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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事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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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阳好,出去晒晒太阳吧。”顾亭拉开窗帘,没了厚重帘幕的阻挡,热烈的阳光就从那扇方窗外泄了进来。
斜靠在床头的人闭上眼,眉头微蹙着,似乎对这阳光格外不适。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消瘦的身体套在蓝白条纹的宽大病服里,从领口便可轻松窥见里面瘦骨嶙峋的光景。
背后没有回应,顾亭走到他床边,想伸手拿温度计探他的体温,却被对方躲开了。
当那双阴翳的眼睛睁开,看向他时,顾亭收回了手。
不出意料,床上的人摇头拒绝:“谁会让一个精神病站在阳光下。”
精神病院里有很多类型的患者,行动说话无异于常人的一种,是最省事的,但往往,又是最难缠的,他们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越是这样,反而越不正常。
“既然不出去,那咱们聊聊天吧。”
“不用,陪我下盘棋。”
顾亭把棋盘拿来,执黑子先下,几个回合后,便被对方提去了几个子。
言风清懒懒地靠在床头,信手摁下一枚白子:“顾护士,要不要我让让你。”
“不用”,顾亭审视棋盘,斟酌着,思虑良久才落下一子,但下一刻,他的那颗黑子便被提了出去。
“费尽心思做出的事,有时见不得会有多大作用,哝,就像这棋子一样,没用”,言风清抛了抛手中的棋子道。
顾亭不理会他,闷着头下棋。
他不是和自己赌气,而是言风清实在是个下棋的高手,他自诩棋艺卓绝,但竟从没赢过言风清。
“护士棋艺高超,但比起我,还是逊色一点。”
看着满盘棋子,竟再没了让黑子下足的地方,顾亭暗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棋子,“确实厉害,但比起下棋的闲情雅致,你不觉得先把病治好,出了这病院更重要吗?”
“我没病。”
“有病的人总说自己没病。”
言风清耸肩:“结论是由大多数人得出的,可那不一定是对的,我和别人不一样,就有病?”
顾亭:“我不是医生,不清楚你是怎样一种病症,但我认为,医生的诊断总归是没错的。”
“瞧,你也是那大多数人之一”,言风清将手里棋子扔回棋盒,伴随着“啪”的一声,似笑非笑道:“顾护士,工作时心不在焉可是会出差错的,你来医院有什么目的,不妨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顾亭心下一沉,抬眼看他。
就在他思索怎么说时,楼下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顾亭愣了两秒,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正下方的一楼房间门口围满了人。
他们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个个面色惊恐,顾亭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听到背后的人道:“发生了啊······”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顾亭回头,面色凝重。
“杀人放火,谋财害命,这些发生在外面都不足为奇,更何况是在这。”言云清皮笑肉不笑道。
顾亭抿了抿嘴,向门外走去,就在他掩上门时,言云清一声低低的自言自语钻入耳中。
“还差三个。”
顾亭挤进人群,门外已经拉上了黄色的警示线,他站在线的边缘朝里探,只看到喷在床上,以及墙壁上的大片干涸血迹,除此之外,房间里其他地方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一毫凌乱的痕迹。
没有打斗。
血迹暗红,显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顾亭正想着,突然感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回头见张院长正站在自己身后,他自觉地让开了路。
张院长面色沉重,低沉着声音和门口的保安交谈了几句后,转头面向众人:“安静!”
话一出口,乱哄哄的人群瞬间没了声音,作为重症精神病院的首席医生兼院长,他在一众医生护士里很有威望。
“这次发生的事情相当恶劣,如你们所见,这个房间的病人死了,就目前看来他杀的可能性极大,在事情原委还没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医院,有人有异议吗?”
他的声音威严,语气不容置疑,让人想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人群鸦雀无声了片刻。
随后——
“好,没有异议,各自散了吧。”
说完,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看向顾亭,犀利无比。
顾亭顿时感到一道威压被加在了身上,有些喘不过气了。
“你是新来的?”
