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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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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冰帝,日子还是一样,也不一样,迹部很快要离开了。
迹部很忙,学生会工作交接很多,迹部终于忙不过来了,忍足这个秘书终于是能在岗位上发光发热了。
“忍足。”迹部快速浏览着忍足整理汇总的报告。
“嗯。”忍足坐在旁边计算器按到飞起,给各社团的支出有120日元对不上,今天学生会的会计找破了头在找这120日元,快崩溃了,忍足也在帮忙。
“你未来打算做什么?”
“好……的问题。”忍足手上计算器不停,“谈不上打算,算是有一个方向吧。家里希望我做医生吧。”
“你呢?你自己的想法。”迹部给报告签上字,拿了计算器坐过来一起找。
“没什么,无所谓吧。”忍足知道迹部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但他确实和迹部不是一种人,不说对目标的执着,他连目标都没有。
“……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计算器的声音嘈杂又突兀。
“……你想听直白的还是委婉的。”答案其实很明确,但是迹部很少有这么直接的交心,忍足很难给出满分回答。
“找到了。”迹部用钢笔圈出表格上一处,“这里漏算了。”
“啊,太好了。”忍足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什么?”忍足睁开眼看见迹部对他伸着手。
“你的小说,你不会以为本大爷忘了吧。”
忍足捂住了脸,迹部没忘他忘了,回国后教室学生会连轴转他连小说都不看了。
“你会让本大爷在日本看到结局的吧,忍足。”
迹部又回到了平时那副样子,之前短暂的抛出交心信号被翻过。
“我……”忍足想说我会的,临到口想改成我尽量,又觉得迹部不喜欢这个回答卡住了。
似乎很多次都是这样,迹部居高临下的关心和体贴他作为网球部正选非常熟悉,这种居高临下是与迹部绑定的。交心是非常私密的一种行为,它霸道地摧毁一段关系里的一切隔阂,居高临下也好低声下气也好,全部被拉到同一地位。
应该会有无数人想与迹部交心吧。
然后这种机会忍足躲了很多次。就像现在一样,他给不出迹部想要的答案,迹部其实知道他的答案的,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忍足有点头疼。
晚上忍足坐在书桌前转笔,这个小说他想不出什么了,自己那份迹部那份都是,破小说。
到了原来交稿的时间,迹部的消息准时到了。
“请吧,忍足。”
忍足叹了口气把憋出来的4000字发过去。
迹部一直没有回应,忍足躺在椅子等待,迷迷糊糊睡着了。
忍足醒来时铃声的钢琴曲已经放到一半了,要换铃声了,只有主旋律的曲子叫不醒睡熟的人。
“迹部,”忍足揉揉眉心让精神归位,快两点了。
“抱歉,你睡着了吧。我把前面的重新看了一遍花了点时间。”
“那个怎么样都没关系,快两点了你还不休息,明天靠咖啡续命吗?明天有好多事要交接社团吧。”
“啊?忍足你睡糊涂了吧,明天周六,不对已经是今天了。”
忍足一看屏幕,真的!啪一下拍上脑门。他不是睡糊涂了,他是人糊涂了,这段时间太忙时间概念完全消失了。他还把作业写完了都没意识到作业量有什么不对,睡着前他在给迹部做时间表,现在万分庆幸没做多少就睡着了。
“看来现在你更需要睡觉,明天说吧,晚安,忍足。”迹部挂断了电话。
忍足盯着天花板,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很累,但是现在他一点瞌睡也没有了,可能是刚刚拍脑门给自己拍清醒了。这种时候就非常羡慕慈郎那小子。做了番心理斗争爬起来去重做那张时间表,从迹部的电话进来,他就命中注定要今天做那张表了。
早上七点迹部的电话整点进来。
“是我,休息的怎么样?”
“还行。”忍足皱眉喝了口续命的超浓缩咖啡,他后来就没睡着了,做完表格后趴着看他没看完的小说,上次翻开已经是好几天前,结果太累了内容没进脑子看一段忘三段,六点起来时人都有些恍惚了。
“那今天出来吧,你平时周末干什么?”
“就……看书或者看电影?”
