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之羽》君子如器

39、第 39 章

　　走廊里一波波声音，如热闹的街市，吵醒了一个又一个睡的正香的人们。

　　乔之羽从迷糊中醒来，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

　　忽然想到什么，就立刻转头向左侧看去，米黄的帷幔静静的立在床的中间。

　　她捂着脸傻乎乎的笑了又笑，当然，这笑是无声的。

　　她穿好外套，轻手轻脚的下床，穿好鞋，坐在床边的小桌子那儿，照着镜子梳着微长的发。

　　只见她右手放下浅蓝的塑料梳子，右手握着头发，轻轻一抓，多次修剪过的头发长的足以扎起个辫子了。

　　她脑中顿时浮现了电视剧里的一个画面——一张稚嫩的的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的手握着柔嫩脖颈一侧的短发辫，一脸天真无邪的问一个与她同龄的少年：“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那少年对她笑了笑，眼睛望向了远处无边无际的草原。

　　每个古代的姑娘都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到了长发及腰的花季，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这梦真的特别的美好。

　　这美丽无比的梦一直延伸到现代，姑娘们的梦依旧不曾少过一丝美的色彩。

　　乔之羽转过头看了看隔在中间的米黄色帷幔，嗤笑自己太傻，比那电视剧里的小女孩还幼稚可笑，镜中的脸又添了一层浅浅的红蕴。

　　“早！”熟悉的磁性又低沉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她顺着声音看过来，他阳刚的脸渐渐向她靠近，她冲他微微一笑“你也早，睡的还好吗?”

　　“嗯，很好，很舒服。”他也微微笑着。

　　乔之羽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额前长长的刘海偏向一边绕在耳后，清新可爱的学生发型，简洁，大方又舒服。

　　她蹲在床头的桌子前拉开不怎么好用的抽屉：“这是我前段时间买的新牙刷。”

　　一支崭新的浅蓝色手柄的牙刷递到他的面前。

　　他微笑着接过：“好”。

　　她熟练的又从床下拉出一个浅蓝色的脸盆，盆沿上搭着一块叠得整齐的浅粉色纯棉毛巾，然后她又把喝水的瓷杯还有牙膏递给他，再塞给他一个热水壶，他一一接过，两只手都被塞的满满的，如此刻他的心被她的身影填的满当当的。

　　他就那样站在墙角微笑着，看着她一直为他忙前忙后的身影，一层层薄雾渐渐模糊了双眼，这是除自己的奶奶之外的，唯一一个为他而忙碌的女人，这种说不出的感动，这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温暖和喜悦，都令他久久无法平复自己澎湃的内心。

　　在乔之羽再次蹲下找东西的时候，他迅速抬起拿着牙刷的手臂，蹭去幸福的泪花。

　　从未有过的开心，从未有过的知足，从未有过的幸福，如果不是手里握着的东西的真实感，他会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可爱的女孩啊，给了他太多自己从不敢奢望的幸福。

　　“这个是洗面奶，好啦，东西都差不多了，你快去洗脸刷牙吧。”她把洗面奶放在他手中的盆子里。

　　乔之羽满意的看着自己给他备好的还算齐全的洗漱用品，“来，把它们都放进洗脸盆里，就好拿了。”她一一拿过他手里的零散的洗漱用品，并把它们都放进洗脸盆里。

　　手里的东西空了，暖壶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她拿走了，他握了握双手，幸好刚才的真实感还在。

　　乔之羽再次检查盆里的东西，确定再没什么可加的了，她得意的笑着，看到他还愣在那：“你快去……”

　　去字还未说完，一个强有力的拥抱环住了她，她的心乱了，狂跳着，她紧张到不能呼吸，发烫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做我女朋友，好吗?”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在她的耳朵里转换成欢乐的音符。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

　　她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王洋缓缓地放开她，双手握着她的肩膀，非常认真又诚恳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小羽，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他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那藏在心底一直想对她说的话。

　　乔之羽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抬起头迎视着他热切的双眼，滚烫透红的脸飞快的点了点。

　　“你答应了，嘿嘿。”他孩子般喜悦的笑脸，拥抱是此时表达激动心情的最好的诠释。

　　走廊里有几个熟悉的人走过来，看到乔之羽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纷纷好奇的问：“小羽，那是你男朋友啊?”

