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诱逃》维克吐蛙

40、不紧不慢(许颜)

　　天像漏了道口子，雨水灌下来,街上人在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早赶着回家了，往日热闹的街道透露出一股萧索之意。

　　马车滚滚向前却也不快，穿着蓑衣的马夫看不清路，小心起见只得紧握着缰绳，鞭子都不敢扬。

　　一路平安，最后车马稳稳的停在了一座院落前。

　　院落不大，门也不气派，但门前打扫的干净，在暴雨的冲刷下似乎更加明亮了。

　　短短几成距离，就算小丫鬟杏儿撑着绸伞小心护着，许颜衣领一圈，袖摆也被濡湿了。

　　回到家中，房内的仆役早就烧好了热水，备好了干爽的衣物。

　　许颜看了一眼石青的布衫，“下去吧!”，说着就摆手屏退了向前走来的丫鬟。

　　自打许颜有了晴儿，她便很少让他人服侍。

　　许颜顶着氤氲的热气从屏风后出来时，杏儿也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递了过来。

　　许颜一愣，她是没想到这看上去粗笨的丫头做事这么细致体贴。

　　杏儿道：“小姐，这姜汤是晴姐姐吩咐的！”

　　许颜接过姜汤吹了吹，喝了个精光，心中暗道是晴儿管教的好。

　　她是苦惯了的，从小到大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喝过，管它酸甜苦辣咸她都能不费力的咽下去。

　　一碗姜汤下肚，热辣辣的汤汁直冲许颜的关窍，整个人通畅不少。

　　天色晦暗不明，许颜就点起油灯看书打发时间。

　　添热水的杏儿扭扭捏捏开口道:“小姐我想……”

　　许颜伸手接过热茶，低头思索一阵，便懂了这个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你是也想读书识字对吧？”

　　杏儿眉眼绽放地像一只招展的花枝，她跪在许颜面前，“希望小姐成全……”

　　许颜点点头，沉吟片刻最后点头答应了，“也好，你既然有上进心我自然就没有阻拦的道理。”

　　“多谢，多谢小姐!”，杏儿眉梢上的笑意藏不住，恨不得在许颜面前多磕几个头。

　　许颜弯腰，伸出手拉她起来，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半途而废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待着了!”

　　杏儿愣了愣，她没想到小姐会说这番话。

　　最后她下定决心，咬牙发出毒誓，“是，杏儿一定认真学。若是敢说一句不字，别说小姐不让，杏儿自己也没脸呆在小姐跟前了。”

　　许颜笑了笑，她要的就只这个决心，她平生最憎恨半途而废之人。

　　许颜说，“你下去吧!”

　　杏儿说是，随即迈着欢快的步子退了下去。

　　本来案牍上公务繁忙，现在还要抽空教人，许颜捏了捏眉心，这让她也很难办。

　　许颜一手撑下巴尖，弓起手指打发时间似的敲着桌面。

　　要不先送杏儿去潇湘馆开蒙，先识些字。再问问她想做些什么，毕竟陶冶情操与经世致用是两条路子。

　　“小姐，在想什么?”，那人进门就揽上许颜的腰，然后乖巧的依靠在许颜怀里。

　　许颜抬头鼻尖恰好蹭上那人的脸颊，“你……”

　　她被晴儿今日的热情吓到了，平日矜持的不行的人，今天却主动投怀送抱。

　　确实是意外之喜。

　　“小姐……”

　　晴儿耳间攀上红色，扭头作势就要离开，许颜伸手一拦，她重重的跌回许颜怀里。

　　许颜抬手捏住晴儿的下巴，“你扰乱了我的思绪，说该怎么罚你?”她将头埋在晴儿的脖颈间，灼热的气息全喷了上去。

　　晴儿的呼吸也越来越重，越来越乱，嗓子也跟着扯了上去。

　　情欲渐渐褪去，但嗓子就像被通红的铁棍捅过似的，沙哑的不行，“小姐，我想喝水……”

　　许颜也相当体贴，胡乱披了件衣服，爬起来，倒了盏茶喂在晴儿嘴边。

　　水杯到嘴边，晴儿滚滚喉咙，茶水一下就见了底。

　　“慢点!”，许颜看晴儿喝水又猛又急，不禁多了点担忧。

　　连倒了几盏茶，差点就对着茶壶嘴喝了下去。

　　许颜贴心的拿出手绢给晴儿擦了擦滚落在喉间的水珠。此时的晴儿像个小姐似的，慵懒闲适，许颜小心伺候着。

　　晴儿软绵绵的倒在许颜的怀里，刚才的一阵折腾早就没了力气。

　　“小姐明日休沐是吗？”

　　许颜点都说是，有些困惑反问，“怎么了?”

