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江遇林》清连与

4、弟弟

　　光线透过窗帘，闯进了顾林的房间，把这小但很干净的方寸之地照得通亮，今天顾林破天荒起得很早，他要去趟医院，顾林不是顾家的独子，他还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顾覃，一年前出了车祸，一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医院里每个角落，一楼大厅的人们行色匆匆，有几个小孩因为害怕打针而哭泣，顾林走进这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地方，403病房，他的弟弟顾覃，躺在里面一年了。
　　顾林推门进去，病房里面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病床上，躺着一个男孩，被子盖到了脖颈上，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张乖巧的脸，男孩安稳地睡着，像刚被母亲哄睡着的孩子。
　　顾林坐在旁边，握住男孩的手：“小覃，哥来看你了。”
　　没人回应他。
　　他一个人坐了很久。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位医生，白色的口罩遮掩着，胸口上别着工牌，上面写着陈潇云，她是顾覃的主治医生，也是，顾覃的母亲。
　　“妈。”顾林对着门口喊一声。
　　“阿林？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陈潇云走进去，“没事儿，我看看他就走。”顾林收回视线，再次落到弟弟顾覃身上。
　　“小覃他...还是没有好转吗？”顾林很艰难地开了口。
　　“没有..”陈潇云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悲伤中夹杂着点惋惜。
　　陈潇云觉得自己是失败的，作为一名医生，没法救治自己的病人，作为一名母亲，也没法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顾林小时候很活泼，或者说很调皮，他从东跑到西，陈潇云抓也抓不住他，他玩得野了，总是避免不了受伤的，但是他从没哭过，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说，眼泪是男子汉的耻辱。
　　顾覃出生后，陈潇云对顾林说:“你是男子汉，你要保护好你弟弟。”顾林乖乖地点头:“好。”
　　顾覃和顾林的性格大相径庭，顾覃很内向，说话也是小声的说，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刚开始顾林嫌弃顾覃像个拖后腿的，学习也不好，打架也不会，顾林很聪明一点就通，家里面的墙壁上都贴满了他的奖状，同时也很自律，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把所以作业都做完，顾覃做作业总是拖着到吃饭。
　　顾林不算实打实的好学生，他会拿着满分的卷子回家期待父母的夸奖，也会在半路为那些被欺负的学生打抱不平，拖着一身的伤，被顾方尹责骂:“遇到这种事情要学会告诉老师和我们，我们会处理的，不要总是一个人强出头，你那么小，很危险的，现在只是小伤，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顾林噘着嘴不听，陈潇云在旁边给顾林眨眨眼，顾林知道，那是在夸他勇敢，他每次打架打赢了，陈潇云都会说同样的话:“我们的小男子汉今天又打赢谁了？”顾方尹看到后“你也是，孩子小不懂事，你还不懂吗？这么惯着他，会惯出毛病的！”陈潇云吐吐舌头，顾方尹头都大了，感觉自己养了三个小孩。
　　顾方尹和陈潇云因为工作的原因，不经常陪在孩子旁边，于是这个重任就压在了顾林身上，虽然顾林看着调皮，但是照顾弟弟他是最在行的，无论发生什么，顾林都总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弟弟的身前。
　　他十五岁那年，小区附近有人遇害，嫌疑人一直没有落网，闹得整个小区人心惶惶，顾方尹也不放心家里的两个孩子，就请假回来照顾他们，当推开家门的时候，里面一片寂静，顾方尹喊了两声，都没有人回答，他一想起小区出的事，就开始害怕，找了邻居到处去寻孩子，急得顾方尹都报了警。
　　一直到傍晚，晚霞悬挂着，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顾方尹接到警局的电话，他以为两个孩子出事了，没想到他赶到警局，听警察说两个孩子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歹徒，顾林用自己平时学到的拳脚功夫把歹徒制服了，歹徒身上带了刀，顾林受了点皮外伤，顾方尹一把冲过去抱住他们大声说:“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从来不听我的，这次人家很瘦，和你差不多体型，那下次呢？你能保证你每次都打得过人家吗？”
　　顾方尹还在不停的训话:“你总是这样，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要我和你妈、你弟弟怎么办啊？”说着说着顾方尹已经泣不成声。
　　有些父亲看着严厉，但实际上，甚至不舍得动手打自己的孩子，顾方尹就是这样，哪怕他再生气，顾林做的再过分，他也从来没有对顾林动过手，总是通过训话的方式让顾林明白许多道理。
　　说要保护弟弟，却还是让他受了伤，不愿回忆当时的车祸现场，只依稀记得马路上抱着弟弟，泪流满面，听到一阵嘶吼，直到喉咙传来刺痛，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顾林在病房想得出神，想起了很多往事，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覃，离开了病房，每次离开都总是希望下一次再进来时，看到的是弟弟清醒的模样。
　　在医院门口，顾林收到了孟江觎的信息。
　　M:吃午饭了吗？
　　是小林呀:还没。
　　M:要不要一起？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是小林呀:可以，你发位置给我。
　　M:位置
　　来到孟江觎推荐的餐厅，里面是暖色调的，主推特色菜是香茅草烤鸡、水煮肉片，他们两人随便点了几个菜。
　　“你生病了吗？”孟江觎闻到顾林身上很浓的消毒水味。
　　“没有，为什么那么问？”顾林很疑惑。
　　“你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很重。”
　　“哦哦，我刚从医院出来，但不是生病。”
　　“去探病吗？”
　　“嗯，我弟弟...之前因为车祸在医院躺了一年，去看看他。”
　　孟江觎不知道怎么安慰，顾林看出了他的窘迫，开始和他讲起小时候的趣事。
　　顾林越说越起劲，从他小时候怎么打架讲到他制服歹徒，把万年大冰山孟江觎都逗笑了，孟江觎开始是不信的，直到看见顾林坚定的眼神:“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我两拳加一个扫堂腿就把歹徒制服了，是不是很厉害。”顾林开始飘了。
　　孟江觎勾起嘴角笑了笑，顾林:“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信你。”孟江觎突然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顾林被孟江觎盯着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他别过头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什么。
　　孟江觎觉得这样的顾林很可爱，25岁的顾林好像一个小孩，向同伴骄傲地分享自己的英勇事迹，眼睛眨巴，双手叉腰，期待着同伴的夸奖。他身上肯定还是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这一顿饭吃得很开心。
　　“那我..先走了。”顾林摆摆手。
　　“我们可以一起，顺路。”
　　“嗯...好像是。”
　　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很久。
　　“这居然有新开的谷店。”顾林看着旁边一家写着“未星漫城”的店铺说。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进去了，货架上琳琅满目，看得孟江觎眼睛都花了，他不太懂二次元的东西，但是他知道顾林很开心，顾林左看看右看看，拿起两个好像是徽章的东西纠结起来：“孟江觎，这两个哪个更好看？”
　　孟江觎扫了一眼，思忖过后说“右边的。”
　　“嗯..都很好看，我都很想买，虽然我已经有了，但是..总还是想要。”
　　孟江觎听到的是“什么什么想买，什么想要”。
　　“那就都买吧。”孟江觎说着，多拿了几个跟他手里一样的徽章去结账了。
　　回家后顾林把谷子的钱转给孟江觎，但他不收，还说是送他的，某人很感激孟江觎，决定下次请人家吃饭。
　　孟江觎看着聊天框里的那句谢谢，勾起了嘴角。随后把“喜欢动漫人物徽章”八个字写在了笔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