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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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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留记号的习惯,一向简单明了,我听到那‘一戳’的形容,从头到脚就跟过电似的回想起来。这支队伍里除了我只剩下潘子和三叔最亲,要是他也同意,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挖这个萝卜坑的不是别人,就他娘的是下落不明的吴三省!
潘子显然是早就发现这点,就等着我说话。两个人一拍即合,事情当场就有了戏剧性的变化。我顿时兴奋起来,心说这一趟总算是没白来,那老狐狸指不定就在这墓穴深处的哪个地方猫着呢。要是这次被我逮着了,哪怕是不敬不孝的严刑逼供,我也非得问清楚二十年前那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可。
“你们过来看。”
阿宁和瘦皮猴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更深的地方,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我们几个人一合计,既然有了三叔的线索,那么这洞是终归要下的,这时候也不怕有什么牛鬼蛇神阴谋诡计拦在前面了,便立刻放下那木梁,朝里面走。
那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不是空气不流通的沼气,而是很明显的尸臭。我捂住鼻子和嘴巴,尽量不让那发酸的臭味钻进来,虽然喉咙已经开始有干呕的反应。
前面是死路,整个儿被土壁封死。我心里一咯噔,胖子他们手上的几束光线便跟了上来,在绝壁上来回地照。这时洞内完全就靠着我们手上的矿灯照明,明晃晃的光柱落在灰褐的泥墙上,就像空洞的眼眶,格外渗人。
尤其古怪的是这里的阴风不往其他地方去,就他娘地往你裤管里钻。我就怕这时候发现原来是两只枯手抓住脚腕,便缓缓往斜下方照了过去——不照还好,一照就照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他、他娘的!有鬼!”我吓得背后顿起白毛汗,照着那人脸就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谁知那人脸居然比我动作还快,眼看我就要操着矿灯砸下去,她一把上来捏住我的手腕,劈手夺过矿灯就冲着我的脸上来了!
一两秒钟的时间里,我连喊都来不及,就被刺眼的光线晃的眼前一白,一个没站稳失足朝后面倒去,只感觉撞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脑子一激灵,又不禁想起在海底遇到那皮肤起皱让人作呕的禁婆,心说这回他娘是玩完了,还没找到半个墓室就要被女粽子抓去倒插门了。
“你鬼叫什么?!”
我操,女粽子的声音又尖又细,敢情还是个妙龄少……等等!粽子会说话?!而且这声音……怎么就有点熟呢?
我一睁眼,矿灯极具杀伤力的光线就刺得两眼生疼,我用手挡住眼睛,缓了缓再定睛一瞧,只见阿宁提着我的灯直照着我,满世界发绿的光斑里出现的白脸原来是她!
“怎么是你?!”
我还没惊愕完,想起自己还贴着身后那软软的东西没离开,即刻触电似的跳起来,一回头,差点没晕过去——居然是不吭气站在那里的闷油瓶!
心跳几乎到了嗓子眼,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那芝麻似的胆子,如果不是闷油瓶挡在后面,我估计在被阿宁照瞎之前就先摔个四脚朝天了。
“天真,怎么说咱们都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还没正式入宫呢你就一惊一乍,有几条命都不够给你吓的。”胖子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走过来捅了我一把,“你老实告诉胖爷,到底是纯娘们个性使然还是趁机吃小哥豆腐?”
“吃、吃个屁!”我惊魂未定又被胖子这番调戏,边结巴边炸毛,只觉老吴家面子今个儿算是断送在我手上了,“你要是在这鬼地方突然照出一张人脸能不慌嘛?!他娘的好好的干嘛蹲地上去?!”
“蹲地上是让你看这个!”阿宁把我一拽,矿灯昏黄的光线扫过瘦皮猴子的脸直射绝壁角落的另一个洞口。我还没从一场虚惊里解脱出来,立刻陷阱一场更深的恐惧里。
只见瘦皮猴子蹲守的那个地方是嵌在泥墙上的一个小洞口,刚才撩拨我脚腕的阴风和尸臭的味道,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往前凑了凑,发现堆积在洞口的杂块很多,几乎把那形状挤得只剩下半圆。
难道这和鲁王宫那万人乱葬岗一样,也是个尸坑?我把矿灯往那洞口里深入探去,光一下子就打亮整条甬道,就在离我脚尖不足两三米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只被泥土掩没了半截的手!
