芒说话算话。”

　　北辰紧绷的脸这才稍微缓和，“句芒。”

　　“又干嘛？”

　　“你化成龙后，十分厉害。”

　　句芒喜笑颜开，连忙站了起来：“真的么，不过我爹不让我轻易变成龙，说是消耗灵力，我不明白，不是原形最是养气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从北辰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