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沧古》顾瓷

5、白先生

　　医馆中，大夫白夜正在配药。

　　之前查看尸体的仵作也在这里。

　　他带了雀歌的指尖血，来找白夜帮他验看是什么毒。

　　“这东西奇怪的很，不像是中原的东西，你验看时也小心一些。”仵作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白夜还在抓药包药，也没抬头，随便应了一声。

　　仵作看得奇怪，这白氏医馆平日少有人来，一是诊金太贵，二是这白先生只医治中毒的人。

　　今日这般忙活，似乎不太寻常，难道是有人中毒？

　　想着，便问出了口：“你这是给谁抓的药啊？中的什么毒？”

　　“卖布的余老爷，和林府的夫人。他们中的是一种慢性毒，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体内的毒积到一定程度会日日呕血，直到气竭身亡。”

　　“嗬——这，这，这……”仵作大吃一惊，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下文来。

　　白夜没理他，继续说：“而且这种毒，一般的大夫是诊不出来的，脉象与气血亏虚一般无二，通常都会开些补气的方子，但却无济于事，甚至越喝越重。”

　　“这……”仵作又这起来，不过这次有了下文。“这怕是需要报官吧。”

　　白夜冷哼一声，“报官？报官怎么说？说我发现这两人中了毒，但别的大夫却说只是气血亏虚，那到时候是信我的还是信别人的？再者，报官也不知这毒是怎么下的，如何去查？”

　　“既是长年累月积累的毒素，那必定是在吃食，或者衣物用具上，一一核查就是了。”

　　“那你可是想岔了，这毒不沾衣物用具，更是怕水。”白夜抬头盯着他看，“我猜是靠呼吸传入人体的，要想查，怕是难得很。”

　　“靠呼吸？那，那你……”

　　“都说了是长年累月，且我知道是毒，去诊治时自会防备。好了，我晚一点看你那个东西，有了结果再找你。”

　　白夜仍在继续包药，似乎是嫌仵作吵闹心烦，直接开口让人回去等信。

　　仵作张张嘴，没敢再说什么，只得揣着这个重大消息回了六扇门。

　　待他走后，白夜方抬眼瞧了瞧那一小瓶指尖血，伸手拿过来拔开瓶塞，在瓶口轻轻扇了扇。

　　“呵，有意思的，是毒药，竟也是解药。”

