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叁北

43、第 43 章

　　华国。
　　方醒刚开完股东大会，在走廊迎面撞见方影。
　　方影一席正肩西装，整个人挺拔又精神，手里端着杯咖啡，倒是方醒刚解下领带，随性又懒散。

　　“哥。”方影笑意盈盈。
　　方醒随意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他对这个便宜弟弟向来没什么话说，几年过去也是如此。

　　“哥还记得唐钟钰吗？”方影还是笑眯眯的，像是随口提起了这个名字。

　　方醒脚步顿住：“你做了什么？”

　　“你果然很在意这个人。”方影没回答方醒的问题，自顾自道，“明明很在意，为什么总是避开他？不怕他被别人抢走么？”
　　“关你什么事。”方醒眼神冷冽。

　　方影放下手里的咖啡，取过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方醒看，方醒脸色大变，狠狠抓起了方影的领口：“你敢？！”
　　照片里唐钟钰被蒙着眼，手腕捆住，额角是破碎的伤口，人倒在房间角落，不知生死。

　　有同事听闻动静，在走廊尽头探头探脑。

　　“我有什么不敢的？”方影仰视着方醒的眼睛，却完全不居于下风。
　　“哥，”他真诚道，“你不要，总有人要，可能很快就见不到他了哦。”
　　“让我想想，你叫他什么来着？”
　　“小——钰——，对吧？”

　　方醒给了他一拳，方影被重重抡倒在地，同事遥遥惊呼，方影却还在笑。

　　最近万恒集团的资金链无比紧张，股东大会频开，方影在这个关头动作，就是光明正大地逼迫方醒：
　　你走，还是不走？

　　“活该。”方影无声比出口型。

　　*

　　行动比唐钟钰想象得还顺利。

　　门打开时只有白衡一个人，连怪力的齐格都不在，应折猛然冲上去死死挟制住白衡，朝唐钟钰大喊“快跑”。
　　“应折！”唐钟钰试图等应折一起。

　　“别管我！你先跑！”白衡暴起，狠狠肘击了应折的腰腹头颈，应折吃痛却没松手，白衡被他箍住动弹不得。

　　唐钟钰当机立断，拉起杨白衣先跑。

　　这里果然是一个废弃工厂，厂房里都是老旧的机器设备，落满厚厚一层灰，他们一跑出去是莽莽雪原，远处白烨林耸立。

　　唐钟钰近十个小时未进滴水，如今力气耗尽，踉跄跌倒在地。
　　他还抓着杨白衣胳膊，从麻袋里钻出来的杨白衣形容更狼狈，脸上遍布淤青伤口，说话间一抽一抽地疼：“唐哥，我们快跑，别让他们追上来。”

　　雪原洁白柔软，百里不见人烟。
　　“往哪跑呢？”唐钟钰神志虚浮，喃喃道。

　　杨白衣哆嗦着撑起唐钟钰身子，一步一步往前爬：“我去警局自首，唐哥你是人证，举报把白衡他们绑架行凶。”
　　“然后唐哥你回国避一避吧，离什么方家、白家都远一点。”

　　“特别是那个方醒。”
　　唐钟钰沉重的眼皮一抽。
　　“都是他惹来的麻烦，我听白衡他们说方醒马上就要不行了，最多两个月，到时候他也不会来C市了，唐哥你就能安安稳稳读书了。”

　　“我的话，”杨白衣絮絮叨叨地念，“要是C大真把我退学了，我就回国考研，或者直接工作去，不差这个研究生学历……”
　　几滴眼泪却滚烫地融在雪地里。

　　杨白衣本意是想陪唐钟钰说话让他不要昏睡，但是越说涕泪俱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有钱人挥挥手就能搞垮我呢？凭什么啊？”

　　唐钟钰昏昏沉沉，记忆闪回似的想起高中跟方醒第一次说上话的那天，方醒桀骜地扬起眼角小痣，问唐钟钰的名字是不是钟灵毓秀的意思。
　　他乍一出现，就把唐钟钰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晚了啊……”唐钟钰很轻地说出这句话，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
　　唐钟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沉默了：“.…..”