　　“小姐……”

　　许颜见晴儿支支吾吾的样子，欺身又压了下去，“怎么还想要?”

　　晴儿羞得满脸通红，连忙阻拦，“小姐好歹是名门闺秀怎么如此下流……”

　　许颜义正言辞，“食色性也!”

　　晴儿知道那是《孟子》，曾经许颜教过她的，想到这件事她就心里一沉。

　　其实一进门，晴儿就听见杏儿的欢笑，她恨不得让全府都知道自己的“喜事”。

　　晴儿听了，嘴上是祝贺，替杏儿开心，给她道喜。可晴儿心却凉了一截，血液嗡的一下直往天灵盖冲。

　　小姐也会像以前对自己一样，耐心的一笔一画的执着笔教她吗？

　　想到那里，晴儿人一阵恍惚。

　　晴儿拧着盖在身上锦被，“小姐，你是不是要教杏儿识字呀？”，小心翼翼，生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晴儿这辈子就只剩下自己的小姐了，而她也希望自己能成为许颜的唯一。尽管晴儿知道这可能是痴心妄想，可晴儿仍忍不生出侥幸与期待。

　　听到这句话，许颜全懂了，笑意也越来越深。

　　她捧起晴儿的脸，轻啄了一下，“难怪今日这么热情，这是醋了呀!”

　　晴儿扭过头，装没听见。

　　许颜强掰过晴儿的头，晴儿还带着几分抗拒，许颜语气不容置疑，“看着我!”

　　晴儿对上许颜的浓黑眼眸，一瞬间溃不成军，丢兵弃甲。

　　许颜捧着晴儿的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一脸郑重，“你放心，你和其他人在我眼底不一样的!”

　　“听明白了吗？”，许颜见晴儿愣着神，对着她嫩滑的脸拍了拍。

　　谁能不沉沦在这无尽的温柔与深情呢？

　　情到深处，晴儿情不自禁喊道：“小姐……”

　　许颜拉住晴儿的手往身上带，“过来，跨上来。”

　　晴儿紧紧拽着许颜的袖间，话在喉间艰难的滚动，“不行，小姐我怕……”

　　她明白小姐的意思，这姿势太暧昧，小腹紧紧贴在一起，吐出的呼吸都在彼此纠缠着。

　　她也可以吗？

　　可以像方才小姐对自己对那样，撬开她的齿贝，在白净的肌肤下留下通红的烙印，她能看到小姐在手里绽放的模样吗？

　　许颜张开怀抱示意她继续下去。

　　……

　　许颜眼皮重重的耷下来，伺候晴儿她就累的不行，又经历的一场激烈的情事已经榨干了她的体力。

　　如同强弩之末，她沉沉的昏睡过去。

　　清早淡金的晨曦透过窗棂，洒在许颜的脸上，挺翘的长睫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些许是感受到浓烈的阳光，许颜缓缓醒来，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半眯着眼就被阳光晃的一阵眩晕。

　　她一拉锦被，将自己藏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晴儿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见许颜躺在床上没动静，便放下碗，走到床榻边，轻声呼喊，“小姐……”

　　许颜缩在被子里不动。

　　晴儿拉了拉被子，柔声说，“小姐，该喝药了!”

　　“不想喝!”，隔着锦被声音有些发闷。

　　“小姐……你昨日都没喝，这药是不能断的。”想到昨日的缠绵，晴儿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许颜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太苦了，喝不下去……”

　　说着细眉揪了起来，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

　　晴儿望着含情的目光，心都跟着摇曳起来，刚刚还咬主意不松口，现在就退了二里地。

　　“不行”，晴儿使劲摇头，像是要说服自己，“卫太医特意嘱咐过每日要按时吃药，才能够滋补回来!”

