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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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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
杜简西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听着墙壁上钟表滴答滴答响。
今年是她与沈亦白在一起的第十二个年头,今天是他们结婚六周年纪念日。
杜简西其实并不在意纪念日之类的东西,但是第一次纪念日时沈亦白眼睛亮晶晶地送了她一大束玫瑰花,还有一串极为精美昂贵的项链,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恋人好像很在乎纪念日这东西。
所以她也会设定备忘录,提前一周去准备。
虽然近来他们的关系疏离了些,但杜简西没想到结婚六周年纪念日他也夜不归宿。
沈亦白是一家中小型公司的老板,当时大学期间和几个同学联合创办的,她也投资了不少,也是那家公司的股东。
前期为了打开人脉,沈亦白经常外出应酬,常常喝到深更半夜才结束。
杜简西是比较心疼的,所以基本上都会开车去接沈亦白回家,并且准备点醒酒药什么的。
后面公司小有名气了,沈亦白就轻松了很多,但也会和朋友聚餐,小酌几杯。
杜简西是一个随性的人,也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往往宅在家里。
准确来说是宅在床上。
但她依然会接沈亦白回家。
可不知从何时起,沈亦白就开始不让她来接了。
杜简西也理解,沈亦白估计是担心自己晚上外出不安全之类的,所以在沈亦白出门前就会问一句“几点回来”。
然后就等到那个时候。
他们是柏拉图式恋爱。
因为杜简西向来不喜被人掌握主导权,且又不想让沈亦白委屈自己,所以在一起十二年始终未做到最后一步。
十二点整。
杜简西在纪念蛋糕上插上六根蜡烛,点燃,然后看着蜡烛慢慢燃烧,直到快要烧尽的时候才俯身吹了口气。
今年她29,他30。
他们是同班同学,杜简西早读了一年。
高中毕业在一起的。
杜简西并没有多漂亮,容貌只能算清秀,身材也是,偏匀称微胖。
而沈亦白当年是全校有名的校草,成绩和她相当,但凭借着出色的相貌和身材获得了不少女生的追求。
杜简西同他的关系也仅仅是同桌,以及组长与组员,班长与同学的关系而已。
杜简西从未想过和谁谈恋爱、结婚之类的,因为于她而言,自己一个人过得很自在潇洒,并且自己的三观同主流并不契合,怕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人。
比如她并不喜欢“嫁娶”的字眼,为什么女性结婚去男性家生活是理所应当,而男性去女性家生活是男性软弱无能,女方强势逼人?
这仅仅是综合双方家庭环境,个人的工作、喜好等等深思熟虑出来的结果而已,只是更加适合,为什么冠以男女性格的因素?
再比如她不喜欢女性天天想在细节中抽丝剥茧苦苦搜寻男性对于自己的爱,只要有一点不对,就会患得患失,以泪洗面。
“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行为根本代表不了什么,谁都会装,无非就是比谁装的久、装的真。
更何况为什么是女性追求细节想要男性更爱自己?为什么都要等待别人来爱自己?
如果知道自己怕冷,就该多穿些衣服,或者在包里放几包暖宝宝,而不是让对象解开自己的大衣披在你肩上,或者大冷天跑去为你买一杯暖和的热饮。
知道自己经期会很疼,应该多多调理身体,少熬夜多锻炼,健康饮食,而不是等着对象送上一杯红糖水,一个暖水袋。
对象愿意为你做的一切是爱的体现,不是爱的条件。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感受不应该由别人填充完整,而是要自己完善,先爱自己,获得爱人的权利,这样双方才是平等的。
如果一直是对方一味的奉献,自己过得很舒服,这样确实很好。
事实上双方地位并不平等,只要对方收回那些所谓的宠爱,自己的生活会产生裂痕,会崩塌。
看似对方爱自己爱的要命,离不开自己,其实是自己被圈养在华丽精美的鸟笼里。
只不过往往饲养者很精明或是很善良,让金丝雀意识不到自己被囚禁了,整日沉浸在美好的生活,悠闲度日。
这个牢笼的存在时间,并不取决于金丝雀,而是饲养者。
一旦饲养者不想再养了,幻境破灭,冰冷的牢笼显现,金丝雀日日哀鸣,换不回饲养者的回心转意。
这就是众人所说的“他变了”。
于此,饲养者只会冷冷说:“人都是会变的。”
金丝雀只能哭泣。
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她只是一只金丝雀。
杜简西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多么正确,她只是不喜欢处于下位,任何事她必须有决定权。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本性,知道自己不会做出伤害人的举动,知道自己绝不会背叛。
但她无法保障别人不会背叛。
所以她只会成为饲养者,但她知道自己的笼子里是空的。
她不打算和任何人谈心,别人不一定愿意听,听了也不一定会理解,理解不一定会认同。
她不想将自己的观念强加于别人身上,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谁能想到有一只非常漂亮的金丝雀会主动地钻进笼子,朝她展示自己美妙的歌喉?