“电影吧,换换口味。地点和电影交给你来定。”
忍足约见的影院是一个私人的小影院,是他平时常去的地方,排片同步院线,也提供点播。地方比较偏,忍足很乐意多坐几站电车。他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大影院,余光总会瞥见人头和手机屏幕的光,运气不好还有吵闹的熊孩子高谈阔论的大人,和他们比起来那些窃窃私语两个小时的情侣都变得可爱起来。他不看爆米花片,小放映室正好。
忍足到时迹部已经在门口了。
迹部的私服衣品不错,本白色的长袖衬衫,领子的两颗扣子松着露出了脖子和一点锁骨。暗色牛仔裤包裹着两条长腿,就连那条忍足在店里看到绝对要吐槽的花哨腰带,忍足也不得不承认,放在迹部身上是好看的。
路过的人频频回头,迹部低头在看手机。
“我身上有东西?”迹部头都没抬,划着屏幕。
又是这样,全身都是眼睛,忍足走过去。
“你真的休息好了?”迹部收起手机,打量着忍足,动手把忍足没翻出来的领子整好。
“看电影的精神没问题。”忍足忍住哈欠,心里说咖啡是不是也有耐受,以前那包咖啡他喝一次两天睡不着。
忍足带头走进了影院,推开门风铃响动,迹部新奇地观察着环境。这家影院说是影院从外观来看更像一家复古的咖啡馆,暖黄的灯光暗红实木的地板实木的吧台,只是“吧台”后架子上放的不是咖啡机而是整齐的碟片。连排片也不是电子屏滚动,用粉笔写在了黑板上。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影院的。”迹部翻看着吧台台面上的留言本。
“坐错电车,将错就错就在这边逛了,走累了以为是咖啡店进来歇脚。”
“真是有趣的地方,留言簿都在写诗。”
“啊,那个啊,因为前一个人写了诗吧,竞争心理。”
“这是你的字啊忍足,你写的不错啊,看不出来你写小说可没这个灵气。”迹部指着其中一首笑着说。
???!!!
“别看!”忍足蹭一下炸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三年前的黑历史会被看到,这本子三年都没换过吗?!
“别挡,快看完了,害羞什么你写的不错啊!”迹部挡开忍足护住本子快速浏览。
“迹部!!!”忍足快崩溃了,没记错的话那首诗他是看完电影一边哭一边写下的,他眼泪还滴字上了有墨迹化开的痕迹!
“看完了。”迹部回身拍拍忍足的肩,“情真意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忍足抱着脑袋痛苦地低下头。
“年轻人在一起就是热闹,连侑士都活泼了。”一个中年男子从吧台门后出来。
“店主你三年都不换本子的吗?!”忍足还抱着头,他现在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你写太好了,后面能接上的人不多了嘛。”店长笑眯眯的,“第一次带朋友来,看什么想好了吗?”
忍足快速建设了内心,刺激太大忘记封闭内心这回事了。
“今天只有文艺片和恐怖片都是新人团队,没什么参考,点播老电影还是赌一下。”忍足还不敢看迹部,越过迹部把焦点放他身后的柱子上。
“那就……赌一下吧。”迹部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店长递上色子。
?
“我以为是直接挑。”迹部挑眉有些惊讶,接过色子。
“那当然可以。”
“不,还是色子吧,挺有意思的。”迹部投出个三,按黑板上写的顺序对应的是一部文艺片。
“侑士扔这个十次有九次都是鬼片。他看的鬼片还特别容易爆火。”店长眨眨眼把钥匙递给迹部,“让侑士带你过去吧。”
“这边。”忍足推开隐藏门,门后是个楼梯,“放映室都在楼上。”
“空间比想象的大。”迹部同忍足坐在了最后一排中央,这间放映室七排座椅,最后一排刚好脖子不累。
射灯一齐关闭,电影开始。
今天的六部电影忍足昨天都搜索了解了一点,他是讨厌剧透的那类人,没有看影评和评分。从简介和海报水平来看,六部都没什么新意。
他看电影不喜出声,甚至谦也吐槽过他连动都不动,要不是一碰还是热的以为他过去了。
这是忍足第一次和迹部一起看电影,网球部的聚会首选都是聚餐。昏暗里迹部很安静,坐得很端正。幕布的一点光洒在他脸上,随睫毛的颤动变换颜色。
忍足收回余光,全部身心沉浸入电影。
也不是烂到中途离开的程度吧,评分大概四五分。文艺片,是电影的一道免死金牌,一切无病呻吟都有了理由。忍足有段时间看了不少这样的小说,无病呻吟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还是有吸引力的,只是他无法对这些故事流泪。
文艺片的主角往往贫穷,贫穷是一个很好的议题,能带出很多不得已,大多数观众都有共鸣。这部电影的主角,也是一个贫穷的人,一个精神一贫如洗的人。
给他感觉就像用过的包装香槟的铝箔纸,涂着金漆,看着华丽,可被拆下弄破了弄皱了,露出没有涂漆的部分,只剩廉价。
两个多小时电影结束,放映厅的灯打开。迹部没有动。
……
“和你的小说给我感觉很像。”迹部看着空白的幕布。
“有一点吧。”那个故事确实适合拍成文艺片。
“所以有个疑问困惑我很久了。”迹部转过头直视着忍足的眼睛。
“嗯。”
“你说的那个故事最美好的一幕是什么样的。”
?忍足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他完全忘记了。
“你的主角,一直放在心上的只有爱情,”迹部继续说下去,“和这部电影的主角一样,换了一个又一个爱人,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年少喜欢没得到的人,电影里的人最后也没得到她要的爱,那你的角色呢?他会有什么最美好的一幕。你昨天发的那章,你的角色结婚了,和一个认识一个月的人,领完证就后悔。”
“忍足,你说的最美好的一幕,你还记得吗?”
