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只想当个宫女》一棵咸菜

2、第二章

　　小桃伺候御花园里的这些花草三年了，对于周围的布局，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她从角落隐秘处的洞口钻进去，躲过在周围巡逻的侍卫，不费任何功夫就找到了正坐在亭中看书的人。

　　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身上衣料是小桃从未见过的华贵，伸到对面椅下的腿也在彰显着他的高大威猛，通身气派又高贵又霸气，肯定是当今圣上。

　　小桃心中一喜，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冲过去。

　　结果身子刚动，一把尖锐泛着银光的剑，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冷喝声从天而降：“什么人？！竟敢擅闯御花园！”

　　小桃抖了一下，剑尖立刻刺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

　　亭中的人，听到这般动静，转首朝他们看过来。

　　这是小桃第一次见到当今圣上。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眉眼精致，气质文雅，温和亲善，身上穿的衣服泛着光，像是一个高贵的世家公子，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个十六岁就御驾亲征，仅用了八年的时间就平定天下之乱，统一六州，杀人不眨眼的圣德帝。

　　关键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圣上！圣上救命！”亲卫军的侍卫大概想把她五花大绑，小桃着急地朝他喊道。

　　这是她生平做过最大胆的事。说话的时候顾不得，说完才发现身体里那颗心脏，咚咚响，似乎要从她喉咙里跳出来。

　　连手都被带着在颤抖。

　　圣德帝没说话。

　　小桃的胳膊被侍卫挟制，一路推搡她走到亭外，又压她跪下。

　　“圣.....”

　　“小桃？”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小桃有些诧异，圣上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圣德帝示意侍卫给她松绑，温声问道：“你如今在哪个宫里做事？为何过来找我？”

　　他仔细地问着话，像是很有耐心的样子。小桃噗通一声又朝他跪下：“奴婢，是，花，花房宫，宫女。奴婢，奴婢，不是，彩，彩月她，不见了。”

　　圣德帝思忖片刻：“彩月是花房的宫女，她莫名不见了？”

　　小桃点头，“昨，昨日下，下午到，到现在。”

　　圣德帝朝向身边侍卫：“你去。”

　　侍卫应声离开。

　　圣上没有让人把她抓起来拷问，也没有打杀她，还答应去找彩月。看他这么好说话，小桃松口气，一直僵着的身体放松下来，跪着坐在了自己小腿上：“谢，谢圣上。”

　　“恩，起来吧。”圣德帝说道，打量她半晌后，突然说道：“回去收拾东西，今天开始来御前伺候吧。”

　　小桃闻言，猛然看向他。他的眼睛圆润，又有些细长，里面眼珠如漆，黑白分明，盛的都是亲切的笑意：“怎么，不愿意伺候我？”

　　“奴，奴婢不，不敢。”

　　“那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轻风平地生，撩起他的衣摆，传来小桃不知道的香味。香的她迷迷糊糊，连礼都忘记行，转身出了御花园。

　　再回到花房内，刘总管已经回来了，正站在花架前尖着嗓子骂人。

　　看到小桃双目无神地走进来，刘总管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伸手拍了一下小桃的肩膀：“失心疯了，大早上的不见人，去哪疯了？”

　　小桃被他打的终于清醒，“刘总管？彩，彩月呢？”

　　“彩你娘个头，快不去干活！”刘总管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皱巴巴的，像他乌黑的脸色一样难看。

　　“可，”

　　刘总管不听她说话，余光瞧见花房门口出现的人，立刻换上笑嘻嘻的嘴脸：“哟，俊恩公公，这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花房来了？”

　　小桃低垂着头，刘总管没找到彩月没关系，反正方才圣上已经答应了她去找彩月。有他在，一定能找到的。

　　她想的入神，直到胳膊被碰了一下才回过神，抬头就看到刘总管挤出来的笑脸。“刘，刘总管。”

　　刘总管斥她：“还愣着干什么，快见过俊恩公公。”

　　“无须多礼，”俊恩打断他的话，面容温和：“你就是小桃姑娘吧？”

　　除了不久前见过的圣德帝，小桃还未遇到过对她如此和颜悦色的人，尤其是眼前之人看着年轻，面容白皙干净，衣服也简单利落，不过十七八岁，却被刘总管如此尊敬谨慎地对待，想来也是宫里位高权重之人。

　　小桃只觉得脸皮热热的：“是，奴婢，是小，小桃。”

　　“那便是了，小桃姑娘快去收拾东西，圣上派我来接你去前朝伺候。”

　　此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水面，在花房里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顾忌着他的身份，大家都用眼神交流，不敢轻易发出声。

　　小桃这才确认圣上让她去御前伺候，不是玩笑话，而是认真的。她吓的跳了起来，连忙朝自己和彩月的房间跑去。

　　花房里的宫女太监，原本是住在花房西北侧的一列厢房内，宫女八人一间。后来刘总管说要派人在花房值夜，夜里也要住在花房。厢房虽拥挤，但至少比花房这冬冷夏热的小屋好。大家不愿意来，便举荐了小桃。

　　少数服从多数，小桃背着一床薄被子，独自住了下来。

　　彩月担心小桃一人不安全，没过多久也跟了来。

　　有俊恩在，大家纵然好奇，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冲过来对小桃问东问西。小桃东西并不多，挑来拣去的，也只带走了一套穿了多年的宫装。