沈亦白第一次向她告白的时候她是拒绝的,理由是想专于学业。
于是沈亦白就和她一起学习,刷同一套题,课后讨论,假期也会讨论题目。
在高考完的那天,沈亦白再次表白,杜简西便表示自己的观念与常人不契合,一起生活会有很多摩擦。
沈亦白就一直纠缠她,说是纠缠,也只是在不冒犯到她的边界内持之不懈地追求。
杜简西便如实说出口,让他接受不了,早日死心。
没想到沈亦白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样吗…确定关系后两人单独搬出去找一套新房子住,一起交首付,一起还房贷…过年就各回各家过年……不想要深层次的身体接触……”
沈亦白低头思考了一会,披散的刘海险险遮住眉梢,稍长的眼睫低垂。
然后他忽的抬头冲杜简西一笑:“我完全OK啊。”
杜简西愣了半晌。
后面再三确定他不是热血上头蒙蔽了理智,也不是不甘心一定想和她谈一次,只是单纯觉得那样很不错。
杜简西嘴张了又张,迟疑了。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会毫无芥蒂地接受。
杜简西很擅长洞察他人的心思,从别人的微表情分析心情,所以她看得出来沈亦白是很认真的。
所以她也必须很认真的考虑。
后面她决定在出了高考分之后再给出答复。
出分那天,沈亦白打电话来报喜讯:“我639分!你呢?”
杜简西坐在电脑桌前,看了眼电脑屏幕,低低叹了一声:“如果你后悔想分手了,及时告诉我吧。”
沈亦白先是沉默,然后语调上扬了一个八度,语气欢脱:“不会,绝对不会的!”
不会吗?
哪有的事啊,怎么敢那么肯定啊?
杜简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分数,目光专注。
647分。
眼前双层水果蛋糕与当年的电脑屏幕重叠起来,当年少年清澈干净的声音好似还回荡在耳边。
沈亦白喜欢吃水果,尤其爱吃芒果,但他对芒果的过敏反应较重,所以都只能闻着香气吃其他水果。
所以她订了一个水果含量丰富的蛋糕,并且还附赠一小份芒果布丁。
十二年了,也够久了。
六年的恋情,六年的婚姻。
他们的契合度很高,很少吵架拌嘴,两人都是喜欢讲道理不喜欢无意义的吵架,乐于沟通找到问题苗头,然后一起解决。
不过近一年的分歧让杜简西很快意识到这段关系要到终结的时候了。
关于沈亦白的绯闻流言越传越多,还有一些想攀上他的女性恶意炒作,在他们圈子里闹的沸沸扬扬的。
而杜简西向来不关注也不在乎。
优秀的人很容易遭人嫉妒,当一个人的工作能力挑不出毛病的时候,情感生活就是突破点。
沈亦白是聪明人,所以杜简西就只是将手机内那些舞到她跟前的绯闻摆在沈亦白面前,简单指了指,说了句:“注意点。”
但不知为何,后面流言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说沈亦白想与家里的黄脸婆离婚另寻新欢了,是小时候的初恋什么之类的。
说的还有鼻子有脸的,杜简西都快信了。
于是杜简西就多了个乐子,经常在手机里浏览那些编撰的故事,时不时评价两下,遇到一些特别离谱的还会和沈亦白分享。
但到后来,流言依然存在。
杜简西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那些流言三分真七分假,假假真真,并且无伤大雅,无视了就行,但几个月还没有消失的原因……
难不成是沈亦白并没有表态?
难道真想离婚?
可是她以前就说过了,想分手的时候只要和她说一声就好,她会很干脆利落地分开。
难道是哪条流言说中了他的心思?
杜简西一目十行开始筛选,然后目光停留在一行字上。
【沈亦白正面回应离婚事件,原因竟是“没有正当理由”?!】
那就说的通了。
如果沈亦白移情别恋,需要妥善处理她这个合法妻子,不落人话柄,并且去心安理得地去追求新人的话,就得找个正当理由。
或许不需要很正当,只要存在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
或者是……让她来提。
如果是她主动提的,就不需要想什么正当理由了。
杜简西突然觉得沈亦白有点好笑。
难道就为了让她主动提出离婚,就上演这一出持续了小一年的闹剧?
照片不是P的就是借位,要么就是趁沈亦白喝醉了做出一些看似很亲密实则很正常的动作。
这是表示他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吗?
这么委婉,不像是他之前的风格。
不过嘛,人是会变的,不过是这只独一无二的金丝雀想挑另一个宿主罢了。
毕竟沈亦白年至三十还没开过荤,想找个年轻漂亮合拍的也难免。
现在还守着婚约没出轨是他还坚守着道德罢了。
但再怎么迫切,至少回来吃口蛋糕吧。
杜简西将包装盒原封不动地装回去,将蛋糕放到角落。
放的时候手有些抖,差点把蛋糕弄倒了。
杜简西坐回去,她没开灯,点了根烟。
她极少抽烟,沈亦白都不知道她抽。
忽闪忽灭的火星在黑暗中闪耀着,昭示着在那里还有一个人坐着。
忽然,杜简西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听到了指纹解锁开门的声音。
“滴滴…验证成功……”
门开了。
“砰!”
门关了。
“啪!”
灯亮起。
杜简西用指尖掐灭烟,摁在烟灰缸中。
她抬眸,淡淡说道:“正好,你回来了,我也没睡,方便说事。”
沈亦白脸上了一层薄红,一看便知是酒劲上头。
“我…我不是故意……”
杜简西打断了他的话:“那些没意思的话就别说了,聊点关键的。”
沈亦白一噎,微微蹙起眉,双眸似溢满了水雾,好似在说“我错了”。
杜简西没有理会:“……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