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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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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韩章接到纪明谦的电话。
“哟,你小子动作挺快,去越清山?”纪明谦调侃。
韩章作势要挂电话。
“诶诶,开个玩笑也不行。”纪明谦翻个白眼,“你快点找到宋浅浅,我家那姑娘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亲自去找,这要是磕到哪碰到哪,我家老爷子又得揪住我骂一通。”
“嗯。”韩章挂电话。
越清山,陪同老师发动学生组队进森林寻人。
众人急得团团转,宋浅浅意识混混沌沌,周身仿若被封进水泥,听到有人焦灼地呼唤她的名字。
眼皮重如山,她奋力睁开一条缝,隐约看到周至霆惊慌失措的脸,想对他说句话,嘴唇像被胶水黏住,慢慢不省人事。
再度醒来,入目是墙皮开裂的天花板,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环顾四周,离床不远的左侧有一扇窗户,窗棂略有腐朽迹象,窗外天蒙蒙亮。
身上没有很疼,只不过疲倦。
往右看,男人伏在床边,脸颊正对她这侧,睡意清浅,一头黑色短发凌乱脏污,落尾眉紧蹙,带伤的脸颊沾上星星点点的泥土。
一小抹偷溜到他脸上,狼狈的外表晕上神圣的华光。
她抬手抚平他眉宇,惊醒了他。
他睁开眼,琉璃般瞳眸充斥迷茫,在看到她那刻,悉数化为闪耀的深情,夹杂担忧与歉疚。
“浅浅,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她来不及叫住,他人已跑出去。
等到医生检查完,确认并无大碍,他才松口气。
“至霆,我们这是在哪?”
周至霆倒杯水喂到她嘴边,“越清山下一个小镇的卫生院。”
她接过水杯,小口啜饮,“至霆,谢谢你救了我,我没事。”
周至霆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浅浅,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昨夜,他在那个土坑中找到她,她脸色苍白,手臂血肉模糊,几乎意识错乱,完全听不到他的话,明明全身冰冷,反而一直在喊热。
送来医院,医生说是中度失温,幸好送来及时,不然变成重度失温,将会有生命危险。
若非魏思洛突然到来,他就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太痛恨受人掣肘的无能为力,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继续守护她。
宋浅浅重重回握他,语气柔缓,“至霆,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窗外那抹樟树随风而动,于晨光中向阳跳舞,那样干净纯粹、自由惬意。
她盯着盯着,心生艳羡,“要是能成一棵树,该多好!”
周至霆瞥一眼青葱樟树,尔后静静凝视她。
她看得出神,气质染上一层淡淡的悲伤,即使初升太阳的光辉也很难洗脱,侧脸微凹,脸颊盘踞一条鲜红的伤疤。
伤疤虽小,分外碍眼。
小学二年级时,她给洋娃娃缝衣服,不小心扎破食指,红着双眼跑到他面前喊疼,嘴巴翘老高,好不委屈。
现在不喊了,更让人心疼。
触到那道伤疤,指尖滚烫,一直烫到心里,和之前那块石头上湿痕的烫度无异,如一根深根内心深处的倒刺,轻轻一碰,愧疚、悔恨如滔天洪水般几近湮灭他。
“疼么?”周至霆嗓音轻颤,连带指尖颤动。
“不疼。”宋浅浅鼻头一酸,没有回头,即便察觉男人声音泄露的情绪。
