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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蒋未白嘴边得意的笑僵硬了一瞬,接着,便是若无其事地解释:“咳咳,怎么会。秦楼还是伤我不少,若不是相公你及时赶到,我就算再想网开一面,这天衍宗,恐怕也要毁了。”
      “伤呢?”
      “自然是好了。”
      苏衡阳脸上写满了不信。
      蒋未白道:“若是相公你来得不及时,那我便是意识全无,受伤惨重;但相公你来了,清醒的我,治愈我自己也不过信手拈来。”
      “实话?”
      蒋未白微笑以对:“相公,你我也是坦诚相见过的了。于普通人而言的致命伤口,于我的身躯而言……你说呢?”
      此刻的蒋未白,衣服虽然有些不整,但精神的确看着不错,或者说,因为喜悦,脸色比平时还要红润三分。
      “我只怕你逞强。”苏衡阳道。眼前这人,太习惯于伪装,他总爱把云淡风轻的事夸张百倍,但若是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从来假装若无其事。在该示弱的时候从不示弱,在不该示弱的时候变着法儿地胡搅蛮缠,让人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蒋未白低头,贴着苏衡阳的额头:“为了我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蠢货才会继续逞强。”
      两人气氛正好,蒋未白只觉得还能再做些什么,苏衡阳却是猛然惊醒:“秦楼!”
      蒋未白愣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只恨不得将某人摁死在泥里,但显然,秦楼最好是完完整整的。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动,面上却是装得无辜:“既然相公在乎他,去看看他情况也不是不可。罢了,还是让他过来吧。”
      于是下一刻,脸色苍白如纸的秦楼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他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了——任谁在一瞬间被重新撮合了断骨,被强行连接了筋脉,都是难以在这剧痛下保持神志的。。
      眼见着秦楼昏迷不醒,苏衡阳本想上前,但下一刻,他终是站在了原地:“能将他们二人分离吗?”
      蒋未白言简意赅:“自是手到擒来。”说话间,一团黑白参半的光球自秦楼头顶浮现,晃晃悠悠飞至了蒋未白手中。他看了一眼苏衡阳:“是一魂一魄,还是被割裂的。”他又瞥了光球一眼,眼神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怎么?”苏衡阳道,“是他自己做的?”
      蒋未白笑道:“相公,我们果然心有灵犀。”只一个眼神,便能明白自己所想,这样好的伴侣,夫复何求?
      至于彼世的秦楼这样做的原因,两人并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欲望。
      蒋未白一手极为嫌弃地抚过光球,那黑色便如被抽丝的茧,一缕一缕剥离了光球。黑色的烟气化作了一团绒球,被蒋未白随手扔入了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裂缝中。
      但下一刻,蒋未白又后悔了,他一手将恢复了纯净的光球扔给苏衡阳,一边,却是将那团绒球重新拽了回来。
      “怎么了?”苏衡阳道。
      蒋未白看了绒球片刻,忽而笑了:“只是觉得,这玩意儿还是别存在的为好。”他打了个响指,黑色的焰火便将绒球包裹了。那看似微小的东西,先是静止不动,后来却挣扎起来,不停地旋转、缠绕,它们在火焰中挣扎了许久,直到蒋未白神色都冷了,才终于化作了灰烬。
      蒋未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直觉。若是将这玩意儿扔到了深渊内,这样顽强的执念,恐怕不仅不会被深渊吞噬,反倒会茁壮成长吧?他又将视线转向苏衡阳,便见自己的爱人小心地捧着那团纯白的魂魄,他略一挑眉,拉过苏衡阳的手,将一个黑色团子也放在了对方手心。
      于是苏衡阳手心,便是一白一黑两个团子了。
      “这样看着更有趣些,是吧,相公?”蒋未白道。
      苏衡阳拨了拨那个黑色的肉团,那团子滴溜溜翻了个滚儿,下一刻,睁开了一个占据全身的眼睛来。不能摸睁开的眼球,苏衡阳便摸了摸肉团的后面,引得它半眯了眼,舒服地蹭着苏衡阳的指尖。
      “喜欢哪一个?”蒋未白故作淡然道。
      “你说呢?”苏衡阳反问。
      这恐怕就是情趣吧?蒋未白想,倒也不错:“这彼世的小舅子……”
      苏衡阳看着那团纯白,又看向地上人事不省的秦楼:“送他回去吧。”
      “不再多看几眼?”蒋未白故作大方道。
      苏衡阳摇头。
      眼见着苏衡阳沉默不语,蒋未白哪能不知苏衡阳是有些难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所谓彼世的秦楼,打乱了他一切预想。从小宠爱到大的弟弟,忽然说爱自己,任哪个兄长都是不能接受的。于是看着此世的秦楼,苏衡阳也变得内心复杂起来:“这一世的秦楼……”
      蒋未白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想问,他们会不会变得一样?”
