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少年》风且微行

21、江雩篇（二）01

　　他蹲在那里，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肩头的流光摇曳，风带着他周身的烟雾飘向我。
　　苏柏抽烟的时候，有种颓丧又静谧的美感。他裹在烟雾里，仰头望着头顶的树梢，那小片流光随着仰头的动作映在他微张的唇上。修长的脖颈因微微用力紧绷着，突出的喉结随着烟雾的吐出而滚动。
　　风吹向我的不只是烟雾，还有苏柏的孤独。
　　他在难过。
　　苏柏看向我的时候，我有种被人抓住偷窥的窘迫感。他又长高了，已经到我眼睛这里。
　　我想起这两年经常跑去他的学校附近去看他的情景，霖川大学操场另一边的围墙是铁栅栏围的，里面种着低矮的树丛，外人在人行道能将操场看的一清二楚。
　　那会儿离得远，苏柏要么是在跑操，要么是在上体育课。有时，去的不巧，只能望着没有苏柏的操场发一会儿呆。
　　不见面就不会产生妄念。无数个夜晚我都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我很清楚。我对苏柏的念念不忘，不是迷恋。
　　我常常想，如果在三年前的那晚，我自私一点，握住他的手，亲吻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煎熬。可回想起来，也算不上煎熬。我甚至有点儿喜欢这种藏起来的感觉。
　　但今天见到苏柏，我不想藏了。
　　他的迷茫无措和突然明亮起来的眼睛，都让我难以克制。
　　三年的刻意冷淡，似乎并没有抹去苏柏对我的喜欢。我既心疼又高兴。
　　我承认我是对苏柏有欲望的，冷水澡只是暂时的调和剂，它压不住多年的情欲。
　　苏柏的鼾声很轻，睡觉也很老实，月光将他的脸洒上一层莹白，鼻子挺立，嘴唇微张。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短促，闭了闭眼，吞咽了口水后，再次睁开眼。
　　苏柏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人没有醒，似乎陷入了梦魇当中，紧闭着眼，嘴里呢喃着什么。我凑过去想听清他说什么，却看见了他眼角滑落的泪水。
　　我抬手拭去他的泪水，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最后将他半搂进怀里。
　　去他的克制吧。
　　我低头吻了吻苏柏的额头，他很快陷入了平静。
　　而我的心在狂跳。
　　-
　　早上苏柏送我离开，我们在车站分别。
　　我看着苏柏有些落寞的望着即将到站的公交车，情不自禁地将他拥进怀中，我希望他在难过的时候想起我。
　　我不想这次分别和之前一样，我想和苏柏再进一步，再亲近一些。我给了苏柏我在霖川的地址。
　　苏柏的号码，在他上大一的时候，我就存了下来。它静静躺在我的列表里，在难眠的夜晚，几度欲拨号码过去，一次不小心点了拨打，对方的声音却不是苏柏，而是许川。我没有说话，对方喂了几声后挂断了。
　　我望着站在公交站台低头看手机的苏柏，直到车子转弯，完全看不到苏柏，我才回头坐好。我的心底涌起满足，畅想和苏柏的未来。
　　回到霖川的住处，我做了一个决定。第二天去了姑姑家一趟。
　　姑姑对我的到来感到惊喜，问了我的近况。
　　“工作还顺利吧？”
　　“还不错。”我回。
　　聊了几句工作的事情，姑姑转而把话题聊到了感情生活。我顺势向姑姑坦白。
　　“姑姑，我有了想交往的对象。”
　　“真的啊？是好事，哪家的姑娘？我认识不？”姑姑问道。
　　我抿了抿唇，说：“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那是......”
　　我观察着姑姑的表情，说：“是男人。”
　　姑姑手中的杯子差点不稳，我伸手帮忙托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姑姑才缓过神，问我：“你确定吗？”
　　我微笑：“确定。很确定。”
　　姑姑叹息了一声，说：“你喜欢就好。我只要你这辈子开开心心，不要像你爸妈那样拧巴。”
　　“谢谢姑姑。”我说。
　　姑姑笑了，说：“你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笑：“有三年了吧。”
　　“三年才开始有动静，不怕人家跑了？”姑姑揶揄我。
　　“所以要行动起来。”
　　“那你动作要快点，到时候带来吃顿饭。我倒要看看让你想了三年的人是个什么样的？”
　　我点头，心里很畅快。
　　周四的时候，我收到了苏柏的信息。说是阿姨让他给我带了吃的，要来找我。
　　我回了好，抬头看向洗手间镜子里嘴角扬起的我，我努力平复自己的表情，发现还是止不住要笑。于是我不再控制。回到工位同事见到我，便好奇问道是不是恋爱了。我不否认。
　　周五我请了阿姨过来打扫，并将客房重新布置一番。在超市买了一双新拖鞋，他的脚比我小两码。又买了很多食材，苏柏很喜欢吃。
　　终于弄好一切，我发现自己很像一个毛头小子。紧张又高兴，忐忑又心动。
　　这让我想到《小王子》里的狐狸。此刻我就像那只狐狸，得知苏柏周六要来找我，我从周四就开始期待，我知道我们会在周六相见，所有的期待都将是我的心动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