儿时受伤能撒娇,全因有永远为她兜底的人,现在截然不同。
“浅浅,你等我,等我处理好信廷的事。”他忽然轻轻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总会有办法绕开魏家度过这次危机。”
宋浅浅慢慢闭上双眼,没有回答。
真的会有吗?答案不言而喻。
她不想让他过得为难。
良久,她慢慢抽回手,“至霆,我想出去走走。”
只是皮外伤,周至霆坚持背她。
“至霆,不用,我能自己走。”
他却不肯,仍旧蹲在她面前,格外执拗。
她轻叹,伏上去。
周至霆小心翼翼背起她,生怕压到她的伤口。
恰逢小镇赶集,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路边有汇聚传统技艺制作出来的小物品,漆扇、麻子画、扭扭棒编织、捏捏乐以及插花。
她看到其中一把红蓝丹霞漆扇,扇面上粉、蓝、紫、金交互流动,华而不俗。
周至霆停下来,看一眼那把扇子,侧首抬眸问她:“喜欢?喜欢我们就买。”
她点头,“嗯。”
他一路又给她买了许多小玩意,最后把她放到街边一个奶茶店,蹲下来对她说:“浅浅,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
他急匆匆跑出去,很快手里攥一束绿草回来,将草掐尖去尾摊开给她看,“浅浅,你还记不记得这种草?我们小时候经常玩。”
宋浅浅笑着接过,“我记得,晴天草。”
晴天草,据说能预测天气,两个人从两端撕开,如果是四边形,预示明天会是阴天;如果是平行线,则为晴天。
事物一旦沾上玄幻因素,轻而易举激起人的好奇。
这类草,后来成为他们这群孩子间的许愿草。
“我们来一起撕吧?”他目光虔诚,握住草的一端。
她敛眸,握住另一端,“好啊,很久没玩了。”
周至霆动作很小心,目不转睛盯紧晴天草,似乎其上寄托所有幸福的可能。
第一次撕,四边形。
他笑得很勉强,又抽出一根,“浅浅,我们再来。”
又是四边形,他额角出了汗,脸色失落,眼神仍旧固执,“浅浅,我……”
她抽出一根递给他,状似无意地笑说:“来,今天我还就不信了,抽不出一个晴天。”
第三次他动作太大,没扯出形状之前,草已然折断。
“浅浅。”他抬头看她,像迷路孩童般手足无措。
她拍拍他肩头,指了指那把晴天草,“没关系,还有很多,会出现无限可能。”
她陪他又撕开三根,最后一根终于出现转机。
他肉眼可见地欢欣,她心头氤氲层层伤感。
纵使难求、强求,她也不忍拒绝。
那根草即将撕成直线,只剩最后那么一点距离,却被人劈手夺过,扯成两半扔到一边。
刹那间变故,一只手臂穿过她双腿下侧,一只手臂揽过她双肩,她被人快速打横抱起,看清楚来人,或许不用看清,雪松夹杂薰衣草的馥郁香水味已告诉她答案。
“韩章,放开我,你干什么?”她奋力挣扎。
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她意愿,突然动手动脚,过分不合适。
他丝毫不顾她的反抗,紧紧扣她于胸膛,直接抱起她,大步朝外走。
她回头看,周至霆脸色恐慌、焦急,被几名保镖拦住来路。
一个平静安详的小镇,突然出现一大波训练有素的黑色正装保镖,足够招摇撞市,遑论韩章肆无忌惮的行为。
有不少路人已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韩章,放我下来!”她用力捶打他的手臂。
他日常穿黑西装,西装对身材要求极高,不然难以驾驭。
她知道他身材好,这个想法的佐证,来源于她的实践。
他的手臂肌肉异常紧实坚硬,真正捶下去,只有她一个人双手乃至手腕剧痛发麻。
于他,只是隔靴搔痒,几乎好像感知不到疼痛。
当发觉他走向黑色迈巴赫时,她有预感,这次当真惹怒了他,挣扎得愈发厉害。
“韩章,露营还没有结束,我要回去!”
“闭嘴。”他脸上如聚满浓厚乌云,酝酿风雨欲来。
“韩章,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有很多人围观,你想强迫我吗?”