      苏衡阳看向蒋未白,看着这个终将相伴一生的伴侣:“我不知道。”
      此刻的苏衡阳是茫然的,曾经,他以为他与秦楼会是一辈子的家人,任谁都不能伤害秦楼分毫,后来,这梦碎了。只是这梦境再碎,他也从不曾想过,亲情,会有变质的一天。
      对于彼世秦楼所谓的“爱”,于苏衡阳而言,只有惊吓,毫无惊喜——无论他有没有和蒋未白在一起。在彼世的秦楼说出“爱”的瞬间,苏衡阳只觉得自己珍视的东西被玷污了,是的,玷污。别说接受秦楼所谓的爱意,他若是能够,将对方打一顿都是轻的。
      自己珍视的亲情,那么在乎的亲情,你怎么能……
      蒋未白却是更为满意了,他巴不得苏衡阳离秦楼越远越好,如今有这一出,若是衡阳远离了秦楼,就更好了。
      只不过,自家爱人生气过后,是会伤心的吧?
      蒋未白将魂魄化作的光球接了过去:“那不如,给这个去除心魔的秦楼一次机会?”他重新将魂魄扔回了地上躺着的躯体,“你弄了这么大麻烦,不如,当面解释一下?”
      秦楼身体一阵轻颤,然后,缓慢地睁开了眼,那一刻,他的表情是茫然的,似乎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在这里。他试着抬起身,手臂却是酸软无力,重又摔了回去。
      这一次,苏衡阳上前了,他面色复杂,但还是冲着平躺的秦楼伸出手:“起得来吗?”
      秦楼看着他,惊讶、悲伤、无奈,一张脸,竟然能同时浮现出这样多的神情来。他的眼神看起来历经沧桑,最终,却露出了曾经苏衡阳熟悉的笑容:“有点困难啊。”说着,他伸出手,借着苏衡阳的力,半坐了起来,“就这样吧,腿软着呢。”
      蒋未白见不得两人对视哪怕片刻,他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但在苏衡阳后退一步,主动牵上他的手后,这吃醋的猫儿便被顺了毛,那得意的神情,让秦楼看了颇为碍眼。
      沉默,伴随着静止的空气在三人中间环绕。
      眼见着苏衡阳欲言又止,在大方与小气间来回横跳的蒋未白开了口:“你都要走了,不说几句?”
      “我……”
      “不过你不说也无妨,”蒋未白打断了对方的话,“如今你手脚俱全,健健康康,相公见了你,也的确是有了交待。不如,你现在就走吧。”他伸出手,似乎真的立刻就要为彼世的秦楼开出一个虚空通道来。
      “等一下!”秦楼咬牙切齿:“你够了,蒋未白!”
      他视蒋未白遗憾的表情而不见,转向一直沉默的苏衡阳,那愤怒的眼神,便熄灭了。他几度张口,欲言又止,最后,是一声道歉。
      “衡阳……”秦楼这样唤道,“抱歉。”
      苏衡阳却道:“你这声抱歉,是想对我说的,还是对那个‘我’说的?”