我身体立即一僵,脚后跟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是这个动作最终没做出来;我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心说你个吴邪就这么点出息,不过一个皮色还很新鲜的死人,又不是粽子,紧张个屁。
这时阿宁便上前来,她拿了自己的灯,光线顿时更亮了一层,把那尸体身上的一分一毫都照得清晰可见。
我发现那以趴倒的姿势被埋了半身的尸体竟然穿着和阿宁一模一样的军绿色外套,马上就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再看了眼阿宁,她苍白的脸上也写满不安。
“这是我们的人。”她凝视着那已经开始腐烂的脸缓缓说道,“大概好不容易撤到了洞口,还是没逃出来。”
一时无话,大家都沉默地聚在洞口看着。尸体虽然已经被搁置了两个星期,但由于是在土下,腐烂的速度也比较慢,除了那干瘪发青的皮肤和凸显出来的脸部骨骼,基本还维持着死者生前惊恐绝望的样貌。
但是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阿宁,你当时也是从这个洞口逃出来的?”
她一瞪道,“怎么可能,我是从自己挖的盗洞原路退回的,出来就是地面,哪来的那么多洞。”
她说到一半,好像也领悟到我话里的意思,两眼放光地看了看尸洞,又回头朝三叔刻记号的木梁望去。
“小三爷,这洞到底是什么来头?”潘子按捺不住,就蹲到我身边直接问。
“叠起来了。”闷油瓶抢在我前面答。
我心里一惊,这家伙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直击重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好不容易有次挽回我老吴家面子的机会,就给那闷油瓶抢了去。
虽然不爽,但他说的正是我要说的,我只得点点头接下去道:
“我们做个大胆的假设。假设出事那天阿宁从他们自己挖的盗洞原路退出之后,暴雨就立刻造成山体滑坡把洞口掩埋;恰好山势比较高的某一处坍塌的坡体又盖上了他们被埋的盗洞。”我边说边将左手握拳表示阿宁的盗洞,右手再握拳重叠于左拳之上,“你看,我的右手就是三叔挖的洞,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叠在了阿宁的上面。”
胖子眼睛一亮,道:“真他娘有那么巧的事?小吴,你算算概率。”
“算个毛概率,这事要不就不发生,一发生就百分百,就和你坐飞机一样。”我就知道和胖子这种唯物论者不能说巧合的事,一说就酸,“我再给你说个故事,母猩猩踩到了一只雄猿的粪,猿看到了,赶忙跑来给她擦。他俩一见钟情,后来他俩的孩子问;‘爸妈,你俩咋认识的呀?’爸妈回答‘猿粪’。我们今天这事儿也赶巧缘分了,懂了不?”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除了瘦皮猴子的脸色有点尴尬以外,我想他们都懂我的意思了。
“天真,不对头啊,你把你胖爷那套全学去了,我以后可怎么在江湖上混。”胖子表扬人还得拐个弯,顺带捎上自己,“青出于蓝,青出于蓝,胜不胜还是个未知数。”
“不完全对。”闷油瓶到了斗内似乎比较愿意说话,可是一出口就是一盆冷水,“记号是吴三省留的,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洞肯定不是最近挖的,吴邪,你看看那边的草。”
好不容易调剂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跌回冰点,我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说自己居然因为发现了两个洞叠在一起的事就兴奋地忘了草的存在。还好有闷油瓶提醒,要不然我们一定会错失什么。
“这个洞应该有些年头了。”瘦皮猴子接过话头道,“肯定不是近两年的事。从上面坍下来,要不是洞壁已经成型,早就被压碎了。”
我循着光线照了一圈洞壁,疑问重重。难道三叔只是来过这里,恰好找到了这个入口留下了记号?那么这个洞是谁挖的呢?难道是造墓的工匠?
