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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质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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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两人逛了整整一天,江彧看着辽阔的农田,道:“怎么样,我办得还可以吧。”
虞玉京言简意赅道:“特别好。”
江彧见他回答得认真,道:“你别带有色眼镜啊,能不能中肯一点。”
虞玉京只能道:“说实话吗?我起初觉得琼图村的发展前景并不好,与其费时振兴,不如让国家征收这片土地另作他用。”
“但是我又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
江彧闻言愣住原地,一种难以言状的心情涌了上来。
他轻声道:“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坚持不下来呢。对农业一窍不通,也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从来没干过苦活脏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现在了。”
“虞玉京,谢谢你。”江彧郑重道:“如果没有你最开始支持我的话,我可能早就半途而废了。不只是现在,还有很多时候……”
虞玉京转身和他面对着面,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爱我呢,没想到是谢谢。”
江彧本来热泪盈眶的,被他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那样说很肉麻啊——”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绚烂的夕阳沉没在山鞍,映出了两人的影子。
对面的小道上村长和儿子亦步亦趋地经过他们,村长还没止住训斥儿子的话语,儿子突然打断他,目光向江彧他们那边飘去。
他定睛一看,不禁睁大了双眼,指着那两人的背影道:“爸!那、那那是谁!怎么会在我们村子里!”
村长给了他一棍,道:“乱指什么!那是干部家里人,中午的时候还找人挨家挨户地送了保健品过来,我还没来得及代表村子感谢人家呢——”
“我就说那么贵的保健品怎么可能是政府突然派人送来的——”儿子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他冲着老父亲嗤笑道:“还用你感谢?!那些东西你就是种十年菜也还不起!乡下人就是见识少——”
村长一杖打在他腰上,怒斥:“你怎么和你爹讲话的!”
儿子拦住他的棍棒,皱起眉头道:“爸——!全村都被蒙在鼓里了!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清楚还成天跟那干部混在一起乐呵呵的!”
村长给了他一耳光:“干部是我们村的恩人,你别——”
儿子冷笑道:“不是,你知不知道刚刚跟他一起走的那人是什么身份、有多有钱。他们差钱吗跑到您这扶贫来了,真当您这儿有大佛吗?!”
他一脸嫌恶道:“我就纳闷了,我当初就挪了这么点钱出来修个屋顶还非要一子儿一子儿地还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干部多惜钱呢?原来是藏着钱不让你们发现嘛——”
村长道:“你什么意思?!”
儿子答道:“没什么意思,你们把人家当兄弟,结果人家不过把你们当成一群乞丐!你晓不晓得他们有钱到可以把你这一整个村都建成天堂?结果呢,他成天鼓吹你们种菜?!人家非但没有帮你们,还抠抠搜搜生怕你们多贪一个子儿——”
村长气得胡子都在颤动,他面红耳赤道:“够了!给我住嘴!要是让我发现你在村子里乱说这件事,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儿子哼了一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15.
虞玉京凌晨的时候就离开了。
没人呆在身边,江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很,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他正常骑着自行车到村里,却总觉得周围的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诶,你们说,他的自行车多贵——”
“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会送给你?”
……
江彧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推着车,视线稍微偏移了一点。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大家都在议论他,以前有这样吗?难道是自己没注意?
虽然也没听到什么不正常的话题,但是突然成为焦点还是让江彧有些不太适应。
起初只是几个人,后来的几天视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江彧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车,询问道:“怎么了?”
面前的几人一哄而散,连忙说着没什么。
这种藏匿着秘密的样子让江彧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隔阂。不是他在远离人群,而是大家都在自动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接到虞玉京电话的时候,江彧想起这件事,本想一吐而快,却不知那根敏感的神经怎么地被触碰了一下,他最后默默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更为奇怪的是,村民们最近的积极性一落千丈,他连续鼓动了好几次,大家却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最近找他借用公款的人越来越多。
有说要修缮屋子的,有说要买锄具的……理由五花八门。大家看着也很急用,他没办法拒绝,只能一个个记录在案。
偏偏今天出了一点意外。
哭喊声吸引来了很多村民,一大波人聚集在委员会的大堂,江彧被这个哭喊的老人弄得进退两难,想要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可她却跪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干部!算我求您了!”
“我孙女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我把钱全部寄到城里给她爸妈了,还不起啊!”
江彧道:“您先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孙女啊!”
老奶奶跪在地上,突然抱住了江彧的腿,痛哭流涕道:“干部,干部!您家里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追着我孙女的救命钱不放啊!”
江彧闻言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在村子里大肆宣扬过关于自己的事,他们怎么突然——
包括前些天的流言蜚语也是。
周围的人全部议论纷纷起来,锋利的话语织成了一张厚厚的茧。
江彧不知为什么冷汗流了下来,接下来的事全是凭着习惯恍惚地进行着。
他破格给了老人一笔钱,还送她到城里的医院看望了孙女。
老人一家对他感激不尽,可他只觉得全身疲乏,没有半分喜悦。
先例一出,之前向他借用公款的人都开始软磨硬泡,江彧自然不可能将公款拿去给他们胡作非为,但他又无比担心大家会露出对他失望的目光,只能自掏腰包将钱补给他们。
他倏地觉得,自己亏空的好像不只是钱财,内心也跟着亏空了起来。
16.
江彧迎来了第八个找自己要钱的人,他愣着神差点给了出去。
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
江彧看到“玉京”二字,整个人清醒起来。
他抬头道:“你们不能再这样——”
来人打断他的话:“凭什么他们可以,轮到我们就不行!你不是有个天天上财经刊物的丈夫吗,应该不会这么吝啬吧,这点小钱对你来说算什么?再说了我们是‘借’,又不是不还——”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虞玉京。
江彧的神经被狠狠刺激了一下,他看到来人正是村长的儿子,之前匆匆见过几面。
“人民代表不就是帮人民解决疑难杂症的吗?现在我们遇到了困难,你不应该尽力帮助我们才对吗?!”
周围几个年轻人他不认识,但是他们也跟着村长儿子开始起哄。
江彧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窒息感涌上心头:“不是这样……”
他心里最向往的人民代表,却被他们说的那样苍白无力、不值一文。
“你帮不了我们,还当什么人民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