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旧怨 ...
-
“阁下跟踪至此,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怕我认出来?”
远处离人的声音反复碾压着明姜云耻辱的记忆。
明姜云不回答,也不动弹,一心只想着替天行道。
“你若老老实实待在妖界也就罢了,非要出来为祸人间,我便留你不得。”
离人听完明姜云的义正言辞,骤然笑道:“閣下如此怨恨我,又不肯真面示人,莫非是从前被我抛弃的人儿?”
說完向明姜云纵身飞去,边伸出手来要抓明姜云的帽檐。
“好歹让我看一眼,说不定我会回心转意呢。”
明姜云抬起轻盈的脚步,侧身避开离人的偷袭。
离人快速回身换成左手朝明姜云的衣袖抓去,即使抓了个空,也不恼,而是将左手放在鼻尖下,嗅着触碰到明姜云衣袖淡淡的余香。
他来回打量着眼前卓然挺拔的身姿,脑中幻想着轻纱中朦胧的面庞。这样轻佻的动作让离人愈发玩世不恭。
他嘴角弯成曲线悠然道:“味道清雅,是个美人么。”
明姜云视若无睹全然不在意离人的挑衅,手中出现的千寒剑在离人的脖颈咫尺间晃动,轻轻翻动剑身便可割断离人的喉咙。
离人指尖拂过眼前的面纱,敏捷的避开凌厉的的剑锋,跃上高墙。
他站在高处的好整以暇的看着地面上的明姜云,心中早已荡起阵阵涟漪。
“真是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
明姜云并没有生气,而是抬头看向离人,正义凛然。
“大护法也知相思是何意?”
离人的眉心抽搐,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闷气。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说,谁在他面前提起大护法三个字,他就要削谁。
十年前妖族攻打修真界并没有落下任何好处。妖王韩绤与两名护法被修真界的四大门派联合诛杀,其中一名便是十大护法之首---离人的父亲---离汜。
所谓子承父业,离汜死后,便由离人继任大护法来守护妖王。但是离人却只喜欢每日与美人花前月下长久厮|混,哪有意向作劳什子大护法。硬是被人驾着坐在了万妖之上----大护法的位置,而且更悲惨的是每日吃饭睡觉去茅房都由一群史官跟着,无人知道离人心中的酸苦与无奈。
自此以后离人变不许众妖唤他大护法。
上个月妖王的儿子十七被人掠去,离人秉着大护法的职责出门寻找,顺便四处转悠,想着能够邂逅美人,却没想到有美人自动找上门来。
虽然这个美人毛爪非常锋利,还是他又惊又喜。
离人看着明姜云手中的千寒剑,
“问得好。美人与我咫尺天涯,却以纱遮面,叫我云里雾里的瞧不真切,可不就是相思么。”
随后十分恭敬的朝着明姜云作揖。
“还未请教美----公子的尊名。”
明姜云握着千寒剑的手微微转动,剑身朝着离人反射出晃眼的剑光,矫健的身姿腾空而起。
“明姜云,请大护法赐教。”
离人眉間上挑,“美人是鸣云山的廉真仙君?”
明姜云没有否认。
离人本就不想惹事,何况对方是个美人,更加不想留下坏印象。
于是恳切的说道:“我与仙君不过是初次见面,为何苦苦相逼?”
明姜云眼睛含着冰霜,径直踏上墙垣朝离人袭去,朝离人步步紧逼。
离人则故意接过明姜云一掌,退至数仗开外后,转身朝着远处飞去。
明姜云收回千寒剑,继续追寻离人的身影。
帷帽上的轻纱被呼啸而过的风抓住边角,拉扯出最大的空隙。一张透着光的面容被轻纱出卖,好似纯如白雪的绸缎光滑而又柔软,等着人去伸手触碰。
一路上枝叶红花都自惭形秽的纷纷向后面退去。
离人疾如雷电搬越过城内的红墙瓦舍,却始终甩不掉明姜云。
二人先后来到一片种满芸薹的田野。芸薹挺着笔直的身板,整齐严肃的排列在天地中。黄色的芸薹花在初春的照拂下,漏出千娇百媚的容颜。
微风轻抚,鹅黄色的胭脂粉末粘在明姜云的衣衫上,清香四溢。
明姜云站定后看着不远处的离人。
离人好歹是妖界护法,若是贸然将其正法,连累的不仅是鸣云山,更是整个修真界。心里权益衡量之后,便放弃杀人的心思。
“大护法身居妖族高位,为何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庆高城?”
