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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箭在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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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皇后和左璘才到太和殿,就见从里面出来的宁怀沙。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宁怀沙相当端正地行礼。
虽然以后宁怀沙再怎么行事,都不会再碍着左璘,但是之前他可确确实实是张家的心头之刺、眼中之钉。对着他,张皇后摆不出好脸色,却也拉不下脸给人脸色看,“宁相不必多礼。今日朝堂上的事,本宫还未谢过宁相。”
“娘娘不必谢臣。卫侯既然帮着殿下说话,臣曾受恩于卫侯,帮着说一两句,也算投桃报李了。”
这个时候,宁怀沙的八面玲珑好像死机了般,上面那话可以翻译成,我只是为偿还恩情,顺道帮了帮而已。不是想为太子说话,不必自作多情。
“本宫和殿下不是不知礼之人,该谢的,总是要谢的。”张皇后点头微笑。
谢完了,我们也就那样,各走各的道,各管各家的事。
宁怀沙思度了下,这位皇后向来是想一出就有一出的,还老喜欢拉他哥去搽屁股。
刚才他才给昭定帝献上了李愚的迎吴军方案和李氏行兵布划图。
尽管李大将军已经绞尽了脑汁,那些玩意儿也堪称“绝妙”。
但凡有点军事常识,就知道那和写好就可以往垃圾桶里扔的毕业论文没什么两样。
只要昭定帝有脑子他就会知道,拿李愚那蠢货去挡吴国大军,不如算着吴军行军的日子,开了上京城门来请他们欢度万寿节。
他没多说让卫含章出战的好处。
卫侯战无不胜,这张越国的底牌谁人不晓?
这个时候,皇帝该如何决策,局势十分分明,但宁怀沙不愿意再给这人搭桥,再像当年那样做那个小人了。
左湖不是想既留卫含章养病,又稳着东南局势吗。事事想两全其美,哪有那么好的事。陛下亲手做决定,那他哥自然就会知道,他的那位三哥真正看重的,是什么东西。
别整日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面上,宁怀沙只是笑了下后道,“东南局势不稳,陛下心忧国计。娘娘和殿下有什么事,不如改日再同陛下商议?或是臣自请去东宫一趟,请请侯爷?”
昭定帝心情正不好,你们要不别去触这霉头了?
哦,我打眼见着两位要说的事,可能昭定帝心情愉悦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好效果。如此,需要我去请一趟卫侯吗?
借着卫侯还在京城,您二位出了什么事,他还能帮忙劝说一二。
我这去一趟,至少让侯爷知道,你们两又要去犯傻了。不至于一会儿,又不清不楚地被绞进局势,还得收拾烂摊子。
夫妻之间理应比君臣更加亲密无间,结果,她的夫君高不高兴要别的臣子来提醒,她做点什么事,还要去请别的臣子来保驾护航,未免她的夫君迁怒于自己。
这世间怎么会有此等好笑之事?
张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瞥了宁怀沙一眼,不与他再言,便往殿中走去。
半道之上,张皇后想到什么,终究是苦笑连连。
依照昭定帝的脾性,这一时,要顺势将左璘贬做庶人,要废她的后位,也不无可能。
但她回不了头,也不愿意向这种事低头。
左璘觉察到张皇后的一顿,放开了她的手,跑到了宁怀沙面前,给他行了一礼,“有劳相爷了。孤会念着相爷和侯爷的恩情。”
宁怀沙笑着回礼,这种事当然对张皇后残忍。但是他哥又没错,没的平白无故倒像欠了他们夫妻百八十万一样。所以,帮忙可以,出场费总得算算吧。
东宫之中,望着偏室的那道门,宁怀沙扬起的手顿了下。
从本心出发,从过往到如今,他都万分不想这人涉足皇家之事。
但手还是落了下去。
门扉被拉开,卫含章就想知道这上京城是个什么风水宝地,从太和殿到侯府,再到东宫,没一个地方能让人好好睡一觉。还不如御花园的石缝里清静。
见着那个眉眼间满怀笑意的人时,卫含章端挺的肩落了回去,斜靠向门框,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有了笑意,“不是扎根到地里,挪不动脚了吗?这是生藤,长过来了吗?”
宁怀沙觉得这时候适合花点积分跟系统兑朵花来,告诉卫侯,他不仅会生藤跟着他蔓延,还会开花讨人喜欢。
但是实际上,他有点接不住卫含章的戏。
不是因为他应对不过来玩笑话,而是他贸然上门,卫侯倘若精力充沛,一定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怎么了。
然后与他说事。
好比昨夜他和左珉说完事后,等在室内的卫含章一样,他会明示“二殿下的见解不错”;好比在回廊处,他会直接开口问“想和我说什么?”。
他哥这人,不会露疲态于人前。
于是,愈是疼愈是笑,愈是精力不济愈是与人玩闹嬉笑。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不知道因为何事要去找陛下。我瞅了眼形势,怕会发生大事,所以过来给您说一声。”宁怀沙省去所有的寒暄和话术,直接将要害点给卫含章。
卫含章低头挑了一下眉。
五年前,这人找自己,是要阻拦他去截召制止昭定帝废后。今日,这人同样上门,干的却是相反的事。
他先摸出瓷瓶,咽下两片参片,而后开始整理袖边与衣襟。
宁怀沙跑这一趟的路,自也不是卖卫含章的好的。
所以,不在乎卫含章有没有感谢他。
见着了卫含章挑眉,他还解释,“我知如果出了什么事,定然拦不住您。便先来了这一趟。”
“缚云,我只是有点好奇。”
“嗯?”
