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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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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一晚上,爹他都没有到我这来。
不知为何,我睡不着,思绪随着门外的风起伏而起伏,我听得到风儿的呻吟,它仿佛要给我带来什么信息一样,可是,这门,这窗仿佛像铜墙铁壁一样,尽管只是一层薄薄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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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冷清的早晨。
也就是我和爹被掳到夜无雪“家”的第二天。
我微微从被子里探出身子,静静地倾听门外的动静。
什么人的声音都没有,却只有鸟叫声。
鸟儿很喜欢这么冷清的地方吗?它们喳喳喳地似乎谈得很兴奋,我静止着倾听。
原来幸福不过如此,静静地倾听,说明那个人在乎你。
这么说,喳喳的小鸟很在乎我吗?
鸟声骤然停止了。
我的心一惊,一种预感浮上心头。
因为我听到了脚步声的接近。
“吱——”
果然是有人来了,她推开门,径直向我走来。
夜无雪依然是那身黑衣,手中,端着碗药。
她的面容很疲惫,眼睛里还有隐隐可见的血丝,一双眼睛淡如水,她直直地盯着我看。
“快点把碗里的东西喝下去。”
她的声音淡淡,仿佛在完成一个不情愿的任务一样。
我吃力地坐起身,而她依然面不改色,没有过来扶我一把,但是如果是爹的话一定会,那简直是毫无疑问的啊。
“多谢夜姑娘。”
夜无雪的目光有些吃惊,随即,一丝冷笑挂上她的唇边。
“感谢我送你上西天?”
她的话带着很多嘲讽的意味。
“我相信夜姑娘您不会趁人之危。”
我不想和这个女人之间发生任何冲突,但是更不想让她看不起我。
不想让他看不起她心中仇人的女儿。
“那是你老爹要给你的。”
我微微一笑,“代我向家父道谢。”
她没有任何反应,转身欲离去。
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停下了。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一种不再是冷淡的目光,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后,便离去。
她的身影在清冷的晨风中留下了美丽的印记。
**********
这几天来,夜无雪每天都会顶时给我送药和饭菜,我不再反抗,顺其自然地吃下去,我不担心有毒,我心里甚至傻傻地相信夜无雪可能是个好人。在她来房间时,我甚至想和她好好谈谈,但是她冷漠的神情和我本身淡然的感觉总是擦身而过。
我甚至不感到夜无雪是个坏人。
她如若是坏人,何必每次都给我送药剂?我随身的银针测试出,那没有毒。
可爹他人呢?他去哪里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他。
好几次夜无雪来的时候,我几乎都快脱口而出了,想脱口而出问她我爹在哪里。
而我更大的疑惑就是……
这么多天来,长辈们那里全无音讯,他们不会不知道欧阳国师和如忆公主失踪。
如忆……
这么一个名字,让我想起一个温柔似水的可人儿。
可她给我的,却是冰雪般的寒冷。
想到她,我痛楚,心中划过无限的凄凉。
我静静地这么想着,几天来,几乎都是夜无雪服侍我的衣食起居,我总是默默地接受,我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任由她的手指划过我的脸,我的皮肤。
现在,已经是近傍晚,也就是说,夜无雪她要来给我送饭了。
果然,门发出了“吱——”的一声。
黑衣女子,踏入了房间。
骤然间,我坐起了身,瞧着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夜阿姨……”
我的声音轻轻地发出,却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当!——”
她手中的碟子从她手里掉落,她睁大了瞳孔,一种不可思议,一种感动,似乎从她眼中流露出。
“你……你叫我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着。
“夜阿姨。”我的声音很坚定,“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见着她悄悄用手抹了下眼睛。
“我再去帮你弄饭。”她急急地用手去碰地上的残渣,我却一急,因为我知道那陶瓷做的碗会弄伤手的!
“夜阿姨——!”
我冲着这么叫出,猛地冲下了床,可却感到头一晕!
