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沧古》顾瓷

3、余老爷

　　“雀儿！我的小雀儿啊！”

　　闻人由余家的仆从带领着，往余老爷的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余老爷的哭声。

　　声音听起来气息不足，有些虚弱，但不知是哭得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老爷，六扇门的闻人大人到了，说是关于雀歌姑娘的案子有几句话要问问您。”

　　仆从将人带到，上前垂首俯身，轻声细语地向主人家复话。

　　余老爷听见声儿，缓缓抬起头朝闻人看去。

　　一张略布皱纹，看起来甚是和蔼的脸上挂着一滴泪，双目微微凹陷，眼下有些许青灰之色。

　　闻人见状，心中疑惑——这余老爷怎么看起来是一夜未眠的情形。

　　两人互相打量片刻，余老爷颤巍巍的从书桌后站起身来，走到一旁会客的地方，将人让坐下来。

　　“大人要问什么，请说吧！”

　　闻人跟着坐下，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张口就问，“您昨日可曾去过清音坊？”

　　“唉！没有，我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有三日没去见过小雀儿了，早知有今日，我……”余老爷长叹一声，语气十分懊悔。

　　可闻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听清音坊的冯嬷嬷说，雀歌姑娘是您三年前送过去的？这件事可否详细说说。”

　　余老爷抬起小茶壶，就这壶嘴啜了一口，随后又是一声长叹。“此事说来话长啊。小雀儿是我三年前从一伙人牙子手里救下来的，当时她被打的遍体鳞伤，我看着不忍，便将她买了回来。”

　　“本想收她做我的义女，可她却不愿，说是让我随便送她去个唱曲儿卖艺能养活自己的地儿就成。”

　　“挑来选去的，就去了清音坊，她模样漂亮，又会唱曲儿跳舞，没多久就成了头牌。”

　　“每每我去，都会唱几段新曲儿给我听……可叹如今，却是再也见不到了！唉，我的小雀儿啊……”

　　余老爷说着，又是痛心疾首地哭起来，右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胸口。

　　闻人听得起疑，又问：“您说雀歌被救之后，是自己要求去清音坊？”

　　“是，是她自己要去，别看她人小，主意却大，我千般劝阻也无用。”

　　一个刚从人牙子手中逃脱出来的小姑娘，自己要去青楼里过活？

　　这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闻人默然片刻，转而去问余老爷身体有何不适。

　　余老爷又抬起茶壶啜了一口，长叹一声，道：“啊，都是老毛病了，上了年纪，身子骨更是不济，前一阵着了凉，腿脚疼，又有胸闷的毛病，这几日吃不好睡不下，人也没什么精神，偏偏又遇上小雀儿……唉——”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十分哀伤的模样。

　　闻人点点头，瞧着余老爷的样子，确实是有些憔悴。

　　随后又突然想起冯嬷嬷的话，思忖片刻，故意隐去时间，问道：“我听冯嬷嬷说，您有一日去清音坊时正巧遇上林公子，还同他一起在雀歌姑娘房里吃酒，您还记不记得那是哪天，是什么时辰？”

　　闻言余老爷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思索着回道：“啊，是有那么一天。”

　　“应该是四五天前，我去找雀歌，想给她送点儿时新的首饰和布料，还带着一壶家里厨子酿的梅酒。”

　　“可巧进门的时候正碰见林世侄……”说到这，余老爷突然加重了喘息声，“然后……然后……一同喝了酒，就……没什么了。”

　　闻人听见他气息不对，以为是胸闷的毛病犯了，想着再问几句就回去。

　　“余老爷可是不舒服，我再问最后两件事，就不叨扰您了。”

　　余老爷点点头，又抬起小茶壶啜了一口。

　　闻人将他动作看在眼里，盯着小茶壶问道：“您是喜欢喝茶？都喝些什么茶，从何处得来？”

　　“我这辈子，独爱雀舌，这小茶壶里泡的就是。”

　　“茶叶是小雀儿送给我的，说是里头还掺了金桂，喝着顺气，从哪儿买的我却是不知。”

　　“您刚才叫林公子林世侄，是……”

　　“咳咳咳……咳咳……”未等闻人说完，余老爷突然一阵猛烈地咳嗽，最后竟吐出一口血来。

　　仆从闻声，急忙跑进来给余老爷塞了一颗丸药，又帮着顺顺气。

　　待余老爷缓过一口气来，仆从才转身向闻人行礼，低声道：“大人，您也瞧见了，我们老爷这身体确实是不大好，吃了几日的药，刚略好些，却又出了雀歌姑娘的事。”

　　“老爷他伤心难过，病又重了几分，您看是不是先问到这，若还有什么没问到的，等我们老爷好些，您再过来。”仆从有些祈求地看着闻人，语气十分恭敬。

　　闻人看看余老爷苍白的脸色，轻叹一声，回礼告辞，“那我便不多叨扰了。”

　　随后跟着引路仆从离去。

　　走到门，又突然回身拉住仆从，问道：“你们老爷病了多久，常请的大夫是谁？我知道个名医，兴许能治你们老爷的病！”

　　“哎哟，谢过大人好意了，这城里的大夫我们都请过了，如今正是城南的一位白先生来诊治的。”

　　“噢，这样……”

　　言罢，闻人暗暗记下“白大夫”三个字，不再多留，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