他不说话了,眼神如利刃,其下浮动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不管她如何抗拒,他生生将她塞入车内,悠然落锁,留下清泠的一句,“你不值得相信。”
砰一声,他大力关门,与其说关,不如说砸。
她试图开门,不得法,又拍拍窗,无计可施,只能看他回身朝远处走去。
“韩总,您没听到她说不愿意?”周至霆追上来,眼神泠然,作势与韩章擦身而过,往迈巴赫跑去。
韩章单手制住他的臂膀,“周至霆,别再来找她,你护不住。除了变相惹怒魏思洛,给她带来麻烦,别无他处。”
“韩总以为,你这样不顾她意愿去控制她,就是对她好?”周至霆回头愤怒地质问。
“至少,我不是束手无策的弱者。”韩章情绪毫无起伏,像看什么杂耍把戏。
周至霆如同被扼住喉咙,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韩章扯起半边唇,不无讽刺:“弱者的愤怒,不值一提。周至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家里那堆烂摊子。”
他放开周至霆,抬步离开。
周至霆注视远去男人的身影,目光转向车内,他爱的女人目光担忧望向此处。
一股巨大的耻辱油然而生,他双手握拳,又无力松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那辆迈巴赫与他背道而驰。
“韩章,你发什么疯!”韩章打开车门坐进来,宋浅浅顺势想打开另一边车门逃跑,被扣住双臂硬生生拽入车内,与他近距离对视。
“宋浅浅,你说过的话从来都记不住。”韩章眼神带上巨大压迫。
“我没有忘,这次我参加露营,和他无关。”她有些心虚。
韩章冷笑:“没有私心?你敢说没有一丝半点心思是为了姓周的?”
“宋浅浅,你喜欢谁与我无关,可你不能给我惹麻烦。”他想到奶茶店内,女人侧脸温婉,对着另一个男人笑意明艳,太阳穴处一抽一抽地疼,莫名烦躁,“如果你的个人情感给我带来麻烦,喜欢谁,都不行。”
宋浅浅不解,“韩章,我怎么就给你带来麻烦了?”
“魏思洛打电话说,你和周至霆消失一个晚上。”
她瞪大眼,“魏思洛?她还恶人先告状?如果不是秦嘉沛推我,我能掉入土坑,是周至霆救了我。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如果你不来这次露营,就不会有这些事。”韩章冷言冷语,“从今往后,你不能和周至霆见面。”
宋浅浅想甩开他的手,气不过,大吼,眼泪一下子掉落,双手捂脸痛哭:“韩章,你讲不讲理?我......是人,不是物品,应该有自......由、有情感。你们不能这么霸道!”
祁安在前面开车,大气不敢喘,没有谁敢这样吼他们老板,有的已被老板处理了。
“霸道?那是因为你撒谎成性。你说实话,周至霆是你什么人?”
宋浅浅昂首盯住他,高声承认,“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他,喜欢他!”
韩章眼中幽光闪烁,脸色顿沉,一字一顿,“那又如何?这些我管不着,别忘了,你有求于我,理应报答。”
她彻底崩溃,“这不公平,你管我的自由,还要管我的心,凭什么?”
“凭你是韩家的人,一切只能为韩家利益。你绝不可能和周至霆在一起,趁早死了这条心。”韩章紧控住她双肩,眸光有睥睨天下之势,好像爱情在他眼中只是洒洒水,当不得真,更谈不上重要。
她的泪水滴落到他手背,逼得他暗暗卸去力气,心尖漫上一丝不适,却依旧冷酷,“你有什么资格谈公平?公平的潜规则由胜利者书写。”
“韩章,我讨厌你,甚至觉得恶心。”她含泪,目露嫌恶和痛恨。
韩章太阳穴猛跳,脖颈青筋暴起,牢牢困住她的身体,“这样最好,你更不配我信任。”
车后座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祁安只想当个透明人,心想完了完了,今天宋小姐闯大祸。
“你和你母亲当初选择借助韩家权势,现在只是咎由自取。”韩章松开她,手心一阵濡湿,凑近一看,鲜红色。
宋浅浅不停抽噎,想起以后无望的生活,泪水决堤,模糊视线。
韩章察觉血迹,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冷硬声音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放缓,“周家斗不过魏家,你要想周至霆倒霉,尽管往他眼前凑。祁安,开车去云城中心医院。”
一番大动,伤口早已裂开,然则她感觉不到一丝疼,泪水干涸,脸上一阵紧绷,做不出任何表情,只剩麻木。
她心如死灰,“你只要这次帮周家度过难关,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和周至霆见面。”
“你确定?”
她举起右手,“我以生命保证,若以后与周至霆单独见面,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