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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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闳识缓缓阖上眼，纤长的鸦睫宛如蝶翅扑闪，他缓缓靠在燕栖身上。
燕栖眨了眨眼，错谔道：“老爷你—”
“别动”，陆闳识眼神迷离，将头枕在燕栖的腿上，双靥醉红，喃喃道：“让我靠一会儿……”
燕栖默了默，将手搭在他的背上，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狗，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
陆闳识眼角泛红，薄唇上沾了些酒液，泛着晶莹的水光。
以往，都是他开导她、教诲她，今日反倒是她絮絮叨叨地给他讲了那么多。
燕栖觉得，此刻的陆闳识，不再是平日里那个高风亮节，端直古板的儒生，倒像是个脆弱的孩子，受了委屈，到她这里寻求安慰来了。
怪惹人怜爱的。
酒意上来，陆闳识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地握着燕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她的手香香软软，身上散发着茉莉的清香，让他不定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夜凉如水，月暗云霄，星斗低垂，耳畔风弄纤纤，庭中有流光徘徊。
他静静地伏在她怀里。
万籁俱寂，惟剩她与他，相依为命。
……
待到陆闳识的伤渐渐好利索了，凌云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井然，叛党已被尽数剿灭，追随李玄宸的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将，全部被昱王斩于剑下。
燕栖和陆闳识并肩走在街上。
天色晴岚，街上行人熙攘，往来的商人背着货，三两成群，络绎不绝；卖花的姑娘挎着整篮整篮的杏花，笑着在街上叫卖，声音宛转悠长，如莺啼燕啭。
燕栖买了一枝杏花，淡黄的花瓣薄如蝉翼，如冰绡雪蕊。
燕栖俶尔一笑：“老爷，如今您与昱王殿下重逢，昱王殿下权握中枢，一定会提拔老爷，让老爷在京城当上大官的吧！”
陆闳识弯唇笑道，笑意淡如春风：“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无功不受禄，昱王只是顺手将我们救下，待昱王返京，我们肯定还是要回黎州的。”
燕栖嘟着嘴道：“老爷你可是昱王的夫子啊！昱王对你这么敬重……”
陆闳识笑而不语。
其实，那日燕栖的话点醒了他。
他往日，只看到王琨的不好，因而怨他恨他。
他一心认定昱王为可塑之材，可他真的了解昱王吗？
郑国公府扶持李玄宸的时候，极力打压李玄晖，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李玄宸不堪大任，郑国公府又倒戈昱王。
李玄晖丝毫不计较往日的龌龊，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郑国公府的投诚。
昔日的敌人，一旦有了利用价值，就可以与之结盟；那倘若有一天，李玄晖不再需要郑国公府了，还不知道姜家是个什么下场。
昱王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毫无城府，心如澄镜。
翌日，燕栖正在服侍陆闳识喝药。
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
陆闳识放下药碗道：“请进。”
来人是李玄晖，他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凤眸敛了威势，瞧着倒是温和。
他向陆闳识行了一礼：“老师，凌云城的事已了，学生不日便要返京向陛下述职。我知老师心怀大志，不甘栖身于草莽之间。老师不如同学生一道进京。”
“不知老师意下如何？”
陆闳识眸光微闪，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他近日仔细思索了一番，当年他初出茅庐，满腔豪情壮志，一心想要在京城立足，却又憎恶尔虞我诈的官场，在士族的明争暗斗中徘徊不前。
他性气直率，不懂圆滑世故，抗世违世情，在京城为官，恐怕并不适合他。
陆闳识本想拒绝，余光扫向一旁的燕栖。
燕栖的眼睛都亮了。
那可是京城哎！
燕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凌云城了。她喜欢热闹，喜欢一切新鲜稀奇的东西。凌云城都这么漂亮，这么繁华，那京城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陆闳识晓得，燕栖是想去京城的。
他对上燕栖的视线，她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满是期待。
“老爷老爷”，燕栖拉拉他的袖子，软着声道：“我们去嘛！”
“好”，陆闳识轻轻勾起唇：“那就去罢。”
三日后，燕栖、陆闳识和连柯上了昱王给他们安排的马车，准备出发前往京城。
许尧卿没同他们一起，他身为芜州州牧，擅离岗位已是大大的失职，在陆闳识伤好前半个月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芜州去了。
