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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是非(上) ...

  •   1869年6月21日,苍梧中学发生了一件大事件——宽厚慈爱的王校长退休丁,取而代之的是声名狼藉的“冷面鬼”梁建人
      .“啊?怎么是他来当校长啊?”
      “真是晦气,有他这个‘冷面鬼’在,咱们苍梧早晚得完!”
      “唉,以后的日子,可有我们好受的。”
      “之前的那个王校长,虽然说确实有那么一点懦弱,管不住学生,但他对我们可是真好啊!”
      “是啊,之前有一次,我的饭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到了食堂才发现,那时候,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急得团团转,正好王校长路过,看我急成这个样子,还主动出钱请我吃了顿午饭呢!”
      学生们哀声叹气,叫苦连天,只有刘空山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梁建人当上校长之后的第一把“火”,就烧在了“四君子”身上。
      6月23日上午,十九班的同学们正在上政史课,正当老师讲到“张俊假传于汶楷诏书,将郭强诱骗到营帐之中,说要同他商议国家大事,谁知营帐内早已埋伏好三百名精锐士兵,郭强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那是一个陌生的老师,受梁校长的命令来给十九班的同学们传话:“江衡、张尚文、安珺、赵思贤、刘空山,你们五个来校长室一趟。”
      “尚文,十有八/九是那天晚上的事情走了风。”
      “衡,别紧张,到了校长室,咱们就实话实说,反正,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也是刘空山理亏。”
      校长室中,梁建人威风凛凛地坐在办公桌后的扶手椅上,神色严肃,目光冷峻.
      刘空山站在办公桌的右前方,另外四个人站在左边,张尚文面色平静,江衡略有几分紧张,安珺低头沉默着,赵思贤则是满脸不屑,只有刘空山幸灾乐祸着,认为今天这场所谓的讯问不过是象征性地走个过场,反正能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自己。
      “就算他们真的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又顶什么用呢?反正,现在连梁校长都站在我这一边了。”
      校长室内,一场激烈的辩论如同烈火燎原,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了.
      江衡竭力为自己辩解着,言辞激动地诉说着那晚的一切,张尚文则是条理清晰,不疾不徐地叙述着“伟大计划”的来龙去脉,安珺面露窘迫之色,低下头不发一言,赵思贤愤怒不已,也不管什么校长不校长的了,指着刘空山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甚至还想直接冲上去打人。
      “安静,安静!”梁健人拿起一本厚重的书,使劲敲了桌面几下,示意他们肃静,“这里是打架的地方吗?”
      “可是,校长,刘空山他……”
      “你说刘空山他想要奸骗那个小姑娘,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证据,您把金琉璃姑娘从高一那边请过来问话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她作为受害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谎的!”江衡已然焦急万分,她没有想到,这位新上任的校长,竟然会如此不通情理。
      “呵,我怎么知道,那个叫什么琉璃的不是你们威逼利诱出来的呢?”
      “可不是吗,你们成了气候,你们一手遮天,你们在班里班外胡作非为,琉璃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你们威胁她、恐吓她,她敢不答应你们吗?唉,我们只是想多学习多进步,想要自由恋爱而已,我有什么错?琉璃她为我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又有什么错?”
      “证据来了!”伴随着一声大喊,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撞近了校长室,刚刚还喧闹不已的校长室骤然间寂静无声。
      众人纷纷向门口看去,却发现那人正是十九班有名的“情痴”高宇峥。
      那高宇峥也是个家境殷实的豪富子弟,父母都是城中有名的富商,据说还有一位伯父在京城做大官。
      高宇峥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 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不少纨绔子弟的恶习通病,抽烟、喝酒,打牌样样不落,却偏偏只有一样好处——对爱情相当认真专一
      在他看来,爱情是世界上最为纯洁伟大的情感,是神圣而不可玷污的,那些滥情纵欲,左拥右抱,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人都是下流无耻的小人。
      每当那些“烟友”“酒友”们请他一起上歌舞厅,红/灯区之类的特殊场所寻欢作乐的时候,他总是会折钉截铁地拒绝。
      “去这样的地方,我怎么对得起雪儿呢?”雪儿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友,两人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可惜,后来雪儿一家搬到了首都生活,他们也就从此断了联系。
      还有些水性杨花的姑娘恋慕他玉树临风般的俊朗丰姿,主动来投怀送抱,高宇峥却仍然不为所动,他的心里,只有,也只能有一个雪儿。
      正因为如此,那些个只知道追求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们给他取了个诨名,叫做“情痴”,常常以此玩笑取乐.
      高宇峥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整日和那群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起,可一旦提及到男女交往之类的事情,也许没人能比他更有原则了。
      作为刘空山的“烟友”之一,高宇峥自然也混迹在众多的“兄弟”之中,“旁听”了这个“伟大计划”的全过程。
      作为一个将爱情看待的和自己的生命同等重要的专情者,高宇峥对刘空山这一下流无耻的计划可谓是鄙夷至极,两人甚至因此吵了不少回架。
      在听说刘空山被“四君子”教训了一顿后,高宇峥也实在感到大快人心。
      “呸,真是罪有应得!”
