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上》姜不老不辣

51、前世

　　身娇体弱的明姜云安静的躺在聆听轩，并没有听到晚钰的责问。

　　他恍惚之间看到晚钰倒在血泊里，与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来世......我还要做师尊的弟子......”晚钰说完悄然闭上眼，伸在半空的手失去支撑瞬间的落在地上。

　　“晚钰......”明姜云想要握住晚钰伸过来的手，却发现自己变得像烟雾一般透明。

　　他猛地睁开眼，却不能分清梦境与现实。他紧紧的抓住正在为自己诊脉的浅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恳求道：

　　“浅修长老，求你，救救晚钰。他浑身是血躺在那里，快救救他！”

　　浅修与南荣雪相视一番，他拍了拍明姜云的胳膊安慰道：

　　“放心，晚钰没事。”

　　南荣雪表情更是一言难尽，不知道是担忧明姜云的病症，还是担忧师徒二人为人不齿的关系。

　　可是这哪里是梦境！分明就是明姜云潜意识对前世发生事情的记忆，他真的亲眼看到晚钰为了救活他，被重生术反噬惨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却安然无恙的回到现在，重新开始生活。

　　晚钰怔怔的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痴痴的笑了起来，笑容依旧明媚，肺腑之间陡然化作血泥，涌上喉咙。

　　“晚钰？”沈初灵立刻上前想要检查晚钰的身体，却被晚钰一把推开。

　　沈初灵被推了个踉跄摔倒在地，受伤的身体让他的行为变得迟缓，他毫无防备的看着晚钰利落的擦掉嘴角边的血迹，然后跨步向前，纵身一跃，跳下无望渊。

　　“！！！”沈初灵费力的向悬崖边移动，他绝望的伸出手想要拉住晚钰。

　　南荣魏阙被旻华长老拦着站在悬崖边上，看着晚钰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尖叫道：“晚钰！”

　　眼泪随着脚下的尘土无声的落入无望渊，祭奠着无望渊的生魂。

　　没了父母的精心呵护，没了师尊的谆谆教导，没了师兄弟的互相勉励，还剩下什么呢？

　　南荣魏阙已经一无所有了。他要报仇，要替师尊，替鸣云山上千弟子报仇雪恨！可是找谁报仇呢？仇恨仿佛随着晚钰的纵身一跃也落入深渊。

　　“沈初灵，若非你教唆明晚钰攻打鸣云山，我师尊就不会死！”

　　南荣魏阙对沈初灵恨之入骨。

　　沈初灵满不在乎的看向南荣魏阙，任由玉烛剑划开自己的血肉。他知道若是南荣魏阙稍微用力，他便要命入黄泉。

　　“你说是就是吧。”

　　沈初灵像是故意激怒南荣魏阙一般，“趁我现在受伤，赶快动手。”

　　“你！”南荣魏阙恶狠狠的盯着沈初灵，手中的玉烛剑又握紧一分。

　　“少主，万万不可！”旻华长老制止道：“沈公子是修真界的仙君，更是江观主钦点的观主候选人，若是杀了他，少主要将鸣云山至于何地！”

　　南荣魏阙嗤之以鼻：“笑话！他若是真觉得自己是仙君，为何会与明晚钰这个杀人魔头为伍？”

　　“南荣少主说的没错，我不仅与晚钰为伍，我还要帮晚钰得到整个修真界！”

　　沈初灵突然从南荣魏阙手中夺得玉烛剑，指着对方的脖颈，“所以我说若是南荣少主死了，鸣云山自然由我接管。”

　　旻华长老：“求沈仙君看在晚钰的份儿上，千万手下留情！”

　　“是啊，晚钰从始至终都不忍伤你半分，哪怕知道你几次三番闯入稽亭阁想要救走明姜云，也下令不许拦你，放你回鸣云山。哪怕知道你恨他入骨，他也心甘情愿承受。晚钰将你当作师兄，而你，却认定他是杀人魔头？”

　　沈初灵手中的玉烛剑离南荣魏阙又近了三分。

　　南荣魏阙听着沈初灵为明晚钰开脱，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或者说你是因为晚钰血洗稽亭阁才如此痛恨于他？”