眼看着,我就要头猛地敲在地上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可……
我却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展开双臂包容住了我。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双温柔如水的眼睛。
她定睛瞧着我,温柔如水的眼神中流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我的心顿时一暖。
我甚至不想挣脱那个怀抱。
夜阿姨什么话也没说,把我抱到了床上。
那么一双手臂,让我感到了无限的温暖。
仿佛那个曾经侮辱过我们欧阳家族的女人不存在了。
她细心地替我盖上被子,一双眼睛温润如水。
欲转身,却又回过身子,她露出了笑容。
“令尊大人没事,只是被我迷昏了关在密室而已,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
“不可能……”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
她的口气,没有挑衅,仿佛要做一个尽力使人相信的人一样。
“我是说,你不单纯只是想‘答应照顾我’才服侍我的,你一定另有目的。”
她微笑着。
我从未见过如此倾城的笑容,好美,好迷人……
“夜阿姨……我……我想和你谈谈……”
鼓起勇气,我这么说着。
夜阿姨顺从地坐到了我身边,手指轻扶着我的面孔。
我没有反抗,更没有害羞,只是微笑着。
“想知道如忆的事吗?”夜阿姨这么问着我。
我微笑,轻轻摇头。
“不想……。”
“这倒奇了,你以前一直都追问你老爹你娘的事的,现在这么个机会就在你眼前,为什么你不要了?”
“夜阿姨,我只想知道你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我想只要知道了夜阿姨和爹的事,我娘的事自然也就明了了。”
“真是聪明的丫头。”
她轻笑着用指甲戳我的脸,可并没有用力。
我叹息着,“你和爹那天吵架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看在眼里。”
“有何想法?”
我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
……
爹他清俊的脸从我眼前闪过……
温润如玉的双目……
……
我有那么些哽咽。
夜阿姨温柔地抱起我。
“可怜的孩子……”
“我不会悲伤……”我在她的耳边说出。
她疑惑地瞧着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一定不能理解一个哭泣的孩子明明流露出悲伤,却强说无愁。
“家父常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他一定是自己那种苦味道尝多了,不想让你尝,他知道你的愁滋味,只是,他想你一定会在成长中慢慢化解,这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安慰方法。”
夜阿姨很快下了定论,她一定理解,了解我爹的遭遇,才会这么说的吧,我的心里,已经确定了她和我爹是老相识。
“对不起,我不会放纵自己去想我娘,因为如果我悲伤,那么爱我的人们也会悲伤。”
才说不悲伤的我,眼泪刷刷刷地洗了面颊。
我躺在她怀里,静静地哭着。
她将我抱地更紧了。
原本的夜晚,都只是我一个人静静看着黑暗夜空,时不时而地伴随着身体上的寒毒而入睡。
但是这个夜晚,有个曾经眼神中充满恨意的女人陪着我。
“你……你抖什么?”她抱着我,一定感到我的身子在抖。
我抬起头,知道自己头上都是汗,看着夜无雪的眼神也越来越不清晰。
“发作了呗,药物未必抑制得住。”
我的声音轻淡如云薄雾。
“夜阿姨……万一……万一我死了……”
她不安地看着我,将我抱得更紧了,她的额头上,竟然也沁出了丝丝水迹,深锁眉头的夜无雪看起来是如此不安和不知所云。
“你等着,我把赛华佗找来!”
她想放下我,却被我一把抱得更紧了。
“你……”
“不,我不想死得那么孤单……”
话音未完,眼前的世界对我来说立刻一片漆黑。
头一沉,我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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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暗河,细细的水声不如清澈的溪水般潺潺动听。
相反,只有另人竖起汗毛的幽冷。
白衣人的面孔被比雾更浓的斗篷遮挡住。
可我分明感受到他眼神中朝我射出的幽冷幽冷。
黑衣的夜无雪站在白衣人身边,一副手下的样子。
她看的我眼神在冷漠中加进了几分奇怪。
白衣人玩弄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问道:“赛华佗的女儿?”
