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冬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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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的噩梦开始在丁兆惠突然住院那天。急性白血病，典型的核辐射后遗症。一般从受照后两到三年内病发，五到十年内达到顶峰。
开始的时候丁兆惠并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最近太过劳累。但原因不明的持续发热终究是让他妻子觉得不安，于是死拉硬拽去了医院。然后丁兆惠就再没有出过院，接踵而至的症状唬得众人措手不及。再然后在某个阴雨天，丁兆惠在妻子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葬礼是在一个午后，天气沉闷地如同丁兆惠死去那天，肃穆的市陵园里，新起的墓碑前站着一群安静的人。最后一次告别了多年的好友，展昭弯腰搀扶起痛不欲生的丁月华。
这个女子，终究是送走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一位亲人，往昔里灵动的眼眸已是沾染上了一层厚厚的悲哀。那些因为逝去，而让生命承受的重量，已让这个花样的女子透出了沧桑。
“昭哥，我没事，你最近也忙坏了，先回家休息吧。”那女子笑着说道，眼眉微微勾起，遮住一汪雾水，看得人几分心疼。
“月亮，跟我回家吧。”展昭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人，只得浅浅说道，“兆惠他……他……”他字说了两次，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即便是展昭知道丁兆惠也算是了无遗憾，可对于生的人来说，死亡都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沉重。
“不了。”丁月华却再次笑了起来，手不着痕迹地挣开展昭，然后微微向一旁靠去，“我想去陪陪依若姐。她……她现在更苦。”言罢又是一笑，也不等展昭回答，挥了挥手，便向墓碑走去。只是转身的那一瞬间，丁月华看着向展昭走来的白玉堂，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有些人，是不是即便穷极我们一生的力量，也终究是留不住的。
展昭看着丁月华再次蹲下的身影，心中没原由地一痛，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去寻白玉堂，却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了那人熟悉的气息。没有回头，但刚刚的疼却忽的尖锐了起来，扎的心闷疼。
“猫儿，我们回家吧。”那人的声音几分慵懒，带着寒气，却又泛着暖意。
“恩。”展昭道，点了点头，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境，然后回身，带着往日的笑容，走到白玉堂身前，轻轻靠住他。
这其实也算是展昭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若是换了平日，白玉堂定然是高兴地耗子尾巴都不知道该甩到哪去了。可现在，此时此刻的白玉堂却高兴不起来。
那猫明显的强装笑意刺得他几欲发狂，心中蓦然地升起一团火，却是咆哮着无处发泄。
从丁兆惠出事那天起，白玉堂就知道展昭心中有事，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一直围绕在周围。白玉堂不止一次地发现，那只向来淡定自若的猫会在午夜梦醒时惊慌地拥住自己，也会在有意无意间试着自己的体温，还会变着花旁敲侧击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便是对于自己某些无理的要求，展昭也是越发地纵容。
那种小心翼翼，几乎压得白玉堂喘不过气来。
是在担心他也会有核辐射后遗症吧。毕竟，两人那会隔得那么近。
可是，在彻底送走了丁兆惠的今天，展昭的笑却让白玉堂心中的那团火呼呼地烧了起来，仿佛不燃尽他的生命便不会熄灭。
“猫。”白玉堂向后退了半步，语气转冰冷。
展昭愣住，抬头。就见那人微微眯了凤目，清晰的唇线紧抿着，脸上是许久未见过的严肃。
“玉堂？”展昭不解，这人为何突然间变了表情。
白玉堂却是不答，一把拽过展昭的胳膊，完全无视身前人的反抗，避开众人，拉着他就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待两人走到车前后，白玉堂一言不发掏出钥匙，解锁，打开车门，然后一把将某只别扭着的猫赛进了副驾驶座，这才自己绕过车前，进了驾驶座。
“你怎么了？”展昭看着白玉堂一系列反常的动作，微微蹙眉。
白玉堂冷笑，抱了胳膊看着展昭，“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猫大人最近这是怎么了？”
展昭迟疑地看着白玉堂，就见他脸色是与往日不同的肃穆，心中隐隐约约浮出某个念头，却又下意识地否认了去。
“我？我没事啊。”展昭努力拉回心神，笑得云淡风轻，见那耗子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于是又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言罢微微偏过白玉堂的视线，避开那人似要吃人的目光。
“猫儿！”看到展昭的动作，白玉堂怒极，一个错身欺上，抓住那人的胳膊，迫使他看着自己。
“你是在害怕我也会有后遗症吗？”
展昭迎了白玉堂的目光，心中有跟弦绷得更紧，嘴角抽了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白玉堂却忽然间笑了。松开展昭的手，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带回惯有的慵懒，“展昭，”白玉堂说，“我白玉堂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展昭一愣，只听得白玉堂接着道，“难道在你心中我白玉堂就是那种只能与你共欢乐却不能同艰苦的人吗？”言罢双眉一挑，竟是逼出了几分霸道的邪气。
“玉堂，”展昭下意识地回道，“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告诉我，你最近究竟是在怕什么！”
展昭这次彻底呆住。一直以为他的担心藏得小心翼翼，所有的事不说也不露在脸上，那白耗子定然是不会发现的，所以掩了又掩，遮了又遮。可不想，那人却是心中早就知晓得明白。
“玉堂......我......”
“臭猫。”白玉堂看着展昭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终究是忍不住缓了脸色，凑到展昭跟前，伸手去揉展昭的头发，“你这傻猫儿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想。不说好了的吗，即使是碧落黄泉，海角天涯，我白玉堂都要跟你展昭在一起的。”
“玉堂......”
展昭只说了半句话，便也没再接着说下去了。
那人的脸挨得很近，可以透过微微射入车窗的一缕光线看清他眼上的睫羽，俊朗的脸庞因为最近忙丁兆惠的事显出几分疲惫，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地惊人。那种掺杂了桀骜不羁冷酷与柔和的眼眸一如第一次般让展昭觉得着迷。
心中那份不安美缘由地消失了去，或许是真的因为有那么一次即将失去，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因为害怕，却忘记了，是人就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和眼前的这个人活好每一天，不去浪费一分一秒。即使是下一刻末日，也不能荒废这一分钟的精彩。
“恩。”展昭许久之后才接着说道，“我记住了。”
看着展昭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是恢复了往日的柔和。白玉堂松了一口气，知道那猫心中都明白，只是站在了其中，反而失了分寸。如今想通了，到是可以结束这些日子里来的压抑了。
于是，白玉堂脸上又恢复了往昔的活力。
“恩，还好不算太笨。”白玉堂打趣道，一旁继续蹂躏展昭的头发。想着趁那猫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前再捉弄几番。
只是这动作究竟是没能持续多久，反应过来的某只猫也恢复了往昔的样子，一边咬牙切齿地叫着白玉堂的名字，一边起身报复。
隔音效果不错的车外只能看见两人无声的打闹，却是笑得异常温暖。
其实，生命就是如此的简单与美好，即便是死亡的插曲，也不过是冬日里的那场雪，覆盖了原有的痕迹，却也孕育出新的希望。
活在，当下。
后记。
十二年后，白玉堂安静地在展昭怀中辞世，死因为过量辐射引发的肺癌。展昭之后辞去了飞控中心的工作，去了那个曾经的白玉堂生活过的小岛，一边教书育人带起了研究生，一边开始从事空间碎片的防护研究。
展昭说，或许如今发生没有人愿意看到。只是事实终究已经无法改变。但如果有能力的话，我希望这样的事永远也不会再发生了。我想，如果我能快乐的话，玉堂在天堂看着也会快乐的。
【番·冬雪完】
【碎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番·冬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