待众人散去,张院长叫住顾亭。
“对,一个月前到职的护士。”顾亭的声音略显急促。
闻言,张院长的脸色放缓了很多,他指了指身后:“看到了这样的事,害怕吗?”
顾亭摇摇头:“还好。”
张院长拍了拍顾亭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视线却在他脸上流转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他走后,顾亭抬头朝上看去,五楼的窗帘动了动,有道人影一晃而过。
顾亭闭了闭被阳光晃到的眼睛,垂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打定主意朝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不大不小,靠窗放了一套桌椅,里面的床用帘子隔开,墙角堆满了东西。
顾亭是新来的护士,干的活要比那些资历老的多,夜里值班的事也落在了他头上,因此这么些天来,他一直住在这。
顾亭掀开帘子,手伸到枕头下面,取了样东西。
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顾亭擦了擦手上的东西,把它塞进口袋,起身离开时,刚好和来人碰上了。
“顾护士,你怎么在这?”来人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不等顾亭回答便说:“你知道一楼的事情了?”
顾亭点头,想到什么问:“他怎么死的?”
姓黄的护士的手不经意抖了一下:“死得挺惨的,被人捅了十几刀,半个身体血肉模糊,我当时进去时,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唉,他在这治疗了两年,病情比来时好转了很多,是最有望出院的病人,现在这·······唉。”
顾亭脸上没什么波动:“那真是可惜了。”
“偷偷告诉你,我听说,死者进入房间不久后,就有人去了他房间,但好巧不巧,拐角的监控坏了,一楼走廊的监控,自从上次被五楼的那个疯子打歪了后,就一直歪着,照不到那。”
“那怎么知道有人去了他房间?”
“影子。”
顾亭立马明白了:“所以说,这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
黄护士迟疑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在一楼,只有屋内的光才有可能在走廊上照出影子,屋内开灯,只有晚上”。
顾亭顿了顿,“虽然不清楚那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昨天晚上的那个人一定就是院里的某一个人。”
“······对,一到晚上,院里就要封闭起来,不可能是外面的人进来作案”,黄护士说着,抬头见顾亭正审视自己,忙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你是负责他的护士,也有嫌疑。”
“那张院还是他的主治医生呢!”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顿,黄护士首先反应过来,打了个哆嗦道:“不,我不是怀疑张院的意思,我······
顾亭很奇怪他的反应:“你怎么了?”
黄护士往四周看了看,仿佛才放下心,但再说话时,声音放轻了许多:“张院是领导,在他手下混饭吃,说话不得注意点。你这才来这一个月,是不知道张院脾气是有多差。他平时成天拉着脸,看谁谁不爽······”
黄护士突突的一番输出,显然是对张院积怨已久,顾亭怕他说个没完没了,打断他道:“黄护士,你知道言风清吗?”
“谁?”
“言风清,我负责的——”
“你小心点,他就是个疯子”,说着,黄护士深呼吸了一下,“这疯子不仅砍死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把同学打成了半身不遂。刚来医院那会儿,我是负责他的护士,在给他输液时被他划了一刀。”
他撸上袖子,手臂上赫然出现一条十厘米长的,蜈蚣一样蜿蜒丑陋的疤痕。
顾亭看到那条伤疤,握紧手上的东西,嘴角却微微勾起。
“你怎么会问起他来?他是又犯病了吗?”
顾亭只是笑,目光讳深莫测。
顾亭再次回到言风清的病房时,他依旧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棋子,只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从顾亭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
“脸那么白,吓破胆了?”言风清左右手互抛着棋子,漫不经心道。
“比不上你,处变不惊”,顾亭有意远离他,随意整理了下病房里的东西后,就要出去。
“等等”,言风清叫住他,“顾护士,护士可不是这么当的,你至少得关心下病患吧。”
顾亭转身:“那你想让我怎么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