他手指上的扳指在黑暗的幽冷中似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和他整个人并不十分相配。
“是。”夜无雪低声应答着,“赛华佗他就这么一个嫡嫡亲亲的独生女儿。”
“掌上明珠啊。”
白衣人并没有看我。
“可惜,那丫头倔得很,并不想做个千金大小姐。”
眼前的白衣人迟迟抬起头,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即使靠这么近,我依然还是看不清他的容貌,不仅因为他的脸被遮住,也因为寒毒的发作和我体力的不支,让我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好俊个丫头!”他似乎在赞叹,“天之娇女……却可能断送此生。”
白衣人仰天长笑着。
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有完没完?”
我不抬头看他们,淡淡问出,“找个夜无雪彻底把我骗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爹呢?”
白衣人再次凑到我脸上,“你真想知道?”
我定神看着白衣人,眼神中没有任何温柔,或者说至今,我没有对任何人温柔吧。
白衣人似而淡淡一冷笑,随手把一包东西丢到了我面前。
“给她松绑。”
夜无雪顺从地走到我边上,蹲下身替我解开了绳子。
她的手十分冰冷,却让我感觉不是因为身体冷才冷,而是体内的某种气息使她手很冷。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对我表现得那么温情,难道只是想博得我的好感而把我带到这里来吗?我死死看着她替我解开绳子的样子,一切,都是那么漠然。
我恨道:“走开,我自己会松绑!”
我利索地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
夜无雪像个冷血动物,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回到了白衣人的边上。
“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我不敢保证里面有没有冲天雷。”
“你老爹怎么舍得炸死你呢?”
我心一惊,难道说这包东西是爹要给我的吗?可是,我并没有去立刻打开它,而是看着眼前的白衣人。
待后,我才默然地打开那个包裹。
可是,我的呼吸却被它给夺去了!
静静躺在白色布包中的,正是我最最心爱的横笛啊!
它的恬静中流露出淡淡的光华,我颤抖着用手拿起它,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那种滋味不知如何形容。
久而,我淡淡抬起头,道:“家父现身现何处?”
“你的夜阿姨知道,有的事,就连我都是不知道的。”
白衣人说罢起身,等他站起来,我才发现,他,身材体形模样,和我爹居然那是那么像的。
“无雪。”
他用命令的口气道,“看好她。”
“是。”
夜无雪回答得如死灰一般。
“必要时,就杀了她。”
白衣人轻轻在夜无雪的耳边道出了。
静如死灰的暗渊,有着静静流淌的水声,但是,水声听上去是如此冰冷。
“你没话说了吗?”
夜无雪坐在我的面前,冷冷问出。
“你让我没话可说,但是如果你要听什么,我愿意说给你听。”
我缩紧自己的身子,这个地窖,实在是寒气逼人。
“眼下,是你要听我说话。”
我的眉头皱起,眼神露出疑惑。
“你不想听你爹娘的事吗?”
她媚笑着,似乎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知道我一定要听一样。
“不想。”我冷冷道出,头一别,不再看她。
“即使你不听,我想我也有义务告诉你。”
“你想说就说吧。”
“你听着。”
她深深吸气,口气似有悲叹。
“你的身份,非常特殊。”
我的耳朵在听,但是头没有回。我知道,一般说出这样话的人多半是想引起别人注意,然后编出一大段骗人的身世。
“你爹,是神医。人称赛华佗。”
**********
寂静。
清幽的徘徊。
我转头看着夜无雪,淡淡道出:“这不用你来说。”
“可是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我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瞅着她。
“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身上流着不一样的血液。”
黑水幽幽,缠绕心扉。
“我本来就是公主,这点,也由不得你罗嗦。”
我感叹夜无雪还真是会编故事,爱套我胃口。
“可是,你所谓的公主,是你姑父给你的名分,不是吗?”
“没错。”
“如忆公主,确有其人。”
我高傲地昂起头,“我就是如忆公主,四方城的如忆公主,如忆宫的如忆公主,有问题吗?”
她笑笑,“当然没问题,问题在于,我要说的如忆公主可是别人。”
“谁?”
