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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以身设局 ...

  •   林昭昭打算出趟门,刚下楼就被一只三色狸花猫绊住了脚,它迈着肥胖的身躯在林昭昭的裙摆下蹭来蹭去。

      这只猫还是林昭昭抱回来的,养在这楼里八载有余。当初还是廋廋小小的蜷成一团,现在胖成一坨耀武扬威的到处走动。

      林昭昭是个没记性的,一时没忍住,蹲下身就想摸一摸它。还没碰到,“唉!”的一声,一双手就横了过来,把这只笨重的杂毛猫揽在怀里。

      云月一边顺着猫的毛,一边对着林昭昭说,“又不长记性!你碰不得,小心出疹子,脸要是毁了,嫁人可就不风光了。”

      林昭昭看着猫在云月怀里扑腾,然后嗯了一声,“知道了,月娘。”

      当初虽然是林昭昭将猫领进门,但身上也泛起了疹子,一来二去多了,自然也是知道这病因出在猫身上。林昭昭也不敢和猫亲近了,猫却总亲近她。好在怡红院里的人宠她,这猫也就养了下来。

      猫身子一扭,从云月的手里翻了下来,云月看着溜走了的黑影,骂了一句,“没良心的家伙!”

      “这是要出门?”,云月问。

      林昭昭又是垂着头,嗯了一声。

      云月找来大红的猩猩毡斗篷,披到林昭昭身上,嘴上说,“外面风雪大,仔细冷到。”

      “知道了月娘,我自己来就行!”,虽然月姨待自己像亲生女儿般,但她不想被当做孩子看待,系斗篷的事她可以自己来。

      云月系斗篷的手没停,系完还不忘整理林昭昭的衣襟,熨帖妥当了才收手。

      云月是看着林昭昭长大的,对她心思的把握没有七分也有五分,于是开口问道:“是去看你娘她们吗?“

      林昭昭没有意外还是说,“是。”

      谁叫林昭昭不常出去,出门也就一个去处。

      “我这会儿子抽不开身,替我也祭拜祭拜。”,云月说。

      云月想到当初江宁经常一个人出门,把所有事情交给自己处理的时候。她盘算着自己也培养个二把手,到时候也学着江宁做甩手掌柜。

      林昭昭说好,但话锋一转,她问道:“月娘,您想过做别的营生吗?”

      云月愣了愣神,“怎么突然问这个?”

      当然是想过的,谁不想清清白白的活活在这世上。当初谁还不是个良家妇女,提着刀哭天抢地的要抹脖子自杀。

      最后还不是妥协了,躺在不同人的怀里,安稳的活到现在。

      曾经的良女被逼为娼女,现在翻了个身,成为逼良为娼的人。这算是熬出头了,但为什么没有分毫宽慰。云月就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过现在想回头积德积善怕是不能够了。

      这世间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没有回头路。想是一码事,能又是一码事,发于心止于口。

      过了半晌,云月才开口说,“这黄土都埋半截,千帆过尽一半了,这辈子成不了,下辈子估计也谋不着,下下辈子吧!”

      说完云月挤出一抹笑挂在脸上,故作乐观豁达。

      “会的,月娘会的!”,林昭昭紧握住云月的手,语气坚定的怕是能撬动磐石。

      “傻孩子,哭什么?”,云月抹掉林昭昭滚落的泪,“好了,月娘当然信你。”

      “明明都要嫁人了,别哭了。”,云月伸手落在在肩头拍了拍。众事缠身,关着的叛徒还等着她发话,手里还有小姑娘需要调教。

      最后云月嘱咐了一句早些回来,就送林昭昭送出了门。云月收起慈善的笑容,换上冷酷无情的面具,转身进了门。

      外头纷扬的雪算是消停了,但积了厚厚一层,白茫茫一片。让人不禁感叹,“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丰收。”

      林昭昭对着朱红的门扉,抬头看了写有“怡红院”金匾,又看向两侧门边的一挽木雕对联。

      这牌匾、对联外头看着是轰轰烈烈的,但终究是木制的,多年蝼蚁啃噬内部早就陈腐不堪,放任不管它终有一天会瓦解冰消。

      但林昭昭想让那一天快些到来,到时候会有人抽刀将这木联斩成几段,将那牌匾砸个稀烂。

      林昭昭走在雪地里,就像是艳艳盛开的蜡梅,红色的斗篷映着白雪实在显眼。走着走着肚子空空的,又折了回来,她走到一处包子铺前。

      两个女娃娃跑到女子身旁,围着她,开心的转圈圈,“娘亲!先生说今天有朋友造访,课就不上了。”

      “那宋师有布置功课吗?”

      “没有!”,两个娃娃异口同声答道。

      女子催着两个孩子回屋,说外头冷。

      一个孩子说,“娘亲有客人!”

      另一个孩子略显稳重,嘴甜的说道:“姐姐想吃什么?”

      女子此时扭头,才注意到被冷落一阵的林昭昭,忙迎着笑脸道歉,“不好意思客官,见笑了!想吃些什么?”

      “两个肉包吧。”

      女人见林昭昭行色匆匆,一看便是留不住的客人。麻溜地抬起蒸屉捡了两个包子,油纸包好,报上价格,末了只说了一句“客官慢走!”