　　他最近的运气属实不咋滴，同一个医院还能二进宫。

　　“阿钰，你醒了？”应折附过身，他还是刚逃出来的狼狈外表，毛衣撕破了几个口子，嘴角挂着淤青血丝。
　　“你逃出来了？”唐钟钰见到应折，松了口气。

　　应折苦笑道：“还是运气好，齐格没来，不然再来一个我也打不过他们。”
　　“幸亏之前健身了，还算是有点成效。”

　　“杨白衣呢？”
　　“他去自首了，现在被押在警局，你昏迷的时候我也去警局录了笔录，人证物证俱全，现在警方在通缉白衡齐格。但即使抓捕成功，他们有白家齐家做靠山，要不了多久就能保释出来。”

　　病房里一阵沉默。

　　“阿钰，”应折正色道，“C市最近不太平，我们回国避避吧。”

　　唐钟钰心下微微一动。

　　他现在清醒了，之前被忽略的违和感一霎浮上心头。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有的没的推他回国？从教堂里神叨叨的老人家，到杨白衣，再到应折。

　　他回国会怎么样，不回去又会怎么样？

　　“应折，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唐钟钰忽然道。
　　应折疑惑：“怎么了？”

　　“我一去教堂就碰上绑架，但是那个教堂我从来没去过，这次去只是一时兴起，没几个人知道。”唐钟钰补充了句，“你也不知道。”
　　应折神色一凛：“那你是听了谁说的才去教堂？”

　　“……我的一个同事。”
　　丹尼斯。

　　准确来说，只有丹尼斯知道唐钟钰会去教堂。

　　应折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半晌停下脚步扣住唐钟钰的肩膀：“阿钰，我们得快点回去！”
　　“方家显然内斗得厉害，C市太不安全了，我们得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跑回国去，跑到方家找不到的地方。”

　　“哪里？”
　　“——长平市。”

　　*

　　长平市委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前几年，万恒集团业务扩张，战略重点渐渐倾斜至北方，方家也随之举家搬迁去了北方城市。

　　但是应家没走，依然在长平市经营，再加上长平市也是唐钟钰初高中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两人一同躲在长平市，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更要紧的是，方影不会想要唐钟钰就这么跑去长平市了。
　　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应折说行动就行动，相当高效地订好了机票。
　　“万询之呢？”唐钟钰问。

　　“他，”应折思索道，“先瞒着吧，就说我们凑巧回家有事。”
　　唐钟钰点点头。

　　飞机再一次起落。

　　若说暌违已久其实也算不上，唐钟钰出国前的假期是在长平市度过的，倒是匆匆才过去半年就又回了趟家，更像是一个惊喜的意外。

　　C市到长平市没有直达的飞机，只能在其他城市中转一趟。唐钟钰坐了整整十余个小时的飞机，等到了长平市时早已晕头转向、疲乏劳累，却仍然觉得恍如隔世。
　　真要说起来，大学一离了家，家的概念只剩下酷暑和寒冬，但长平市最好的季节分明是伏秋，夏秋之际，暑气衰败、秋风送凉，他却已许久未见了。

　　应折担忧地看了眼唐钟钰：“阿钰，要不要先在我那待段时间？”
　　“没事，”唐钟钰摇摇头，“在长平市应该安全了。”
　　“而且我也想家了。”
　　他露出一个柔软笑容来，晃了应折的眼，应折慌张错开眼神：“好。”

　　应折不放心，坚持把唐钟钰送到了家门口再告别：“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唐钟钰温和道。

　　他穿着厚厚的衣服，衬得头小脸也小，头埋在蓬松的围巾里，只露出那双漂亮眼眸来，温软地看着应折离开。
　　仿佛他们是情侣一样，目送男朋友远去。
　　这想法烫得应折心头一热，几乎不舍地坐上出租离开。

　　唐钟钰站在家楼下，半天没动，等应折远去，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置顶的聊天对象：“我到家了。”

　　对面的人回复很快：“我后天就到。”
　　微信顶端的聊天框又闪了好一会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半天弹出新的消息，仿佛是经过好一番的犹豫：“你在家等我，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