      秦楼一愣,继而苦笑:“自然是都该道歉的。”
      苏衡阳道:“对我,你不必道歉。如果是我脖子上的这些,连伤口都算不上。更何况你当时心魔深重,控制不了自身也属正常。”
      秦楼闻言却是失落,像是早就被浸泡在苦水中:“是啊,心魔。”他抬头看着苏衡阳,“我先前胡言乱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蒋未白接话道:“这是自然。”
      秦楼不去看他,依旧直视着苏衡阳:“放心吧,衡阳,我对你从来不是爱情,只是,一时的占有欲罢了。”明明执念被蒋未白消除了,心中,为何还是这么痛呢?
      “我们是家人,是吧,衡阳?”秦楼问道。
      苏衡阳点头:“一直是。”
      秦楼笑了,深情温和:“那就好。”他摸了摸心口,“虽说不应该,但我还是希望,你对这里的秦楼上心些。”
      “我啊,被你宠坏了,脾气大,爱钻牛角尖。只觉得你对我好是理所当然,一点儿都不能接受你把别人放在我之上。”
      蒋未白还不待说什么,秦楼已先表达了他的不满:“还是这样一个……”他叹了口气,“衡阳,你看到他真实的模样了吧?”
      “如你所见。”苏衡阳点头道。
      苏衡阳神情那样平静,秦楼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胸口沉甸甸的,像是窒息:“你不会害怕,不会担心吗?”
      “为何要害怕,又为何要担心呢?”苏衡阳反问。
      秦楼沉默半晌:“我只担心,你未来会受伤……”
      蒋未白笑道:“小舅子,你当我是死的吗?”
      秦楼道:“你敢说,你不会失控?”
      “若不是你这次手段卑劣,我如何能失控?而且,就算我失控了,”说到这里,蒋未白的神情又带上了些许的炫耀之意,“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家相公是特别的吗?”
      “谁又能保证次次如此?”
      蒋未白只觉眼前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碍眼。还不等他接话,苏衡阳道:“那也是我的选择,不是吗?人,终归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无论是好是坏。”
      于是秦楼又沉默了。最后,他说的是:“虽然很抱歉,那么,就对这里的我好一些吧。要不然,他忽然不再是你关注的重心,心态失衡,为了抢回你,可能,就要走上我的老路了。”
      “你的意思是……”
      秦楼苦笑,说到底,也不过是他自己过于贪婪了。但这一次被消除了执念,此时的秦楼,终于能清醒地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一个没长大的、被抢了糖果的、乱发脾气的幼稚鬼。
      一直看重自己的家人,忽然要离开自己,去与别人形成最亲密的关系,心态年幼的他,自然心态失衡。
      要打,打不过;想抢,抢不回来。
      什么“伴侣”,明明家人更重要啊。你那么在乎我,如果我也爱你呢?你能不能,重新把我当做第一位呢?
      听了这些话,苏衡阳脸色古怪。
      秦楼无奈解释道:“彼时,我正好受了点伤,又要突破,便被心魔钻了空子。那时一开始只是意气用事,但等发现之时,想要驱除心魔,已来不及了。”
      “为何?”
      “出了些意外,”秦楼有些难以启齿,“后来,我只能将心魔束缚在一魂一魄上,将他们一齐斩了。”他看着苏衡阳:“衡阳,我们是家人,我从来不想让你真的伤心的。”
      苏衡阳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一些:“我知道。”
      “我总是闯祸,到后来,一方面怕又让你操心,让你厌了我;一方面,却又觉得,如果你真的不管我了,又该怎么办。”
      蒋未白点评道:“倒是你一如既往的风格。”
      秦楼听而不闻:“我没想到,明明离了本体,执念竟还能不断加剧。后来这分魂被我扔入了深渊,但不知道为何,竟然来到了这里。我……很抱歉。”
      “我啊,一直想让你引以为傲,但是,总是弄巧成拙啊。”他朝着苏衡阳伸出手,对方会意,同样伸出手,两手相握。
      秦楼站了起来,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虽说,‘我’当时为生出了这莫名其妙的执念向‘你’道过歉,但我觉得,也许我再道一次歉,会更好?”