那是个告白,或者说一场无人在意的婚礼。没头没尾,梦不就是这样。
“新娘”被汽车送到“婚礼现场”,一个更像廉价庙会的地方。“新娘”的婚纱裙摆很大,不是很合身,要抱着裙身才能走动,胸前点缀廉价的水钻,用热熔胶粘的。裙边的纱在水泥地上摩擦已经发黑。“新娘”很尴尬,站在人群中不知道往哪里走。人群乱糟糟地用餐,无人看到这个新娘,从她的裙摆上走过去留下一个个脚印。
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孩艰难穿过人群走过来,他是“新郎”了,只有他注意到了这个身穿婚纱的女孩。他们彼此不认识,真滑稽,明明他们看起来是这里的主角。
“你好。”男孩伸出手。
“你好。”女孩放下抱着的裙摆取下一只白手套,同男孩虚握住手。
男孩帮女孩提起身后的裙摆,两人移动到看起来是舞台的地方,靠着挨着舞台边坐下。
没人在看他们,女孩踢掉了不合脚的高跟鞋。
两个人都不说话,盯着脚下的地面,就好像校园长椅上刚刚告白不敢看对方的小情侣,这里只有他们在为自己身上的衣服害羞。女孩反复折着白纱,男孩来回挪着袖扣的位置,两人晃悠着腿看着舞台下混乱的一切。
混乱,无序,无厘头,不合理的场景,不合理的时机,不合理的人……整个世界的不合理中,两个人不合理的心动。
是忍足快速记下不想忘掉的——最美好的一幕。
忍足张口,迹部直接捂住了。
“不用回答,你自己有答案就行了。”迹部收回手,“慈郎说毕业要和球队的人一起去玩蹦极,群里已经接龙完了,就差你了,你会去的吧,啊,恩~”
“啊,糟糕,开免打扰了。”忍足摸出手机,这几天太忙,给活跃的群全开免打扰了。
“我帮你接了。”
“……”忍足爬楼一看,迹部直接@全体成员,接龙第一个就是忍足侑士。看时间就是影院门口看手机的时候。
“你这不是没给我拒绝的权利吗。”忍足叹了口气收起手机。
“怎么,你要拒绝?”
“没有。”
“那本大爷的决定不就是完美的?”迹部一撩刘海。
“是。去吃午餐吧,附近有cafe。”
“那我期待你的推荐了。”
cafe里迹部吃惊地看着忍足闭眼捏鼻子灌意式浓缩咖啡的样子。
“这个的确是一口气喝的,但你……”迹部给忍足递去冰水。
忍足放下咖啡杯无缝衔接接过冰水灌了两口。
第一次喝,实际还没进口忍足就觉得自己捏鼻子是正确的。缓慢的流速的确更接近汽油,进口忍足确信了这一杯全是油脂,咽下的口感让他反胃。
“呼……是我轻视它了。”
“这个是早上喝的,你现在这个时间喝,今晚你要睡不着了。”
“它可能没那么顶用了。”忍足捂住脸打了个哈欠,他看电影时就有一点克制不住睡意了,但打瞌睡是任何一个电影发烧友都不能允许的,他调动全部精神逼退了睡意。结果出放映厅睡意就加倍袭来,刚才点餐的时候他支着笔差点睡着了。
“学生会工作差不多交接完了,下周给你提前放假吧。”
“你要炒了我?”忍足夸张地捂心。
“恩?不是你太累了吗?”迹部挑眉。
“这完全是两码事!工作结束前夕被炒和马拉松四十公里抽筋有什么区别!你不能因为我泡了一次速溶咖啡就那么对我。”忍足拿餐巾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我承认那次我是故意的,但我连你下周的时间表都熬夜做完了,这个时候你说不需要我了,景酱,你太绝情了!”
“啊啊,看来你电影还没看够,诗人,不如当众背诵一下你的大作吧。”
“咳咳,一小段即兴。”忍足低头喝水,“善始善终,拜托别炒我,迹部大人。”
迹部转了转手里的咖啡勺:“那就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