　　沈初灵不理会南荣魏阙的质问，他用玉烛剑挑起南荣魏阙的下巴，让对方正视自己，

　　“看来我猜对了呢。”

　　南荣魏阙并不畏惧沈初灵，他直视着沈初灵的眼睛。

　　“难道不是他所为！稽亭阁满门，和我鸣云山上的弟子何其无辜！沈初灵，你敢说他们都该死吗？”

　　沈初灵道索性出了修真界最大的秘密：

　　“你莫不是真的以为凭着晚钰的一己之力能荡平稽亭阁？南荣少主觉得晚钰的修为有多高深呢？还是你觉得晚钰应该这么做？”

　　风吹起沈初灵凌乱的碎发，模样虽然狼狈，气质却更显冰冷。他带着质问的语气道：

　　“还是你亲眼看到晚钰杀了那些人？”

　　南荣魏阙：“......”

　　可是修真界都在盛传是晚钰杀了稽亭阁上下几千人，坐上了阁主之位。

　　南荣魏阙像是幡然醒悟，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世界，他是误会了晚钰么？可是晚钰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那样强势？为什么带人攻打鸣云山？

　　“晚钰被明姜云逐出师门，被鸣云山抛弃的时候，他都从未有过怨恨，反而一再恳求城主放过你们。他又怎么会血洗稽亭阁？去手刃自己的同门？”

　　“这不可能，你休要为他开脱！”

　　“南荣魏阙，你与你那表面和善的师尊都是同一类人，为了所谓的正义，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就逼着晚钰去死。我倒是想替晚钰问一句，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心？”

　　沈初灵说着便自顾自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了。晚钰舍不得杀你，我就不一样了。”

　　旻华朝着沈初灵跪下，“沈仙君！少主年轻不懂事，您千万不要与他计较！若是仙君不嫌弃，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代替少主赎罪吧！”

　　“旻华长老莫要求他！你起来！”

　　“还是南荣公子明事，求不求结果都一样。晚钰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沈初灵的面容些许狰狞，手中的剑蓄势而发，瞬间便能斩断南荣魏阙的脖子。

　　忽然玉烛剑急速挣脱了沈初灵的手，在空间翻了两圈后落在远处。再看时，却是晚钰抱着明姜云从无望渊上来了。

　　“晚钰！”

　　“师尊！”

　　沈初灵和南荣魏阙同时喊道。

　　晚钰警告的看了一眼沈初灵，并未说话。

　　他快速将明姜云放在地上，用灵力圈住明姜云。

　　朝起的潭水没有让明姜云摔得血肉模糊，可他终究是凡人之躯，跳下无望渊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他死了，

　　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明姜云浑身湿透，静静的躺在地上。

　　南荣魏阙看着一动不动的明姜云，想要伸手探明姜云鼻息，却被吓得坐倒在地。

　　“不可能！”他喃喃道，“师尊他不可能死的。”

　　晚钰担心南荣魏阙接受不了现实，做出危险的举动，便朝着旻华长老看了一眼，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的意思。

　　好在旻华长老头脑清醒，当机立断打晕了南荣魏阙，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咳咳咳......”晚钰因刚才气急攻心，伤了肺腑，不停地咳嗽起来。

　　沈初灵看着晚钰为了一个死人浪费自己的灵力，失望至极。

　　“叔父，”晚钰抱着明姜云，对沈初灵说道：“请叔父转告城主，我会带着师尊和师兄离开的，鸣云山就交给叔父了。”

　　沈初灵不愿看到晚钰就此放弃，

　　“你就不怕城主屠了鸣云山满门？”

　　“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鸣云山的师兄弟，何况我也实现了对他的若言----将鸣云山归入稽亭阁。鸣云山的师兄弟们怕是不会服从叔父的命令，还请叔父让旻华长老代为管理。”

　　“可他已经死了！”沈初灵指着明姜云，“你为了一个死人，放弃至高无上的地位，值得吗？”

　　“我这一生命运坎坷，所求不过是与心爱之人一起生老病死。”

　　晚钰深情的看着怀里的明姜云，

　　“师尊他没有死，他只是累了。”

　　而后转向旻华长老行了礼，

　　“晚钰谢过旻华长老这些日子操持着鸣云山，往后可能也要麻烦长老了。”