离人委屈道:“巧合罢了,仙君好歹放过我罢。”
明姜云前世被这厮的伪善哄骗,断然不相信他的巧舌如簧。
“你怎会轻易离开妖族?”
离人:“护法就不能离开妖族?仙君不是也离开鸣云山了?何况我一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二没残杀迫害无辜。仙君为何这样穷追不舍?”
明姜云想就算不杀他,也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休要狡辩!我不记得便罢了。但是如今往事历历在目,皆因你而起。今日新仇旧怨便一起了结。”
离人:“我与仙君不过初识,怎的就有新仇旧怨?”
明姜云不在多言,而是将千寒剑横在面前,用用灵力驱动宝剑。
千寒剑须臾之间飞向离人,粘稠温热的血沿着离人的手臂滑到指尖,浸染了润泽的粉色指甲,滴在地上犹如盛开的梅花在春日里泪述昨日风雪的摧残。
修真界的仙君与妖族的大护法在郊外白刃相接,异族高手对弈竟然无人观津。若是换在擂台,即使没有说书先生的妙语连珠,也会成为终而复始的人间奇谈。
不知是明姜云修为了得,还是离人技不如人。此时在路上便可看到这样两个人----一个带着帷帽的白衣男子手上牵着一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绑着一个笑眯眯的男人。
二人一前一後朝著庆高城方向走去。
离人带着格外高兴的语气说道:
“仙君既不杀我,又不肯放我。难道仙君准备将我留在身边?”
明姜云:“若冒然杀你,妖界以此为由重新攻打鸣云山,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虽不能轻易杀你,便只能这样绑着你,以防祸害众人。”
离人本就不着急离开,喜笑颜开:
“求之不得,只是仙君能不能解开这绳子?”随后一本正经道:“我发誓绝对不乱跑。”
明姜云不想再与离人争辩。
“你若告诉我来此地的目的,我自然会放你。”
离人:“我真的是偷偷溜出来找美人邂逅的,仙君要我说几遍才肯相信?”
明姜云:“罢了,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既然在此遇到你,便不会轻易放你离开,除非你愿意自己回到妖族。”
离人本就没有找到十七,又不想即刻回去,顺水推舟:
“那我就跟着仙君,待仙君回鸣云山,我自然就会回家。”
与此同时,晚钰和南荣魏阙在庆高城内慢悠悠的闲逛,等着明姜云回来。
南荣魏阙一看到路边的各种美食,脚下像生根了一样不再继续向前。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桌子旁,放下手中的零嘴,问道:
“哎,你想吃什么。”
晚钰看向明姜云离开的方向,心不在焉。
南荣魏阙嫌弃的看了一眼晚钰,对老板说道:
“老板,来两碗骨头汤,两份葱油拌面,两份蛋羹,一份爆炒牛杂,一份清蒸鲈鱼,一份酱猪蹄!”
晚钰听完南荣魏阙的的菜单,
“点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南荣魏阙捻起油纸里的一颗甜仁放进嘴里,回味无穷。
他看着晚钰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说道:“我每次出门经过庆高城,不管多急都会在庆高城吃一顿离开,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庆高城的食物比鸣云山好吃太多了!既然来到这里,肯定要吃个够!”
老板笑眯眯的给二人倒上茶水,又递上一碟子花生米,“花生米是送两位公子的,还请稍等片刻。”
晚钰拿着筷子尝试啄了一颗花生米,几经交错,才默默地放下筷子。
心里一想到明姜云去找老熟人的事情,让他如鲠在喉。
“雀雀,师尊刚才说他是去见熟人,怎的师尊熟人这么多?”
南荣魏阙浑然不在意,继续吃着零嘴。
“我哪知道,师尊他老人家每次出门也不带我,认识什么人又不会告诉我。”
晚钰显然没能消化明姜云对南荣魏阙的宽心,他一直都认为明姜云十分在意南荣魏阙。
“师尊以前没带你下过山?”
南荣魏阙默默的点点头:“对啊,就连我第一次出门历练,师尊也只是站在聆听轩嘱咐两句。”
晚钰唏嘘不已,顿时心生怜悯的拍了拍南荣魏阙的肩膀,拿起筷子再次与面前的花生米进行死生交战。
南荣魏阙陡然明白过来,晚钰这是在同情鸣云山的少主,这让他情何以堪!