      苏衡阳道:“按你的心意就好。”
      秦楼叹息一声,接着,却是将视线看向了蒋未白:“那么,我们单独说几句?”
      蒋未白翘起唇角:“当然可以。”
      苏衡阳不明所以,但是他并不阻拦。
      蒋未白与秦楼去了别处,确定苏衡阳听不到二人的交谈,两人才停下了脚步。一时间,他们只是对视着,并不说话。此刻,天朗气清,树影在阳光下婆娑着,但树荫下秦楼的脸色,却是在愤怒与凝重之间不断变换,最终,化为了深重的不甘:“你,会对他好吧?”
      蒋未白笑道:“你是在质疑我?”
      “谎话连篇的怪物,难道我该交付你信任吗?”秦楼嘲讽道,“要不是衡阳选择了你,你以为……”
      “就算我是怪物,他也会选择我。”蒋未白语气颇为得意,“我亲爱的小舅子,我的模样,相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
      “而且,在我家相公看来,我可不是怪物。”回想方才情景,蒋未白竟觉得,没让这家伙看到真是可惜。想到自己在苏衡阳眼中的模样,一时,他便没忍住,在秦楼面前露出了颇为真心实意的幸福笑容来。
      秦楼呢?不甘,愤恨,嫉妒,一时只觉得天下苦楚再次被他尝了个遍——当初向苏衡阳表明心迹被拒,是第一次。
      “呵,你也别太得意,你这样诡计多端,小心暴露的那一天。”
      “到时候你也没机会,弟——弟。”蒋未白摆摆手:“嫉妒的话,也不必说了。我急着回去,长话短说?”
      秦楼沉默不语。
      蒋未白难得的对他好脾气:“那,回去了?”
      秦楼真恨不得将他的笑脸撕下来:“你……”
      蒋未白好整以待。
      “你……对他好一点。”最终,几乎是用牙齿咬出来的字句。
      蒋未白要被逗笑了:“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而且我们之间,轮不到你来说这个。”
      “我与他之间,若不是你阴谋诡计……”秦楼话到此处,愤恨地自己住了嘴,“你必须与我订立契约,否则,我就将你隐瞒他的一切,全都告诉他。”
      蒋未白摆明了不相信:“哦,我隐瞒了他什么?我……”
      随着秦楼指向自己额头,又指向蒋未白的眼睛后,蒋未白,笑意淡了。
      “我啊,就是太对相公上心,才给了你威胁我的机会。否则,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我身前?”空气在这一刻变得浑浊,像是被加入了铁水一样,竟有一种腥味。面无表情的蒋未白,脸上是一种非人的冷漠:“你以为,你是谁?”
      秦楼身体一颤,脸上表情却是不变:“订立契约?”
      蒋未白再次笑了,带着鄙夷的意味:“你没那个资格。”
      “你!”
      “不过,我向来是不舍得相公伤心的,所以,我会让你安全离开。”蒋未白道。
      “呵,你以为你威胁我,我就怕了?蒋未白,别小看了我。”他会为了苏衡阳选择谎言,但也能为了苏衡阳拼尽全力。
      眼见着秦楼不依不饶起来,蒋未白只感慨,这人到如今还是不懂得看人脸色,也不懂得见好就收——要不是看在相公面子上,他哪里来的机会活到现在?
      蒋未白极为不耐地在心口的位置一按,接着,便见他手心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团,那关团有如一个不团旋转的旋涡,但旋涡的纹理,却是极为规律地形成了一种别样的图案。
      “这是……”
      还不待秦楼看个分明,那光团已被蒋未白重新收了回去:“这是我与相公的伴侣契约,秦楼,”他嗤笑道,“你能做到吗?”
      虽然看不清那契约的纹样,但是那复杂的纹路……秦楼咬紧了嘴唇。
      “不必不甘心,”蒋未白道,“我对他的真心,一直,比你多得多。”
      “所以,滚回去吧,趁我现在心情尚好。否则,我不介意背着相公,让你的魂魄在深渊里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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