“唐朝的如忆公主。”
夜无雪轻道出,口气中有着不可琢磨的话语,她话中有话。
我习惯了这样被人套神秘胃口,面对这个女人,我也只是轻笑下。
“我娘的身世由不得你编。”
“李如忆,唐朝皇室的血脉,可是欧阳霜忆呢,偏偏又是李如忆这个公主和欧阳明日那个王子的血脉。如此一个天娇之女,怎么能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呢?”
我斜着眼瞅她,半信半不信。
“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随便。”
虽说是随便,但是夜无雪的口气还是激起了我的欲望,她那冷漠深幽的眼神中到底掩藏了多少我的身世?而她有为什么之前对我那么温柔,现在白衣人一出现,又那么无情?逢场作戏吗?
“我……”
“哦?你什么呀?”
夜无雪猛地窜到我眼前,用尖尖的指甲抓住我的下巴。
我深吸口气,道:“夜姑娘请说吧。”
“当年,欧阳飞鹰,皇甫忠,上官云和司马逸是结拜的好兄弟。”
“那也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与我的身世何干?”
“可惜呀可惜,你那爷爷是狼子野心,他杀害了自己的结拜兄弟,抛弃自己出生才没多久先天残疾的儿子,把自己的夫人关在尼姑庵里,而且,勾结奸人,残害忠良。”
“为什么……”
我喃喃道出。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封尘往事?”
我的目光瞬间变地犀利,死死盯着这个女人。
夜无雪并没有理会我,背对着我,继续说着。
“那时,李如忆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中原的唐朝正值灭亡时期,李如忆是唐朝最后一个公主,哎,可怜的如忆啊……”
她的眼神中,不知有的是嘲笑还是叹息,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继续听着。
“你母后出生时,战火连天,这么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带来的只是更大的杀戮,反贼冲入了皇宫,企图杀死你母亲,可是,她还是命大活了下来,要不怎么会生下你。李如忆自小在江南长大,继承了汉人的温驯血统,外人丝毫看不出她是个公主。”
我愣愣看着她,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详细地介绍我娘,心里,有着无限徘徊的激动,是吗?
不过,我马上对夜无雪刚才的话提出了质疑,“为什么我对我娘的称呼会是‘母后’?”
“亏你爹这么聪明,怎么女儿就那么不开窍!”
“你解不解释?”
我不想和这个女人多罗嗦,淡淡道。
“我不说了,她是公主吗?况且,她还是王妃。因为你爹是国师,而且,又是城主的儿子,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王爷的配偶能不是王妃吗?”
“这样……”
“可是你并没有说重点。”
“我知道什么自然会告诉你什么。”
“那……我母后现身在何处?”
夜无雪看我的目光幽冷。
“你的问题太多了,死丫头,知道得太多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以你的能力要杀我简直太容易了。我从不担心你会杀我。”
她的唇边浮起一丝笑。
“没错,而且……”
夜无雪说着把脸凑到我面前。
“我也不舍得杀你。”她的眼神里似乎有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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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这个很幽冷,很黯淡的地方也有了很多日子了。我见不到任何人,只能听到老鼠的叫声,有时,甚至能看到一条水蛇从草里窜出来。
我自然害怕,那些小动物虽然伤不了我,可是也够让我害怕,而且,从小在舒适的床上睡觉的我,几乎无法忍受这么个地方。
但是,夜无雪还是会隔个两三天来次,每次,还是来服侍我的起居,给我换洗的衣裳。
我是不是该感谢她?
想来,亏得自己那么冷清,而还不能照顾自己的起居,从小,都是奶娘来照顾我,再大一点,就碰到了雪靖。
雪靖姿色平淡无奇,更是不会什么天文地理,诗词歌赋,而这些,我多少沾得到皮毛,因为,爹都教过我。
可是,有的地方,我却是比不上雪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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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在想什么?”
几乎从见我开始,夜无雪姑娘几乎是没叫过我名字,就会一个劲叫我死丫头。
“想一个朋友而已。”
“一个?你只有这么个朋友吧?”