　　旻华长老并不习惯晚钰突然转变的态度，可他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干不过眼前的两位，随即应下。但是在他眼里，能够接管鸣云山的只有南荣魏阙，他一定会将鸣云山看好，等着南荣魏阙回来。

　　随后晚钰带着明姜云和南荣魏阙下山了。

　　明姜云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嘴唇发青，四肢随意落在身体两侧，身体随着马车左右微微晃动，毫无生气的靠在晚钰的肩上。可他早已没了呼吸，是晚钰用灵力维持着他的体温。

　　“师尊！”南荣魏阙在马车上惊醒，他想要起身上前查看明姜云的状态。

　　晚钰抚着明姜云的头发，“我一定会救他的。”

　　南荣魏阙起身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看向晚钰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晚钰：“钤山。”

　　南荣魏阙：“鸣云山......”

　　晚钰：“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师尊！是鸣云山的师兄弟！明晚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么？”

　　“我......”

　　南荣魏阙作势要回鸣云山，晚钰制止道：“你不能回去。”

　　“那是我家！是我南荣家世代的心血！我凭什么不能回去！”

　　“如果我说了，你就愿意留下来么？”晚钰看着南荣魏阙，眸子里愁绪万千。他见南荣魏阙沉默，几经挣扎后，才慢慢道：

　　“六年前我被逐出师门，险些没了性命，是叔父将我带回了庆高城。沈城主为医治我，放弃了一生的修为，于是我便答应为他完成此生的愿望----统一修真界。

　　沈城主便让叔父伴我左右护我周全，我们按照沈城主的计划步步为营。稽亭阁是仙门之中的武学世家，要想统一修真界，就必须先解决这块硬骨头，否则等稽亭阁发现，联合任意一个门派就能轻而易举的灭掉城主府。

　　其实选择稽亭阁还有另一个理由，便是为我父母报仇，这也是我没有阻止沈城主的原因。屠杀稽亭阁上下八千人的也并未我所为，是沈城主利用了陈阁主的野心借刀杀人。

　　他事前将重生术悄无声息的赠予了陈阁主，陈阁主以为无人知晓此事，便想将重生术据为己有，没想到被稽亭阁其他几位长老知晓，很快他们之间便引发了内讧。

　　陈阁主不念同门之情，将这些肖想重生术的长老都杀尽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各自暗中所为，却不巧陈阁主杀人的时候被陈畅长老碰巧撞见。陈畅长老为人刚正，绝对不允许稽亭阁阁主乱杀无辜之人，为了清理门户，他联合其他长□□同讨伐陈阁主，于是出现了同门相残。

　　我与叔父算准时间赶到稽亭阁，那里毫无生还可言，血水几乎淹没了地面。后来我便顺水推舟做了稽亭阁的阁主，稽亭阁的门外弟子不知内情，以为是我所为，于是口口相传，有了我血洗稽亭阁的事情。”

　　“大家都以为我法力无边，连仙审庭也不能奈我何，但是事实却并未我所为，这也是我没有被仙审庭带走的原因。”

　　晚钰内心毫无波澜，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这六年的时间，我为了精进修为，不断地闭关，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但是沈城主并没有给我更多的时间消耗，第二步便是鸣云山。

　　我起初反对对鸣云山下手，沈城主却以你和师尊的性命相要挟，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准备。可是事出突然，我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于是提出到鸣云山迎娶师尊，索性这件事没有被沈城主阻拦，后来我便下令师尊的随同人员必须要有五百名鸣云山的弟子，尽管那些随同师尊前往稽亭阁的师兄弟怨声载道，也并未放他们回去。

　　如你所见，今日我虽带人前来，但是并没有对师兄弟们下手，而是命令所有弟子集中在琼纱殿，等待安排。

　　我......本以为凭借一己之力能够保护好大家......”

　　晚钰抚着明姜云的脸庞，哽咽道：“沈城主忌惮师尊的修为，我以为废掉他的灵力，就可以将他一直留在身边，护他周全，没想到......”

　　“你明明知道师尊是那样倔强的一个人，可你偏偏选择拿走了他的骨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救他的，一定会救他的！”

　　晚钰搂着明姜云，“我们再去钤山之前，要先回一趟庆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