      林昭昭也爽利付钱,一笔买卖就完了。

      两个孩子欢闹的声音传到耳根子,与自己的娘亲讨价还价,说是要找什么姐姐玩,话掩在风里听不清。

      林昭昭随手抓了一把洁净的雪,搓了搓手,拿起热乎的包子就往嘴里送。

      皮薄馅厚,一口咬下去,就能吃上多汁的肉馅。

      吴娘子家的包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林昭昭叩响了许颜家的大门,许颜不在,是晴儿出门迎的客。林昭昭拿出修好的玉和荷包交到晴儿手里,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把一切交代清楚了。

      出了门,巷子里还没走几步路林昭昭就和人撞在一起。

      幸亏她反应快,及时扶住差点栽到雪里孩子。

      那孩子看清林昭昭的容貌,有些激动,“你……是刚刚买包子——”

      略大些的孩子打断她说话,“不得无礼,冲撞了人家还不快快道歉。”说完,便躬身表示深深的歉意。

      那孩子看见自己姐姐弯下腰,依葫芦画瓢也赶紧道歉,“对不起,冲撞了姐姐……”

      巧了!林昭昭迎面对上的正是包子铺的那两个孩子。

      林昭昭对孩子心软,面对这两个明达的孩子更是无心责备。她说了两句留心看路,下次注意的话就放她们离开了。

      两个孩子朝林昭昭身后的方向走去,林昭昭打乱的步调又恢复了。

      郊外的雪更加厚实,也更加松软,脚蹬的羊皮小靴一下便没入大半。伴着“吱呀”踩雪的声音,林昭昭在平整的雪间,趟出一片凹凸不平的小径。

      林昭昭清扫了一番盖在坟前的几尺厚雪,表层的雪好打扫,如浮土般,随意一扫,雪粒飞扬。

      越往下越不好对付,白日消融的雪流到底部,晚上又冻上,一层一层浇注下来,结成一层厚冰。

      林昭昭没本事敲碎那些冰,更不想扰了长眠于地下的人清净,忙了半天,白淌了一身热汗。

      封在冰里的枯枝与枝头傲雪的寒梅相对,林昭昭一个不忍心,便放过了团簇的花枝,消了摧折的念头。

      是啊,折下的花枝活不长。

      林昭昭说了好些话,有纠结,有怨怼,有不甘,有愤恨,万般波涛的情绪终将归为平静。

      最后她说,“娘亲你们再等等……”

      是淡淡的告知,如初雪堆叠在枝头般宁静。

      天边渐渐染上红霞,林昭昭重新踏上来时的小径,身后的红梅渡上落日余晖,随风微微摇曳。

      有千万种活法也就有千百种死法,饮鸩,吞金,绝食,悬梁自尽,拔剑自刎……总是要挑一种的。林昭昭对着铜镜理着妆容一面想着这些事。

      她翻开妆奁,手一滑,金簪银饰撒了一桌。

      “咔哒”两声,那道士送的绿珠滚下桌,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林昭昭看着残破的碎片,心思一动,给自己编排好了结局。

      她透过窗,向外望去,窗明几净……

      又是一年元宵,林昭昭一袭嫁衣,翻过高楼的栏槛,纵身一跃,玉山倾倒再难扶。

      花魁坠楼身亡的消息一传,整个京城炸开了锅。大皇子李慕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

      正月十五,李慕穿着大红的袍子躲在王府里,急躁的踱着步,“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面前的两个卿客,李慕干着急,却也只有干瞪着这两人。

      两人也是着急,外头下着雪,两人却冒着热汗。

      霍冬与陶姜两个人劝道:“殿下,您不要心急!”

      李慕红着脖子吼道:“不急,怎么不急?本皇子喜事还没办成,就摊上一条人命。你去外面听听那些人是怎么骂本皇子的!”

      全京城都在唾骂他,唾沫星子要是能攒起来,怕是能将李慕的王府淹了。

      “外头人说本皇子强娶花魁,说她以死明志,你们说说本皇子怎么强迫她了?”

      还有,“为什么会谣言传本皇子贪污赈济灾粮?明明是走了水,天灾人祸怎么会赖在本皇子的头上。”

      “本皇子到不知道自己手上害了这么多性命,现在什么脏水都往本皇子身上泼,什么抢戏子打死人,虐待乞丐……”

      李慕掰扯了一番,发现种种“罪名”都罗列不光。

      霍冬说,“殿下您先冷静下来。假的也好,真的也罢,百姓的嘴一张,谣言一传也就都是真的了。”

      陶姜接着补充说道:“流言蜚语传成这样,一定是有人使绊子,背地里害殿下!”

      李慕听完两人条理的分析也渐渐冷静下来,“本皇子该怎么办,事已至此就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李慕也知道舟和水的道理,更知道现在自己的名声算是坏透了,那个想要称帝的梦也就破碎了。

      “还能有机会,只要殿下肯放手一搏。”

      听到陶姜说这句话,李慕眼前一亮,“当真?快说!”

      陶姜跪下,求饶一番才肯说出来,他在李慕耳畔轻声说,“弑君,入主东宫,然后称帝!”

      听完,李慕扬起手,一巴掌就将陶姜扇在地上,“大胆!怎么可以起这个心思?那是本皇子的父皇!”

      李慕指着跪在地上磕头的陶姜,恶狠狠地说,“就凭这句话,信不信本皇子现在就可以诛灭你全家。”

      “殿下,您到了这般田地,不放手一搏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自古成大事的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赌徒?难道殿下就甘愿仰人鼻息,庸庸碌碌?”,霍冬用言语刺激着李慕,一点点释放出埋在他心底的欲望。

      “何况现在圣上还在楼观台中,留有殿下的母妃陪着。这正是我们大好的时机啊!此时举棋不定,怕是没有机会了……”

      李慕受不了蛊惑,最后还是答应了,他赌上了一切。

      当李慕的母妃冯贵人下毒失败的那一刻,在扛上枷锁的一瞬间,李慕才知道自己赌输了。

      但这一切都是专为李慕做的局,当他坐上赌桌的时候,就已经倾家荡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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