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她一心向善》银发喵呜

3、饥荒

　　斜阳隐没山头，天际还残留着最后一抹晚霞。

　　小厮带宁昭赶回时，周薪正急得团团转，背着手在厅堂里走来走去，瞧见宁昭就像看见救星一样，连忙迎上去，对宁昭拱手作揖：“宁大人。”

　　宁昭恶名在外，或是说其祸水红颜，或是骂她祸国殃民不得好死，可在周薪看来，宁昭并非是外界传言的奸佞，而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不然为何要助他洗刷冤屈，替他平反呢？

　　这哪里是杀人不见血的奸佞，是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啊。

　　周薪看向宁昭的眼神中多了几份热络。

　　宁昭却无所察觉，轻嗯一声，问道：“周小姐是何时失踪的，周大人可知？”

　　周薪摇摇头，又看向小厮，小厮立刻会意，躬身答道：“是在老爷走后不久，约莫是未时三刻，表公子来过这里一趟，说是要带小姐出去散心，可至今未归。”

　　未时三刻，他们还在同宋元武周旋。

　　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而周薪的表侄沈平安便是趁这个间隙将他的女儿周怀雪带走的。

　　可他素来与沈平安无甚恩怨，对方又何故带走他的女儿呢？

　　眼下还是先将周怀雪救回来才是。

　　来不及细想，周薪便道：“来人，备马。”

　　小厮却有些面露难色，他瞥了一眼宁昭与谢殷，声若蚊蝇：“可马棚中只剩下两匹老马了，三人怕是不行。”

　　宁昭侧目，却见谢殷眼眸微垂，淡色薄唇紧抿。

　　“若是二位不介意，可以同乘......”

　　“介意。”

　　两人异口同声。

　　小厮挠挠头，稍抬眼皮觑着两人。

　　一个双手抱臂，一个冷脸拎剑。

　　两人的距离格外远，那距离恨不得中间再放几人避嫌才好。

　　气氛又诡异地安静下来，小厮又提议道：“那小的去借马车......”

　　"不用。"

　　两人又异口同声。

　　小厮捏了把汗，见两人不甚对盘便也不敢再说话了。

　　...

　　两县相隔数里，又骑着老马，抵达万和县时，已经是月明星稀，寒风冷冽的深夜了。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县界碑前，马车内，两人对坐，宁昭后背抵着车壁，昏然欲睡。

　　夜间骤降的气温让她不禁缩了下脖颈，蜷起腿来取暖，许是一天的奔波实在劳累，姿势再不舒服她也睡了过去。

　　她醒来时，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外袍，上绘仙鹤翠竹，就是颜色难看些，太素。

　　宁昭睁开眼来，视线还尚有些朦胧，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她猛地坐起身，掀帘下车。

　　他们已经到了。

　　宁昭环顾四周，可周围寸草不生，别说草了，就是连枯叶也没有。

　　她还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转头瞧了谢殷一眼，半晌才开口：“谢殷，你是不是想找地方暗杀我？”

　　“......”

　　"我看这里就挺不错的。”宁昭有些发懵地环顾一圈四周，只望见漫天的黄沙，直到她的目光回落到界碑上才清醒。

　　“万和县”三字已被风沙雕刻得看不出原本的字体，哀风哭嚎过，她定了定心神，才发觉沿路两侧的田地里根本没有庄稼。

　　秋季正是庄稼成熟收割的季节，可万和县的田地颗粒无收。

　　脚下是干裂的土地，好似劳作的农民手背上皲裂的皮肤。

　　此地着实荒凉，宁昭抿抿唇，亦步亦趋跟在谢殷身后。

　　三人继续往前走，却越走越荒芜，还有人沿街乞食，面如土色，破衫蔽体。

　　当真是教人不忍直视。

　　行过几里地以后，三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

　　院中草木衰败，月光洒落一地莹白。

　　屋中隐隐传来几声低咳，又夹杂着交谈声。

　　“儿啊，娘活不久了，你不必为娘做到这个地步。”妇人唇角干裂起皮，有血丝顺着她的唇沿滴落。

　　“娘，您别这样说，孩儿一定会找到吃食的，”周平安抹一把泪，眼睛通红，“大不了孩儿去乞讨......”