　　看着她进宫多年，也只一个双手就能握的过来的包袱，俊恩轻飘飘的瞥了刘总管一眼，转首对小桃和颜悦色：“小桃姑娘，我们走吧。”

　　小桃紧紧地拽着包袱一角，红着脸点头：“多，多谢，公公。”

　　俊恩含笑示意她不必多礼，转身带她离开。

　　小桃在花房很少外出，偶尔出来也只是在御花园里，像是早上去大公主的宫殿里送花，更是少之又少。现在跟着俊恩公公，大大方方地出了花房，一路上遇到的不管是宫女太监，还是巡逻的侍卫，都对他们尊重有加，小桃只觉得飘飘然，一颗心暖烘烘的，简直不是自己的。

　　俊恩公公在前面走着，还不忘给她介绍：“你住的地方是含章殿的侧殿，目前宫里前朝，只有你一个宫女，所以需要你做的事情可能有些多，你不用着急，先慢慢熟悉下来。”

　　圣德帝不喜女色，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如今二十四岁，身边别说妃嫔了，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急的太后前脚过了年，后脚就匆匆去了宫外上香祈福。

　　想到御花园亭中那个温润心善的人，小桃有些好奇：“没，没有，宫，宫女？”

　　俊恩点头：“从前没有，现在只你一个。”

　　只你一个。

　　小桃不由得想到了方才离开花房的时候，听到里面宫女的议论声：“去御前伺候？圣上该不会是看上了小结巴吧？”

　　“怎么可能，就小结巴那样子，身材干瘪的比树叶还薄，胸前那两团有二两没，要看也是看上我啊，你瞅我这胸口的衣服，又瘦了。”

　　小桃低着头，看着自己身前垂直向下的衣服，脚步越来越小，步伐却越来越快。

　　“小桃姑娘，你在想什么？”

　　听到俊恩的问话，小桃抬起头，看着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公公，圣，圣上这，是看，看上奴，奴婢了吗？”

　　“啊？”

　　看着她真挚的眼睛，俊恩反应过来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桃姑娘，你别听她们瞎说，让你去前朝只是当宫女，伺候圣上一日三餐的，没有别的意思。”

　　仿佛凭空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正熊熊燃烧的火把，在对着她的脸，猛烈的炙烤。小桃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好像被火烧的要和里面的肉分裂开来。她咧着嘴，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是，是，奴婢知，知道了。”

　　这一瞬间，小桃好想缩小成地上一颗细小的土屑，落到地面，谁也看不到她。

　　好在俊恩公公转移了话题，指着前面说道：“过了这个门，再往里走就是你住的含章殿了。这里面没其他人，你无事的时候可以在里面随意走动。不过出了门就不行了，这里有侍卫巡视，你刚来，他们还不认得你，如果可以，还是少出来为妙。”

　　小桃点头如捣蒜。

　　把她送到地方之后，俊恩就离开了，说要赶着伺候圣德帝，让她换了衣服之后直接去勤政殿。那是圣德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前朝宫女的衣服，和花房的麻衣不同，是一套蟹壳青的刺绣花纹宫装，在炎热的夏季，看起来极为淡雅清爽。宫装里衣是绸制的，却很透气，带来清凉沁入肌肤深处。

　　从衣服到饰物，一应俱全。小桃换好衣服，想着俊恩的话，来到勤政殿的门口候着。

　　这一切真像做梦似的，小桃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从一个花房里人人可欺的小宫女变成了唯一的御前宫女。她不知道圣上为什么选择她，却在此刻下定决心，一定要报答圣上。

　　未多久，早上在花园里见过的侍卫大刀阔斧地从外面走过来，进了里侧。

　　殿门打开，俊恩叫她进去：“说是查到彩月姑娘的下落了。”

　　小桃立刻走了进去。

　　侍卫还在说话：“.....已经抬了出来，请御医看过了。”

　　圣德帝坐在书案后，目光依旧看着案上的奏折，头也不抬，声音平静自然：“虐待宫女，私设牢狱，打他五十大板，如果能活下来，就送到辛者库里，今世不能出来。活不下来，打完扔到乱葬岗。”

　　“圣上。”侍卫并未动，叫了他一声。

　　圣德帝终于抬了头：“怎么，有为难的地方？”

　　侍卫道：“那人是太后宫内的内监总管，很得太后的宠信。”

　　圣德帝哼笑。

　　侍卫继续说：“太后如今为了圣上的事出宫祈福未归，已是忧心。如果此时.....”

　　圣德帝不说话，只看着他。只是那目光越来越阴沉，像是巨大的石头，压的在场众人，逐渐无法呼吸。侍卫很快躬身：“是，属下即刻去办。”

　　随着他的离开，屋内又恢复寂静。圣德帝看着手中的折子，皱眉批阅之后扔到一旁，又拿起下一本。俊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奏折放整齐。看着屋内沉默的气氛，小桃紧闭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惊扰了圣德帝。

　　“没听到吗，彩月找到了，你不去看看她？”圣德帝抬头，笑着看她。

　　冷不丁的听到他和方才不同的，温和的声音，小桃反应了片刻，在俊恩的暗示下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她膝盖一软，对着圣德帝磕头：“多，多谢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