　　----

　　闻人从林府出来，双眉紧皱。

　　宁氏昨晚还去了清音坊，今日林公子便说她回了娘家，如此谎话竟也说得出口！

　　只是不知为何林公子不让自己去见宁氏，难道是在掩藏什么？

　　还有那杯雀舌，难道真的有问题？

　　不过，问话到现在，到是有几件事可以明了：

　　一，雀歌死于卯时三刻之前，死因中毒，但是何毒物还要等仵作那边的确切消息。

　　二，林公子和宁氏昨日确实去过清音坊，且林公子酉末带了两盒雀舌先进门，而后是宁氏，两人共同所见之人便是冯嬷嬷。

　　三，余老爷昨日未曾到过清音坊，但无法确定是否从未出门，且与林公子喝酒一事，是在四日前。

　　四，林余两家曾为世交，后因余雀儿与林公子的婚事，两家结仇多年，却于四日前，突然和解。

　　五，雀歌是余老爷送去的清音坊，但是否是她自请，暂时无法确认。

　　六，余老爷确实病了，病发于何时尚未知。林公子之状，也似生病，与余老爷颇为相似。

　　七，余老爷好饮雀舌，雀歌曾送过掺了金桂的雀舌。在余老爷生病后，曾向林公子提议自己代送茶叶以示心意。

　　八，林公子的两盒茶叶，一盒留给雀歌品尝，一盒送给余老爷。但雀歌卯时三刻前便已中毒身亡，那么这两盒茶叶应该还在雀歌房中。

　　九，昨日去过雀歌房中的人，还有一位王公子。依林公子所言，宁氏似乎并未见过雀歌，而余老爷尚在病中，那么昨日见过雀歌且进过她房间的，便只剩下这位王公子还没有问到了。

　　十，为余老爷诊治的大夫姓白，医馆位于城南。

　　那么接下来，需做的便是问清楚冯嬷嬷为何说谎，以及去见一见王公子，和城南医馆的白先生。

　　对了，还要搞清楚那个奇怪的小厮到底是谁。

　　先从哪里入手呢？

　　这个白先生闻人从没见过，以前也没听说城里有姓白的大夫，想来应该是新入城的。

　　如此想着，便一路行至城南医馆。

　　进了门，瞧见一人正在桌边鼓捣什么，似乎还有些酒味。

　　“请问，这是白先生的医馆么？”

　　“嗯?”白夜正在琢磨那瓶指尖血，听见有人问话便抬头去看。

　　他一抬头，闻人便认出人来，甚是奇怪的问道。“白夜？你怎么在这儿？”

　　“闻人大人，终于来啦！我有个叔父很是擅长用毒，这医馆原是他开的，只不过他从不救人，便也没什么人知道。我跟他学过一段时间，恰好对解毒很有研究，便把医馆接过来，专门接治中毒的病人。”白夜停下手上动作，边解释，边将两个白瓷小瓶递给闻人。

　　闻人接过东西，被他说得愣住，“专门接治中毒的病人？那……那就是说余老爷是中毒了？中的什么毒？”

　　白夜与闻人相识，知他在查清音坊的案子，于是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他。

　　“不仅是余老爷，还有林夫人宁氏，这两人所种之毒是同一个，名叫【形销】，是漠北一带的东西。”

　　“中此毒者，会日复一日地虚弱、咳喘、呕血，诊脉来看只会得出气血亏虚的结论，但病人若喝了补气血的药，又会病情加重，很快就会气竭身亡。”

　　“且这毒不沾衣物用具，只能靠呼吸传入人体，日久天长，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很快发作。而且我刚刚发现这东西的毒性遇酒会被催化，从而变成更烈性的毒药。”

　　闻人大惊，难道林公子不让自己见宁氏，是因为她中了毒？但宁氏中毒为何怕见人呢？

　　白夜又拿出仵作带来的指尖血给闻人看，“这是你们的人送来的，雀歌的指尖血，我已查验过了，里头的毒也是漠北的东西，名叫【骨立】，跟余老爷和宁夫人所中之毒，互为解药。”

　　“中毒者，会因内脏腐烂，疼痛致死，也是不沾衣物，只能靠呼吸传入人体。”

　　“什么？这……”不同的线索一时接踵而来，砸得闻人脑中有些混乱，一时不知从何处捡起。

　　“有意思的是，这瓶指尖血里包含了两种毒，原本是可以相安无事的，但若遇上烈酒，便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遇上烈酒……那，便是说，雀歌之死是因为她原本就中了两种毒，而又在昨晚喝了烈酒，两种毒物在体内被催化成了剧毒，因此暴毙？”

　　“理论来说是这样。”

　　“那她昨日为何突然要喝烈酒呢，那两种毒素又是从何而来？”

　　“这我便不知了，追查线索是你们六扇门的事，我如今只管救人。”

　　“那这两个又是什么？”闻人看着自己手中的两个小瓶子问白夜。

　　“那是显影散。”

　　闻人挑眉，没明白白夜给它这东西干嘛，“做什么用？”

　　“我先前说了，那两种毒不沾衣物用具，只能靠呼吸传入人体，如此，毒素便会借由某种原因漂浮在空气中，将显影散撒一点在空中，若有毒素出现，便能看见黄色的粉尘，可以帮你们确认毒素出现在哪里。”

　　“原来如此！”闻人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张口欲问，却被白夜抢先。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毒怕水，你们探查时带上一块浸了水的帕子，捂在口鼻上便不会中毒。我建议你直接去雀歌房间里试，不然空气流动快的地方，是留不下什么的。”

　　“如此，便多谢了！”等白夜说完，闻人笑着拱手一礼，拿着东西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