“老爷，西京是什么样子的啊？”燕栖笑眯眯的，两手托着腮，歪着脑袋看向陆闳识。
连柯也凑过来：“老爷，你给我们讲讲呗！”他吐了吐舌头道：“我们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到了西京，肯定要叫别人笑话的。”
陆闳识笑容和煦：“西京很大，比凌云城大的多，规矩也多。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你们到了西京，就晓得是个什么样子了。”
燕栖无语凝噎，老爷说了跟没说似的。
从凌云城到西京，需要将近两个月的路程。
燕栖连着坐了几个月的马车，舟车劳顿，感觉她的臀都坐痛了。
珉关，是从南方进入西京的最后一道关卡，过了珉关，就离西京不远了。
从珉关入京的这一段路最近正在修缮，路上坑坑洼洼的，燕栖垂着脑袋，一路上下颠簸，不知不觉竟靠着陆闳识睡了过去。
依约过了几个时辰，陆闳识轻轻拍了拍燕栖的手：“我们到了。”
燕栖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放大。
虽然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丹轩万栋，紫房高张。飞檐斗拱如同鸾凤羽翼，色彩瑰丽浓艳；珠阁画梁高可入云，楼上香屑飘飞。两侧高楼上皆立着面容姣好的歌妓舞女，姑娘们皆凭栏凝睇，眸中含情，垂下来的小手如玉雕成，白皙滑腻。
路上宝马雕车珠翠辉映，幡影舞动若天边流云，彩光氤氲；路上行人衣袂翻飞，身裹绫罗绸缎，神情逸逸。
珠玑盈市，罗绮满城。
燕栖被眼前的一派繁华之景迷了双眼。
三人至京中，暂时住进了李玄晖为他们临时安排的一处府邸。
燕栖兴奋地在庭院里跑来跑去，这可比泽县陆闳识的府邸大多了！
李玄晖安置好陆闳识等人后，携姜滔乘车进宫去了。
二人行至御书房，正好碰上皇帝身边服侍的近侍，窦澍。李玄晖笑道：“窦公公许久不见，瞧着倒是越发精神了。”窦澍抹了把头上的汗：“殿下说笑了。听闻殿下在黎州大捷，奴才在此先同殿下道一声恭喜了。”
李玄晖颔首道：“陛下可在房中？”
窦澍摆摆手：“陛下已数日未上朝，这几日皆是流连后宫。朝中颇有怨声，陛下此时正在姝嫔宫中。殿下可要帮着奴才几个，劝陛下珍重龙体才是。”
“有劳公公了。”
李玄晖叹了口气：“走吧，去姝嫔宫中向陛下述职吧。”
姜滔缩着脖子，“殿下何必急于这一时，何不等明日陛下回来，再上报也不迟。”
皇帝在妃子宫中，温香软玉在怀，想必此时兴致正高。这个时候去，岂不搅了皇帝的好事？
李玄晖眸中含着浅浅的笑：“那姜大人就先行回府吧。本王一人去便是。”
姜滔连忙告退了。
大邺皇帝李筑已年逾五十，近年来越发懈怠政事，一心只想着与六宫嫔妃厮混，居然连朝都不上了。
殿内满室旖旎，皇帝搂着姝嫔的腰，面上挂着痴笑，腰间赘肉累累，姝嫔媚眼如丝地倚靠在他身上，仿佛是靠着一座小山。
姝嫔今年不过十八岁，脸上还透露着稚气，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唇瓣如同饱满的红樱。
李玄晖推门而入，负手向殿中痴缠的两人走去，唇角噙着笑意：“父皇。”
姝嫔惊叫一声，她香肩半露，大半个雪白的身子还露在外面，见李玄晖进来，吓得手忙脚乱，直往皇帝怀里躲。
皇帝神志不太清明，眯着昏花的老眼盯着李玄晖瞧了好一会儿，不满道：“朕叫你进来了吗？如此不知礼数，吓着了朕的美人，你该当何罪啊！”
李玄晖笑道：“儿臣进来前敲了门，只是父皇耳朵不好使了，没听到。儿臣只好推门进来了。还请父皇饶过儿臣这一回。”
皇帝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李玄晖的手一个劲地颤抖：“逆子、逆子！”
李玄晖还是保持着微笑：“父皇，儿臣已将黎州叛党剿灭，现下黎州一派井然，您看在儿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姑且就让儿臣将功赎罪吧。”
皇帝怔了怔：“你大哥呢？”
“死了。”
皇帝怒道：“朕知你大哥犯下弥天大错，该罚！可怎么罚，该是由朕说了算，你怎么能……”
“父皇”，李玄晖眯起眼，“儿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就不打扰父皇的雅致了。”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皇帝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道：“反了，反了！”
李玄晖的目光转瞬冰冷。
就让这老东西死在女人身上好了。
燕栖躺在床上，明明身心俱疲，却怎么也睡不着。在脑中一遍遍地回想今日在京城中的所见所闻。
京城就像是云端仙乡一样，京城的姑娘都那么好看，一个个穿得漂漂亮亮，跟仙女似的。
燕栖摸摸自己的脸，她要有人家一半好看就好了。
“燕栖”，屋外传来陆闳识的声音，“你是不是还没睡着？”
燕栖连忙穿好衣服去给他开门。
她揉了揉眼，嘟囔道：“老爷，你怎么晓得我还没睡着啊？”
陆闳识笑道：“你第一天到西京，我猜你肯定兴奋地睡不着。”
他忽然伸手，想要揭开燕栖的面纱。燕栖吓得连连后退：“老爷你做什么？”
陆闳识紧盯着她的眸子，目光灼热，一字一顿道：
“燕栖，我想请大夫治好你的脸，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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