      政史课上,他看到“四君子”和刘空山一起被校长传唤走,自己也偷偷溜出去,一一他本就是个坐不住板凳的人,远远地跟踪着他们,一直跟到校长室门口,大门关上之后,他又悄悄地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开始偷听。
      屋里吵得起劲,高宇峥在门外也听得起劲.
      直到梁校长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那些不通情理的东西,且语气中透露出明显偏袒刘空山的迹象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刘空山玷污了伟大的爱情,试图玩弄那个可怜的姑娘,已经实在是罪不可赦了。
      难道,现在连我们的校长也和他成了一路人,心甘情愿地替他文过饰非吗?
      罢了,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全都在此一举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高宇峥大喊一声,冲进了校长室。
      “证据来了!我就是证据,我能为他们作证!”
      随后,高宇峥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刘空山在众多兄弟们面前夸耀自己的新女友,在“荷花酒馆风波”后如何意志消沉,后来又是如何吹嘘自己的“伟大计划”,全都一股脑地交待了出来.
      “这件事情,他当着我们很多人的面,不一次地炫耀过,我们很多兄弟都能一起作证,这件事情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就算是再好的酒肉朋友都不能再替他掩饰了。”
      “一派胡言,纯纯一派胡言!”刘空山恼羞成怒,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那模样,可真是滑稽又可笑。
      梁建人才不会管什么证据不证据,在他的思维观念里,刘空山送来的烟酒,就是最好的铁证。
      无论“四君子”和高宇峥如何为自己辩驳,无论他们掌握了多少在绝对客观条件下对自己有力的证据,梁建人心中那杆由金钱驱动的天平,永远还是偏向于刘空山那一边。
      最后,这场讯问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怕结局。
      在当天下午的全校师生大会上,梁建人神色冷峻地站在演讲台后,如同一座泥塑木雕的神像,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在他的身旁,站着四名面色阴沉的少年,低着头,排成一排。
      他们正是曾经意气风发,春风年少的“四君子”,却在今天,沦落到这样一种狼狈不堪的尴尬境地。
      安珺也许是他们之中最为幸运的,这样的苦痛,他还来不及再经受第二次,对于另外三个人来说,同样的故事,将会在二十年后再次上演
      为了正义付出一切,却得不到世人的理解,一生追逐着真理,却被束缚在由重重谎言构筑的樊笼之中,永远渴求着为天下苍生带来光明,等待他们的,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与荒芜.
      一场注定的悲剧,贯穿了他们不算短暂也不够漫长的人生.
      梁建人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四君子”的“十条罪状”
      『第一条:拉帮结派、聚众斗殴,威胁恐吓同学
      第二条:干涉同学自由恋爱,蓄意破坏他人之间的感情。
      …………
      第十条:心术不正,贿赂同学替自己做假证.』
      从台上向下看,人群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却仿佛被定格住了,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乱走乱窜,没有人窃窃私语,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站在梁建人身边,听着那些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莫须有”罪名,初次经历这些的江衡已经几进崩溃。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谎言会压倒真相,权威会掩埋真理。
      为什么自己明明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及时制止了一个流氓对姑娘行不轨之事,最后成为被批判对象的,却反而是自己,而那个流氓却仍然逍遥法外,。
      为什么,看上去那样严肃严明,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梁校长,竟会犯下如此糊涂的错误.
      张尚文却没有太多的波动,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作为一个理性胜过感性的人,张尚文已经能够敏锐地分析出这场悲剧的源头成因。
      “梁建人虽然死板教条,不近人情,却也根本不至于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我们一大群人的证据,不可能连刘空山的一面之辞都比不上。
      校长找我们谈话,明明就只是走个过场,他根本不愿意去了解真相。
      很明显的,梁建人一定收受了刘空山的贿赂。”
      这场师生大会持续了三十分钟,“四君子”也被批判了三十分钟
      梁建人是孔德惠母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和那位罔顾民生疾苦的专横者一样,用谎言织成一张大网,将所有人——聪慧的,愚钝的,上进的,堕落的,一并包裹在里面,
      在他看来,人们不该看到真相,也不配看到真相。
      金钱、权力、名望,这些事物中随便挑拣出来一两个,都比飘渺而空虚的真相一一梁建人所认为的,更重要。
      “权威,必将永恒凌驾于真理之上。”
      经历了这场批判之后,江衡似乎遭受了莫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彻底消沉了起来,连晚饭也没有心情吃了。
      “衡,别伤心了,先吃点东西吧。”
      “尚文,你说梁校长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为什么连谁对谁错都分不清呢?”
      “唉,他不是不明白,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刘空山给他送钱了,所以他自然处处偏袒着。”
      “啊!竟然是这样。“江衡愈发感到酸楚,这一次,她更加直观地体悟到了社会的黑暗。
      金钱可以掩埋真相,谎言可以粉饰罪行,这是某一时代所固有的弊病,潜移默化地扩散在这个社会的歪风邪气中。
      “该做出些改变了。”江衡暗自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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