宁怀沙心一紧。
“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陛下要是生气的话,我怎么会有立场去劝?好奇你如何下这个决心来叫我的?”
五年前,宁怀沙的做法,卫含章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今日这人的行事,便让人捉摸不定。
他如果以卫侯的身份的话,绝无可能插手帝后间的事,那不叫忠心劝谏,那叫犯上逾矩。那他要去,便就只能是厚脸仰仗他与昭定帝之间的情谊了。
人既已非懵懂少年,便不能糊涂了事,理应心中有数。
先时,他可以说是两人的兄弟之情,现在再这么说,多少有些不要脸了吧。
欠什么就得还什么,拿了别人些什么,自然就该给出些什么。
今日只要他主动搅合进事情中,便势必该给昭定帝一个交代了。
皇帝的情谊,哪有那么好拿?
卫含章笑了一下,等会儿还有出大戏。那场戏要唱不好,可能会比五年前还要精彩。
思及此,卫含章又拨了两枚参片入口。
“哥,我不在乎你选或是不选,也不在乎你选谁。但我不能让别人布局,你被迫入场。您信与不信,我这心思都仅此而已。”
还有一句宁怀沙没说,他自负,现如今的局面再差,也多少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五年前的覆辙绝不会再重蹈。
最差不过是卫含章倒向昭定帝那边而已,只要卫含章高兴,他没什么不可以的。
“缚云,政务不少吧?你先去忙?”卫含章已经理正衣冠,又差人打水净了手和面。
“侯爷,我做不到。”
宁怀沙看向他。
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卫含章,如果今天的事没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的话,他是不会走的。
“那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你不可以过激行事。”
“我尽量。”
他不小了,又诚实至此,卫含章拿他没办法。
毕竟不可能直接找根麻绳就把人给捆在东宫。
卫含章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方法,简单粗暴有效。但他不清楚宁大相公在宫里有哪些人手,和来找他之前有没有提前做过吩咐安排。要是他前脚将人捆在东宫,后脚宁怀沙的人就给他解绑了去,也不划算。当然,最重要的是,贸然朝他动手,又是在借这人对自己的情谊了。
承接皇帝的情谊要拿东西去换,应下宁怀沙的深情厚谊,自然也得有所表示。
唉,还是太子殿下好啊。一个水轮就能打发掉。
太和殿中。
昭定帝审视地看着跪在下首的左璘,和旁侧的皇后。
“退位让贤?皇后,你就是这样教导太子的?”
“父皇,不干母后的事。是儿臣顽劣,不堪大用。”左璘急了。
“你是愚蠢顽劣。”昭定帝压根儿没管他是不是自谦,一点情面都没留,“但你长得不像你母后就算了,怎么就还被那些个小伎俩给迷了眼?你是大越的太子,看你喜欢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尽学些小技跟悦人取媚之术。”
“皇后,这是左家的儿子,不是你们张家子。”
三个皇子中昭定帝喜欢谁呢?
非要说的话,喜欢和他排行一样的三皇子左珵。
那孩子长得像怡贵妃,行事作风又像自己,堪称完美。
而这个太子,就很糟心了。顶了像自己的壳子,内里却像个张家人。会些雕虫小技,有点愚善,实在是难以入目。
士农工商,工匠艺人确实地位卑贱。但终究凭的是一双自己的手,又不是向人嗟讨乞求,何苦要受人白眼。
况且别家尊父都巴不得孩子像些自己,而昭定帝却反着来,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得像一点妃嫔。他那样的心思,就不卑鄙拙劣了吗?
张皇后原是想好声好气和人论说的。
“陛下,您拿长相说事,臣妾不知道您想要做什么。”
怎么遭,难不成还能借着怡贵妃和自己那有些与卫侯相似的面庞,臆想三皇子和太子,是他和卫侯的孩子么?
她没忍的住。
左湖被戳中痛处,拈着腕上的一颗佛珠转了一圈,怒极反笑,“朕不想做什么。”
他转头冲着左璘道,“你不想做太子了,对吧?朕成全你和皇后,让你们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即日起,废左璘太子之位,贬为......”
王德以近乎屁滚尿流的姿态,滚爬进殿中,直接磕头道,“侯爷说他头疼得厉害,想见您。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