“是又如何?”
我恨道,她这么对我还不够,偏偏要用针来扎我。
“她叫什么?”
“雪靖。”我轻轻道出,不知为什么,我本来是想说潋滟的,但是,因为我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心志,如果是雪靖……
夜无雪的身子震动了下,她微微皱起眉头。
“她又是你的谁?”
我直直盯着她瞅,像是她脸上有字一样。
“丫鬟。”
她突然不说话了,眼神很犀利,给我的感觉倒像是老师看学生,她,也看着我。
“有些东西,看来你还得跟雪靖这个丫鬟学学,她不见得比你这个千金小姐低贱。”
她似乎没有什么讽刺,而是……
这种眼神……
……
“丫头,过来。”
我听到了声音,迟疑地抬起头,可手里还是抱着我的小兔子,不,应该说是只大白胖兔子。
眼前的,是我爹。
这么个锦衣公子,双目的神色很温润,他正看着我,嘴角边似乎荡漾着一丝笑容。
“不不,我要抱抱小兔兔……”
我嘟起小嘴叫着,就是不依不饶,我就是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霜儿,希望小兔子有伴儿吗?”
“什……么……?”
我歪着小脑袋看看爹,心生徽笃婀帧?
“过来呀!”
爹再次朝我笑着,向我展开双手。
慢慢地,我从地上爬起来,小步小步向他走去,把兔子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可是——
这只大白胖兔子却从我的怀里跳了出去!
我急得跳了起来,顾不得去走到爹面前了,通红着小脸用手指指着小兔子,急着要跑去抓住这只兔子!
以我的能力和跑步速度,要抓一只兔子实在是不容易啊!
“哇!——!”
我摔倒在地上,放声大哭着,我看到眼前的地板上满是泪渍,白花花的眼泪不留情地从我的眼眶中出来,我又爬不起来,心里感到更无助了。
我哭得更凶了,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架着我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而我不管是谁抱我,还是拼命哭着。
可是在我眼前的双目,却是如此温润,慈祥。
他把我抱到了床上,长长的袖子拭去了我眼角的泪。
爹转身把那只大胖白兔子抱到我面前,我一时愣住,也没有去接。
“霜忆……丫头,你要记住。”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严厉。
我愣愣,一时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双眼睛。
“有些东西,你必须要自己去解决,有时,遇到了再大的困难,你如果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那么你欧阳小姐的头衔顿时会变得无比低贱。”
我还是嘟起了小嘴,歪着头左看右看爹,就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那时,我五岁。
而那一夜的晚上,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在我身上的大白胖兔子都睡着了,我的眼睛还睁得特别大,看看天花板,眼前却又浮现了爹的面孔,和他的那句话。
“霜忆,学着自己长大,自己去学习。你会遇到许多困难,而那时,你就不再是欧阳小姐了。”
声音从宁静的飘渺中传来。
“谁呀?”
我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顾不得穿衣服,赤着小脚开了门往门外看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淡淡立于我房前的院子里。
她的柔亮长发披于身后,垂直到腰下,头上,清雅地盘着发簪。
那人温柔慢慢地转身,朝我笑着。
“姐……姐,你是……谁呀?”
我歪着脑袋问着她,心里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这个女人看上去十分年轻,甚至比那时的上官阿姨还要年轻,她和爹差不多大吧?
她朝我温柔地笑着。
“姐姐,你说话呀。”
我急着跺小脚,向这个姐姐跑去,展开我的双臂。
可是,地下的路不很平,或者说,我走路都有点歪歪扭扭。
女人的笑容僵硬了,她见着我就要摔倒,急忙上前接住我。
而我,恰如其好地被她抱住了。
女人抱起我慢慢站了起来,会心地笑了。
我好奇地伸出手指在她脸上摸索着,摸过她的眼角,她的脸颊,她微红的嘴唇。
“姐姐,你好漂亮哦。”
我咧开嘴巴笑了,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哦?我有多美呢?”