无论如何,有尸体的那条甬道就是阿宁当时挖的盗洞,这点是已经确定了的。换句话说,再往下走一定就能找到真正的地宫所在。三叔既然留下了记号,那说明这个斗里必定能寻到他来过的其他线索,至于文锦那支考古队的下落,也未必和此次探险无关。
“不知道这条路有没有被埋,如果通的话,我们顺着下去就能找到地宫。”
阿宁这个女人真是说一不二,之前还以为她在为身亡的队友伤感什么的,这才几分钟的事,立刻就变了张功利的脸,上去就要把那尸体拖出来开路。真他妈狠,怪不得别人要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我们下去之前,你是不是起码告诉我们后面的路上有什么机关一类的?”我上前拦住她,想起在海底被抓去当挡箭牌的事就来火,“我他娘的可不想再当次肉盾。”
她拎住尸体衣领的手就停下来,半蹲着抬眼看我。
这就跟武侠小说里两大高手掌对掌拼内功一样,两个人龇牙咧嘴地大眼瞪小眼,撑着张吃屎的脸拼内功什么都是假,就看谁的眼神够凶狠,你要是关键时刻一分心一疲软,就等着被震飞出去吧。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我心说这次怎么都要保住老吴家男人的最后一丝脸面,瞪瞎眼也要让你迸出句实在话来。
这时只听见那尸体的身下一阵骚动,我暗自冷笑,巍然不动,心说这次绝对不会被你这臭娘们的把戏吓到了。哪怕就是诈尸,他敢起来我就给他一梭子。
谁知那骚动非但没小下去,反而越来越响,我还没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儿,阿宁一声大叫,扔开尸体就往旁边一闪。这一闪就造成了我和那恐怖的景象面对面的局面,我清楚地看到从那尸体破裂的肚子里钻出来一只细长的触脚,带着青色的粘丝和肠子就朝我戳过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尸蹩!!”
我根本来不及逃,暗叫一声不好!就拿矿灯去挡,但矿灯毕竟体积太小,我只护得住眼睛,手臂就立刻被那触脚狠狠抓了下去!还在带着酸臭味的硬体刚插进肉里,就被另一股力量猛地从我身边拽开。原来是闷油瓶已经飞冲过来,奇长的两指裹着那有水管粗细的触脚猛地一掰,不知那畜生是生性奸诈还是被逼急了,居然在被闷油瓶踹开的瞬间,拉着我的腿一道往洞里钻去!
“他娘的!这东西要拉着小吴进洞!别让他跑了!”
胖子和潘子端起枪就朝着逃窜的尸蹩几个点射,但是由于它半个身子已经窜回洞里,洞壁又挡了子弹,我只觉得几阵疾风从耳边哗哗而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尸蹩,下巴猛地一震磕痛,我整个人就开始贴着地面往后退!
他们几乎是边追边打,最后还是离我最近的闷油瓶扑上来,直接抱着我就一起往洞里滑下去!我知道他是想以两个人的体积卡住洞壁,奈何我们的身材叠起来也不够一个胖子,这招要是潘子和胖子来用铁定会成功,但我们两个就像水上漂流一样完全没阻碍地给一道拖了进去。
“小哥!接着!”外面就顺着胖子的大吼飞进来一把M9。闷油瓶双手抓着我,双脚死命地蹭擦着土壁减低速度,根本无暇顾及那飞来的手枪;我心想这东西可能是能救命的最后武器,他娘的,拼了!身体便用力往上一顶,双手立刻就被泥石块打的生疼,但终是抓住了那把堪称救命稻草的M9!
尸蹩爬行的速度不算快,但在狭小的盗洞里根本没法开枪瞄准,我们跌跌撞撞地在洞里一路往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左脚还在不在,背脊和后脑都被碰撞到没有知觉。其实闷油瓶已经一手护着我的头将我整个塞在怀里,如果说要受伤的话,他肯定比我伤的更重。
眼看盗洞已到尽头,我握着枪把的手早就全部是汗,出洞口的那一瞬间是唯一的机会,闷油瓶几乎成了我的肉盾,伤痕累累,肯定无力再战;剩下的只有这把M9,哪怕能扫中那畜生一枪,我们也就赢了。
连续不断的滑落震动中,尸蹩身上被潘子和胖子打出的几个枪眼里不断飞流出酸臭的绿色液体,闷油瓶艰难地伸出两指,在出洞的一瞬间就向着那铁甲似的青色背脊狠插下去!尸蹩立刻痛得扭曲,那满是触须和汁水的脑袋便仰了起来!
“吴邪!”
闷油瓶大喊一声,便撇下头紧紧埋到我的脖窝里让开位置。我几乎是疯了般的嘶吼着,手臂稳架在闷油瓶肩上,拖着枪把颤抖地在目标点来回晃动,电光火石的瞬间,标准了那仰到最高点的头颅便毫不犹豫地狠扣下扳机!
一声炸响,尸蹩的脑袋顿时炸开,随着那崩裂的汁水支离破碎。
……
寂静的洞穴里,只剩下我和闷油瓶重的可怕的喘息声。
一切终于都静止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