　　“嗯。”乔之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一个扎着长长的马尾辫，瘦瘦的女孩与一个微胖的高高的男孩，同时停下了脚步：“呀，小羽，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还想着把一个朋友介绍给你呢！”女孩惊讶的说。

　　“他，他也是昨天才回来的。”乔之羽解释道。

　　“那我们先走啦，拜拜！”微胖的男孩对乔之羽摇了摇手，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拉起女孩的胳膊就走。

　　这两个人是一对小情侣，胖瘦组合，在附近的电子厂上班，他俩是在老家定过婚的，W市人。

　　这一对是乔之羽所熟知的小范围内唯一的一对半合法的情侣。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两人都来自农村，订婚在农村不亚于结婚的权威。

　　订婚之后女方就被认定为是男方家的人了，当然有极个别的例外除外，但是这例外之人在村庄上恐怕少之又少。

　　农村一般的相亲流程就是，男女第一次见面说说话，第二次见面去城镇吃顿饭，第三次见面去商场买买衣服，然后就是订婚，结婚。

　　古老守旧的传统，已给观念陈旧的村庄老百姓，扣上了世世代代庄严的、权威的订婚之礼的紧箍咒，定即为确定，不可轻易更改。

　　在这定而不能轻易改动的古老规则中，必定有很多苦难之人，当然也必然会有不少认命的幸福之人。

　　这不，程勇和刘丽就是这其中幸运又幸福的一对。

　　他们订婚后，一起从家里出来打工，一起生活，一起吃苦，彼此相亲相爱，这总让路过他们身边的男女羡慕不已。

　　　清晨，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各种小吃摊前都挤满了人。

　　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又一副理所当然牵手的两个人，在大街上悠哉悠哉的走着，头一次觉得有男朋友、女朋友的头衔罩着，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奇妙的一种感觉。

　　他们再也不用羡慕人群里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了，因为他们有了彼此。

　　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牵着手，或许她和他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羡慕的一对呢。

　　乔之羽想想就感觉很好笑，不觉笑出声来。

　　王洋也在笑，那笑容如春天温和的暖风，如秋天绵柔的朵朵白云。

　　空气中飘来一阵阵热气腾腾的热干面的香气。

　　乔之羽抿着唇笑嘻嘻的拉着王洋走过去，前面有三四个人排队。

　　她看到熟悉的做热干面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熟练的煮面、拌面。

　　她看到了脆爽可口的细豆芽，匀称的黄瓜丝，酸酸的酸豆角，还有让人流口水的梅干菜，更有浓香四溢的麻汁酱。

　　各种小菜和调味品与煮过的面条拌在一起，那叫一个人间美味，这就是她以前隔三差五就要来吃一顿的热干面。

　　好久没吃了，口水在嘴角不住的留着，她忙吞咽了几下口水。

　　老板娘这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热情的笑着：“你们都好久没来吃我的面喽。”

　　他俩相视一笑：“嗯，对，好久没来了，老板娘你家生意还是那么火，我们这次可又要排队了。”乔之羽笑着说。

　　老板娘打包着一份热干面笑笑说：“很快啦，马上就好。”

　　做生意的最喜欢听的，就是人家说自己家的生意红火，排队两个字也让老板娘喜笑颜开，她家的热干面味道很正宗，来吃面的大部分都是回头客。

　　她悄悄地把刚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的钱，快速的塞进他手里，然后朝他做了个自己要去占座的手势。

　　他攥紧手中的钱，心里有点酸涩，惭愧、愧疚，一时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但下一秒他又觉得好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沦落到让心爱的女孩出钱才能吃的起一顿饭的地步。

　　她是除奶奶以外的，肯为他花钱的第一个女人，此刻他心里说不出是应该感到羞愧自责，还是应该感到庆幸和满足。

　　他想自己应该去找份工作了，而且必须要尽快。

　　因为他想要养她一辈子，他要给她往后余生的幸福生活。

　　乔之羽坐在简易的桌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自己日思夜想，此刻正在排队等候的人，脸上的笑容犹如四月的槐花香香的甜甜的。

　　她好久都没来过他们以前经常来吃的这家热干面了，有多久了呢?

　　可能是在他突然消失了之后，她每次走到这里，脑中总能浮现出他的身影。

　　而那时的她越是想他，就越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那段时间她近乎抓狂起来，一周，两周，三周...一个月...

　　渐渐的她不再走近这里，她害怕自己每次寻视一圈又一圈，却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那张脸之后的害怕、痛苦。

　　她煎熬的等待着没有他陪伴的每一个毫无意义的日夜，等待着日夜赶快过去，等待着他的归来。

　　后来她再不敢靠近这条小吃街一步了，因为仅仅是那一丝丝热干面的飘香，就足以让孤单的她愣在街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