女人似在逗我地继续追问下去。
“恩……”
我撅起小嘴巴,歪着脑袋想着,突然笑出来:
“姐姐,你比上官阿姨还好看哦!女神龙阿姨可是有倾城之貌的呢!你好好看哦。”
女人再次笑了,把我搂得很紧很紧,她的脸贴在我的脸上。
“姐姐,你和我一起睡好吗?每天只有小兔子陪我,我爹又要去处理公务,真的很少有晚上能陪我啊。”
我的神色带着渴望,又有几分黯淡。
她笑着点头,抱着我走向房间。
烛光温暖地洒满整个房间,她挑起棉帘,把我抱在床上,自己却坐在床边默默看着我。
“我,我要姐姐抱抱嘛。”
我撒着娇儿,手摇着女人的手。
女人看着我,百感交集,默默地抱起我,让我躺进她的怀里。
我笑得很甜,笑得很开心。
我手舞足蹈着,拼命向这个陌生的女人笑。
“自己学会承受……”
她抛下那么句话,眼神也变得像爹一样犀利。
……
“你快睡吧,自己好好去想想你到底该干什么。”
夜无雪,留下那么句话,转身便走。
黑幽的地窖中,又只留下我孤身一人。
刚才,我回想起五岁时我的经历。
……和那个才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人。
我只知道她长得很漂亮,而她的容颜……
天啊……
我心里不由得感叹,五六年前的这个被我拼命称呼为姐姐的女人,为何她的容颜和夜无雪会如此地相象?
那个女人的体形,模样,和夜无雪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夜无雪很漂亮。
真的,即使她对我和爹都很坏,但是,我不会因此否定她的外表,最多,也只能说她是蛇蝎美人吧。
她是个美人。
陌生女人和夜无雪的脸庞几乎是同时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的眼睛一晃,便看到了她们的样子!
两个幻影,出现在我面前。
一模一样……
她们,果真是一模一样……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异样的感觉。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而夜无雪,似乎曾经说过……
“夜阿姨的故事好听吗?”
白衣人似乎嬉皮笑脸着我,满不在乎的样子,顺便玩弄着手上的白玉扳指,他看我的目光是无比的挑逗,而转而把目光移到扳指上时,目光却大不一样。
是柔情,是哀伤,是怀念。
我冷哼一声,昂起头朝着他看。
“凌风叔叔,夜阿姨到底是你老相好还是我爹的老相好呀?”
我不怀疑叫他凌风的理由,他确实给我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一身白衣,神色淡然,声音又是那么……
他怔怔,身子僵住了,斗篷遮着脸,可是我感得到他的震惊。
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凝住了。
“为什么叫我凌风?”
“因为你像。”
我轻轻一笑,不等他问继续说道:“我爹不久前曾经第一次提到司马长凌,哦,就是鬼见愁司马长风的儿子,他的名字来历。爹说司马长凌的名字继承与他爹和他叔叔,就是司马凌风。”
我似乎滔滔不绝地道:
“听我爹说,司马长凌就是弄月公子,他脾气古怪,一直是穿白衣,像月亮一样阴晴不定,这也是我猜的。”
白衣听得愣愣的,我察觉地到他看我的眼神——即使是在面纱下,我依然看得清他的眼神。
天——!
原本近距离都看不清东西的我,为什么居然隔个一两尺远能看清对方的眼神?
这里,的确是黑水幽幽。
气息也异常地淡薄冷酷。
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伤害我的威胁!
我会冷,尤其到了晚上,身子蜷缩起来,我还是冷。
夜无雪给过我条毯子。
毯子真的是非常单薄,但是盖在身上却感觉暖意是席卷全身,当然,是与我体内的寒气较量着。
似乎最近身体状况好了?不知道,但是,我的确看白衣人的眼睛看得很清楚。
他的目光哀伤,把它移到了自己拇指的扳指上。
他轻轻地抚摩,眼中,竟似要垂泪。
他抬起头望着我,目光异常。
而我,也突然一震,叫他凌风只是我的无聊加上猜测,难不成,他真的就是凌风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