　　沈家祖上三代都是紫袍高官，盖冠相望，世代显宦，唯独到沈平安这一代彻底衰颓下去，科考不第，投匦献赋也不得达官贵人的青眼。

　　家中的积蓄很快因母亲的重病而入不敷出，他只能出去给人临碑帖，勉强补贴家用。

　　这样的日子捉襟见肘，又逢上月旱灾，粮食歉收不说，米价也一日赛一日高。

　　一斗米就要一千钱，而他熬瞎眼临帖的钱还不够他们一家人饱餐一顿。

　　家里断粮不久，年仅四岁的小妹就已经饿死了。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挨家挨户找亲戚借粮，可谁愿意与一介落魄书生攀关系，那些亲戚们不是闭门不见，就是把他轰出门去。

　　等他寻到周家时，周家仆从要把他赶走，他实在走投无路，便要绑了周家小姐做要挟。

　　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沈平安立刻警觉起来，从袖间抽出匕首，拽过周家小姐的衣领，刀刃抵进她脖颈间。

　　三人进来时便见到这一幕，周薪见爱女做人质，顿时急道：“沈平安，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我女儿。”

　　沈平安却一动不动，似是对周薪的话置若罔闻，手下力道又重了些许，有血珠沿着周小姐的颈侧滚落。

　　“交出粮食，”沈平安恶狠狠道，“否则，我就杀了她。”

　　周薪已是六神无主，连连道：“好，我给你，你别伤害她。”

　　说着便要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来，里面是几个油饼。这也只能勉强缓解一下燃眉之急，并不够用。

　　周薪将全部的干粮上交，却又听沈平安道：“还不够，现在就去修书一封，让人把五十石粮食送来。”

　　他正欲应声，取来纸笔写字，可却被宁昭摁住了手背。

　　周薪一愣，抬起头茫然看着她。

　　宁昭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那人质身上。

　　“周大人，清水县的收成也没有多好，更何况，清水县府库亏空。若我没猜错的话，之前那县丞也从粮税中捞走不少油水，当真要倾家荡产？”

　　宁昭此话不假，论贫困程度，两县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万和县相比，清水县收成要好些，可也只是勉强果腹的程度，有时遇到荒年，百姓们还得上山拾橡栗、掘黄独果腹，更有甚者会挖野菜啃树皮充饥。

　　沈平安这一狮子大开口，要五十石粮食，就算周薪将所有的家底变卖也只是杯水车薪。

　　可如今爱女被挟，还能有什么法子？

　　沈平安也非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只是迫于生存下的无奈之举，他听到“倾家荡产”四字时眸光微颤，握匕首的手也不似方才那样稳 。

　　局面一时间陷入僵局，偏生这时候系统又在宁昭脑海滴滴作响。

　　【任务：解决万和县粮食短缺问题。】

　　【任务时限:1自然日。】

　　【生命值:3自然日。】

　　【是否接受该任务？】

　　宁昭捏了捏眉心，选择了【是】。好在这次任务时限还长，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去凑。

　　可她上哪儿去凑一整个县的粮食去？

　　难不成她还要去抢？

　　就在她一愁莫展的时候，【系统商店】倏然焕发出灿然光辉，上附横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想要的我都有。】

　　跟随着系统提示，宁昭点开【系统商店】，只见货架上有不少特效药水、催熟种子。很显然，这些全部都要积分兑换。

　　最便宜的也要两百积分，眼前物品着实琳琅满目，她都看花了眼，可一个也买不起。

　　最终，宁昭大骂一句奸商后关闭了【系统商店】。

　　看来她只能另辟蹊径了。

　　“不是有太仓粮吗？”一直沉默的谢殷倏地开口。

　　太仓粮是专供给遭受天灾的百姓的，以低价定额售卖给贫民。

　　就算沈平安家再困顿，也不至于连买太仓米的钱都拿不出。

　　许是借粮无望，沈平安缓缓放下匕首，松开了人。

　　他捂着脸苦笑一声：“都被那些山匪劫走了，我亲眼看见的，他们专劫赈灾粮，我本想趁乱捡一些别人不要的谷粒，可是他们抢了个精光，什么都没留下。”

　　不是他沈平安要做恶人，读过那么多圣贤书，他亦不齿挟持妇幼的行径。

　　可在这世道中，哪里还有什么礼义廉耻，大家都在忙着填肚子存活。

　　宁昭闻言，眼眸却欻地亮起来。

　　“那伙山匪如今身在何处？”宁昭轻声问道，“你还记得他们是往哪个方向的山头去了吗？”

　　…

　　万和山。

　　“老大，我打探到了最新消息，”一个小喽啰兴奋开口，“就上次我们打劫的皇商还记得吗？他们又要运一批粮食，而且是上次的三倍还不止，我们地万和山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刀疤脸闻言，顿时双眼放光，将羊皮地图拿出来，摆在桌上摊开。

　　可真是瞌睡了递枕头，他正愁没粮食呢，就有一批蠢货送上门了。

　　刀疤脸搓了搓手，在油灯下与那小喽啰研究起来。

　　圆月高悬，照彻天不夜。

　　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殊不知……

　　两道黑影从山间闪过，油灯燃尽，悄无声息湮灭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