南荣少主的脸色像被噎住一样变的通红。他突然觉得很委屈,他认识师尊已有十年之久,师尊都不曾亲密的待他,纵容他。而晚钰才来不过一年,竟然能让师尊一次又一次让步。
虽然平时看晚钰确实很碍眼,但是也只有晚钰和他是师尊的徒弟,也只有晚钰和自己一样是真的关心师尊。
蓦地南荣少主无比幽怨的哀叹一声。他拿起勺子叉进装满花生米的碟子里,舀出一勺花生米,用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晚钰。
“晚钰!魏阙!”耳边传来悦耳动听的叫声。
晚钰和南荣魏阙同时抬头,看到不远处坐在马上的周南正朝着他们招手。
晚钰放下筷子,起身行礼,
“周师兄如何在这里?”
周南让人牵走马后便上前来。
“我准备回稽亭阁,刚好路过这里,怎么没看到廉真仙君?”
晚钰:“师尊有事先行离去,周师兄要找师尊么?”
周南连忙摆手:“不,我就是问问。”
南荣魏:“周师兄可用过午饭?若是不嫌弃就坐下来一起吃些?”
周南也不退让,礼貌的感谢后便坐在一边,又从怀中拿出银钱来放在桌上。“岂有让你们请客的。”
随即转身对老板说道:“老板,拿手菜各来一份。”
老板看到来人险些没能握住手中的菜刀,街边的小摊居然迎来祁纯山庄的少主,激动之余应声忙去了。
周南:“我听舅舅说廉真仙君是他的师弟?不知二位可知否?”
晚钰:“听师尊说过。”
周南反倒可惜的摇了摇头:“只恨舅舅没能早些说与我,说不定我与二位也成了师兄弟了!”
南荣魏阙皱了皱眉,心道:就算你想拜师尊为师,师尊还不一定收你。
晚钰嘴角并无笑意。
“或许么。白庄主医术举世无双,周师兄为何不拜在白庄主座下修习医术?”
周南:“我才不要整日闻着药罐子的味道。何况我也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觉悟。我还是更喜欢廉真仙君的剑法和武艺!”
晚钰看着周南提起师尊时一脸崇拜的表情,显然是师尊的追随者,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便不再理会这人。他看着盘中的花生米被南荣魏阙吃的所剩无几,满心惦记着师尊几时能回来找他。
南荣魏阙却与晚钰相反,听见别人夸赞师尊,恨不得举双手赞同这人有眼光。赶紧放下勺子颇为自豪的说道:
“那当然,要说师尊的剑法,修真界怕是也找不出几人来与之媲美。也不看看是谁的师尊!”
周南:“二位有此师尊,真是羡煞旁人!”
南荣魏阙疑:“周师兄的师尊不是稽亭阁的陈尊主么?怎的他对周师兄不好?”
周南:“倒也不是不好,师尊他老人家时常闭关,一年之中见到的次数都数得过来。我的这身修为都是其他长老指点的。”
南荣魏阙有些意外。
“稽亭阁的长老各个都是高手,周公子得此指点,也算是幸事。”
周南不再回答,而是调转话题:“不知你们可有听闻近来庆高城有人失踪?”
南荣魏阙:“没有,不过这事发生在稽亭阁地界,自然会有人处理。何劳周师兄担忧?”
周南:“这个说来话长,虽说稽亭阁在庆高城内,但是稽亭阁一般不会多管,除非......”
晚钰看着桌上的银两,将周南为宣之于口的话补充完整,“除非钱给到位。”
周南:“对,稽亭阁出面是需要支付足够的银钱。所以并没人愿意出面查清此事。”
南荣魏阙听出其中的意思。
“周师兄是想让我们帮忙?”
周南呛声道:“我最近借回家的时间去调查此事,但是进度缓慢。”
南荣魏阙:“周师兄不怕被陈尊主知晓此事?”
周南义愤填膺:“将来兵挡,水来土掩。修真之人本就是安抚四方,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顾,为何还要去修仙?”
南荣魏阙:“这话你就应该去和陈尊主说,弟子都明白的事情,为人师尊为何不明白?”
周南将食指放在嘴边小声道:“这里到处都是稽亭阁的弟子,传到师尊耳朵里,我又得受罚了。稽亭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祖师们留下的规矩,不可随意让人指点侮辱。就因我上次当着师尊的面说过同样的话,被罚抄了五百遍戒律籍!听说以前的弟子更恐怖,被误会诋毁祖师遗训,然后就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晚钰出于同情和好奇抬起眼皮望着周南,突然发现周南就是稽亭阁新的希望。
南荣魏阙虽然心里非常鄙视稽亭阁的作风,但是断然不会失了仙门公子的风范,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稽亭阁的门规如此严谨,竟容不得人说话?”
周南哀叹道:“只是太过看重祖师留下来的训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