　　想到卫絮说的一番话许颜就心凉，她被说动了。许颜还是怕死的，毕竟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可怜巴巴坐起身，一动身上的锦被滑落在腰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只不过上面的红印子刺激晴儿的着神经。锁骨那一边还有牙印，这挑起昨晚的回忆，让她想起昨日对自己小姐做的混账事。

　　倒是许颜不害羞也不闪躲，“瞧瞧，是谁干的好事!”，语气像是兴师问罪。

　　晴儿做贼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小姐……”，然后转身从樟木箱里翻找出衣物，服侍她穿好。

　　压箱底的袍子翻出来带着丝丝的樟木气。

　　许颜看着晴儿将盘扣一丝不苟的系好，她扫了一眼身上宽大的袍子，没说什么。

　　自己拧了一把湿热帕子，洗漱了一番。

　　端起温热的药汁一饮而尽，丝毫不拖泥带水，跟方才赖在床上撒娇的人比，简直判若两人。

　　药是饭前吃，许颜喝完苦涩无比的药汁晴儿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配着几碟酱菜。

　　颇有一番先苦后甜的滋味!

　　晴儿收拾凌乱的床榻，昨晚欢愉的记忆翻涌而来，她觉得是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绮思。

　　不，不是梦!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而床榻间的那抹红便是证据。

　　急促粗重的喘息，苦涩湿咸的眼泪，情到深处的低吟，一幕幕难道还不真吗？

　　晴儿反问自己，在质疑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小姐是自己的!一副皮囊外加一颗真心，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

　　外面的暴雨不停，晴儿偷懒，难得许颜闲来无事，两人便踩着木屐，坐在庭院间闲聊。

　　晴儿觉得湿气重，担心许颜的身体，许颜说无碍。

　　晴儿开口，“小姐你忙还是我来教杏儿吧！”

　　许颜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就这么不放心?昨日就提了一嘴，我还没想好你就想好了?”

　　许颜道，“我们晴儿治家有方，家中多了不少产业，你打理起来就不忙了？”

　　“那还不是小姐在背后出谋划策!都是小姐的功劳!”

　　许颜捏了捏晴儿的手腕，一把骨头也是硌人。

　　“别说这些，人都瘦了一圈了，我都要心疼的。”

　　时常许颜会想给晴儿的担子是不是太多了，但每日见晴儿乐在其中也不好说什么。

　　许颜有自己的盘算，她早就想找人帮衬帮衬也好让晴儿松快些。

　　许颜有心，她见杏儿有意，但能不能成又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许颜还没操上心，晴儿倒是心急起来。

　　许颜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让杏儿去潇湘馆学习可好?”

　　晴儿攀上许颜的胳膊，笑眼盈盈，“好!”

　　许颜拧了一把晴儿的脸，“你呀！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醋劲这么大?”

　　晴儿不好意，垂下脑袋。

　　许颜拿胳膊肘轻轻的捅了捅她，示意她翻篇了，“但我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你肯给我说。就算是我，有时候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两人一个小姐，一个奴婢。许颜看上去高高在上，做事游刃有余，但面对晴儿时也会没底。

　　这段感情里，一直患得患失的其实是许颜。

　　晴儿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好说，“小姐……”

　　两人无言，却也不是万籁俱寂，外头暴雨如注，雨哗啦哗啦的下。

　　许颜看着暴涨的池塘，骤雨连下了好些天，原本清澈的池塘被搅得混浊不堪。

　　原本嬉戏的鲤鱼，被冲出来，不见了踪迹。看到这幅狼藉，许颜落下重重的叹息。

　　“小姐不要叹气!”

　　许颜微微一笑，可她心底清楚那是她挤出的笑容。

　　物伤其类，许颜怎么不心忧呢？人皆有有恻隐之心，大庇寒士俱欢颜也是为官为臣的期盼。

　　透过暴涨的池塘，许颜不难想到有些地方会发洪灾，随之而来的是爆发时疫。

　　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