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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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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姜云在众人街住了十多日,自从打了连晋承之后就再也没下过楼。白天庆高城人多口杂行动不便,每次也就等待天黑才出门。
亥时一刻,明姜云像往常一样换了身玄色衣衫悄然离开了客栈,竟发现陈笙只身离开稽亭阁,于是隐去了气息悄悄跟着陈笙到了城北的一处宅子。他担心被发现不敢靠的太近,索性在宅子外的凉亭处等待。
夜色深沉,四下寂静无声。远处时不时的夹杂着几声犬吠,周围愈发落寞冷清。阴风阵阵不觉让人泛起凉意。
明姜云穿着一身玄色衣衫,头发绾成了高马尾,皮肤在黑夜中衬的愈加白净,站在凉亭中与夜色融成一体,显得十分单薄。
他悄无声息的坐在亭中望着不远处的宅子,心里疑惑渐升。
陈笙进了宅子,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敲了门,听到屋内应声他才推开门,不料却撞见孟寅与钱尚还在戏耍。二人见他进来也没停下,幸亏有稽亭阁阁主的素养才让陈笙忍住要弄死这两个狗男女。
他隐忍不发的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两人玩够了方才停下,钱尚看了陈笙一眼,告诉孟寅他去厨房准备些吃食便出去了。
孟寅喘着气披上衣衫侧躺在榻上,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她拢了拢鬓发,不屑的表情挂在脸上,
“陈阁主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陈笙的教养极好,虽然知道孟寅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但是还是保持良好的风度,
“当然记得。”
孟寅脸上挤出一丝冷笑,“我可是听闻陈阁主一直在忙着贵弟子的婚事呢。”
陈笙:“的确如此。此番前来就是想让孟姑娘放心,我并未忘记当初答应姑娘要杀了廉真仙君,不过要想杀他,并非那么容易。廉真仙君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我也并非他的对手,所以便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稽亭阁实力大增,又能完成孟姑娘的心愿。”
孟寅不耐烦的摆摆手,
“我既已答应让人顶替你成为杀人案的凶手,便是相信你有这个能耐杀了他。如今你却说不是他的对手,陈阁主这是存心在打我的脸么?”
陈笙:“请孟姑娘听我一言,廉真仙君怎么说也是鸣云山的长老,即便是杀他,也要用最稳妥的方法。稽亭阁之所以与楚梵宫联姻,就是为了打击鸣云山。倘若鸣云山消失,还愁杀不了区区一个仙君吗?”
孟寅捂着嘴笑了两声,讥笑:“陈阁主莫不是在开玩笑?我虽未去过鸣云山,也知道鸣云山是修真界的翘楚门派。让鸣云山消失?陈阁主怕是在痴人说梦!”
陈笙不以为然,“此言差矣。孟姑娘可能对修真界现下形势不太了解。楚梵宫下一任宫主连晋承懦弱无能,待我徒儿与连憧憬的女儿成亲后,我稽亭阁便理所应当的接管楚梵宫成为修真界最强大的门派,届时莫说是鸣云山,就是整个修真界也是手到擒来!孟姑娘还怕报不了仇吗?”
孟寅懒怠听他赘述,“陈阁主的用意怕是为了一统修真界吧?”
陈笙闻之脸色微变,忽而大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孟姑娘。”
孟寅支起身子看着陈笙。
“我这里有个消息或许对陈阁主日后修行有帮助,只是不知陈阁主要如何感谢我?”
陈笙:“若果真如此,必将尽我所能满足孟姑娘的要求。”
孟寅:“我的真身已被明姜云毁掉。如今这幅身子的法力不到十分之一。若陈阁主答应为供奉,助我修的真身,也是一桩美事。”
陈笙心里盘算:倘若她重塑真身,取我性命轻而易举,我又如何能安枕于三界之上。但是要先稳住她才行。
嘴上答应:“孟姑娘本就是我陈笙的恩人,为恩人供奉香火有何不可!”
孟寅勾了勾手指,示意陈笙靠近自己,
“陈阁主可知晓明姜云乃何人也?”
陈笙向前走了两步,弓着身子。
“难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孟寅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然,世上怕是没有几人知晓他的另一个身份。”
陈笙:“请孟姑娘赐教。”
孟寅:“陈阁主必然听闻过醉风阴。”
陈笙一听便知明姜云身份不简单,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自然知晓。醉风阴乃是修真之人所向往的地方,天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孟寅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描述:
“他来自醉风阴。自从上次换了身体,连带着这躯体的记忆也留了下来,尚在很小的时候被明姜云救过一次,那时候他自报家门说的就是醉凤阴的弟子。”
陈笙的心里不知是畏惧还是兴奋,背弓的更厉害了。
若明姜云真的来自醉风阴,利用他找到醉风阴所在,怕是离飞升不远矣!
孟寅见陈笙无动于衷,以为陈笙不信。怒意横生,
“陈阁主这是不信我?”
陈笙道连道三声不敢,天下修仙之人都在寻找醉风阴,为的就是能修道成仙。明姜云也是修仙之人不可能放弃成仙的机会去鸣云山做个闲散的长老,别看鸣云山是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鸣云山做一辈子的长老修成正道的机会也非常渺茫,除非他脑子有坑。
脑子有坑的明姜云在凉亭处坐了许久,不远处老旧的宅子传来开门声,听着像是普通人的脚步声。
他快速起身跃上凉亭的顶端看向院子,却见河神庙的祭司出在此处。他想起之前晚钰有说过这个祭司是河神的倾慕者,后来河神真身消失,祭司也跟着不见了踪迹,
如今为何会出现在庆高城?陈笙是稽亭阁阁主,怎会与这个祭司有往来?屋内的人又是谁?明姜云不禁朝着亮着灯火的屋子看了一眼,打算明日再打听什么人居住此处,遂转身离开了凉亭。
晚钰与明姜云分开后,终日萎靡不振。他想到明姜云现在只要见到他,心里挂念着他簪曰蛊毒就会消耗着明姜云的身体,就止不住的心痛。
他悔不当初,就不该答应沈青衣来到城主府,不该让沈青衣发现自己对明姜云的情义,但是这一切的不该已然发生,让人无力回天,难道这辈子再也无法与明姜云见面了吗?自己的心意该如何安放?
少年人的心总是很单一,单一到执迷不悟,也不愿回头。
于是晚钰再次来到缥缈楼,指名道姓要见宴亭。
那掌事又怕他和上次一样来闹事,便推脱宴亭病了不方便见客,奈何晚钰根本不听他言,便将沈初灵之前送予他的月明珠摸索了一颗抛给掌事,并再三保证。
“掌事且放心,今日我只是来看望宴亭,并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情。”
掌事半信半疑的拿了月明珠应声去找宴亭。
倒不是掌事真的推脱不让晚钰见宴亭,而是宴亭真的病入膏肓了。自上宴亭次被晚钰划破脸蛋,便受到了惊吓,然后卧病在床一蹶不振。
勾栏瓦舍的小倌被毁了容也不在受人青睐,于是宴亭从一个琴艺师成了无人问津的残花败柳。他终日蜷着身子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无人照拂。更没有钱请大夫看病,所以病情便一日重似一日,就连之前脸上被晚钰划的伤口也跟着溃烂,如今吊着一口气似乎是不甘心自己所受的委屈。
掌事领着两个人推开柴房的门,不觉的捂着鼻子往里面走,看到宴亭缩在地上,管事唏嘘不已。
前些日子还是个傲性子的人儿,如今说是草芥也抬举他了。
于是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人便将宴亭抬起放在担架上就往外走。
宴亭迷迷糊糊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情,只觉得全身像在半空晃荡,刚吃的粥水一股脑儿的被晃荡出来,到吐完他才发现自己被人架着出去,心里又气又急。
掌事吩咐两人,“找间干净的屋子,带他沐浴更衣,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宴亭无限恐惧蔓延开来,虚弱的挣扎:“你们要带我去何处!”
掌事同情的看了一眼宴亭,“自然是有客人要见你。”
宴亭慌忙的捂住疼痛感消失的溃烂的半边脸,一手抓住旁边的门框,使出全身力气喊道:
“如今我已变得人鬼不分,休要在糟践我!”
掌事也不理他,上前扳开宴亭的手,又甩了他一巴掌:“由不得你!”
宴亭被这一巴掌被打晕过去,直到再次醒来。他睁开眼便看到前些日子糟践自己的罪魁祸首坐在旁边,举着勺往他嘴边喂食。
他又恨又惧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干脆捂着头不敢见对方。
晚钰见宴亭因为自己变成如此模样,心生愧疚,“对不起。”
宴亭没有因为晚钰的道歉做出反应,相反他害怕对方再次无缘无故打骂自己,于是紧紧抓住被子不敢轻举妄动。
晚钰见宴亭缩在被子的身体发抖,便将汤药放在一边,转身去了外间,
“汤药趁热喝。”
宴亭感觉到人已远离自己,慢慢探出脑袋在环顾周围,发现房间陈设奢靡。一时间想起自己这几日悲惨的经历,人生跌宕起伏,忍不住抽泣起来。
晚钰听到哭声便想去安慰对方,又想起对方害怕自己不好上前,便站在原处轻叹。
“我知你心中委屈,只是你的脸刚敷好药,若是让眼泪浸湿了,怕是会再遭一趟罪。”
宴亭哭了好一会方才止住,心里的委屈转化成活下去的力量,便端起药碗一鼓作气喝完了。
他望着外面的晚钰,便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是否好过取决于外面这位了,于是拖着羸弱的身子坐起来,
“我如今拖着残破的身子不知还能挨到几时。小公子既厌恶我,为何又来找我?”
晚钰:“你与他很像。”
宴亭顿了顿,便明白了晚钰口中的他指的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廉真仙君,他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说他像廉真仙君的不止晚钰一人,以前有见过廉真仙君的人便说他像廉真仙君,没见过廉真仙君的人便说他的模样生的极好,他一度认为修真界大名鼎鼎的仙君的样子如何会与一个勾栏的小倌相似,今日再次听到晚钰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心里不免生了妒忌。
宴亭:“小公子与他是何关系?”
晚钰本想说师徒,可如今莫说是师徒,就连说是路人也觉得可笑。
他道:“没有任何关系。”
宴亭似乎有些失望,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晚钰想到明姜云心里不免凉意四起,也便无心在此逗留,他看了一眼宴亭,
“你且好生在这里将养,我已和掌事打了招呼,他也不会再为难与你。我先走了。”
宴亭怕他一走,自己又被人遗弃了,赶忙问道:“那小公子还会来看我么?”
晚钰隔着屏风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晚钰走在街上,看着繁华的夜景却顿感凄凉,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太过陌生了,没有南荣魏阙追着自己叫师弟,也没有明姜云时刻嘘寒问暖乱人心,可他偏偏最在乎的也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