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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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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参听罢当即恼羞成怒红了脸,“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我把自己当他爹!”
乐壹撑着下巴,平静地看着他,轻飘飘反问:“难道不是吗?”
林参顺手将面具朝他砸去,“你可真会形容!!”
乐壹接住面具,歪嘴冷笑,“我如果说错了,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林参哑了声,坐立不安地不知道该呈现出什么态度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窘迫。
乐壹继续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提出建议,“你应该告诉他真相,然后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带回家,关起来。”
林参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否定,“不行。”
乐壹幽幽问道:“你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你是林参。”
“还不是时候。”
“非也,你就是不敢,你被他拿捏了。”
林参朝他摆了一下手,用耍赖的态度逃避这戳心窝子的话,“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乐壹:“呵呵。”
此时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救林参于水火之间。
咚咚咚。
“乐公子,娘娘买了药亲自送来,可方便开门。”
林参听出这声音是江满身边的侍女,眉头一皱,连忙扑到乐壹面前抢夺兔子面具。
乐壹试着逗他两下,故意将面具举远,让他够不着。
但本就没有很认真的挑逗被林参三两下破解。
林参戴上面具之前瞪着他小声骂:“你真无聊。”
乐壹仍是一副吊儿郎当乐在其中知错不改的态度,并冲林参耸耸鼻子笑了笑。
“进。”
得到乐壹允许后,侍女推开门。
但林参在门口第一眼看见的人却是荣王妃江满。
年近半百的女人,因为在深宅大院里娇生惯养着,气色比寻常妇人红润许多,身材也更精致。
只是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如雾般挥之不散。
侍女和嬷嬷分别退至门口两侧站立,把视野和路都让给江满。
江满端着一盒精致的创伤药,走动起来头上的步摇以微小的幅度轻轻摇晃,就像她一直笑着却没有太大波动的表情。
她走到林参面前,把药盒放在桌子上,「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林参回头看了眼漫不经心还在吃包子的乐壹,困惑不解。
「您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林参重新面向江满,选择了用哑语,而不是开口说话。
嬷嬷和侍女走进来,默契地关上门。
“捞月谷的人。”
嬷嬷替江满回答,沉闷的视线落在乐壹身上,言语不悦,“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捞月魔头,乐壹先生。”
乐壹冷笑一声,始终没看她们一眼。
虽说早就摸透了荣王府每一个人的底细,也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无辜之人。
但面对最无辜的江满时,乐壹还是给不出什么好态度。
毕竟再无辜也是荣王周芒的枕边人。
昨日若非周禧冲上去,他甚至不想救这三个女人。
此刻江满看着林参的手,看完他的哑语手势后,始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忽然有了温度和血肉。
「原来是你。」
她笑眼逐渐变得明媚,哑语手势亦透着无限温柔,眸中忧愁似乎在这一刻短暂消失了。
「我好开心。」
林参愣愣地开口说话:“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江满靠近林参,和林参之间的距离刚好够她比划哑语,再近便太挤了。
「每个人的手语,和容貌一样,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特点。」
林参恍然大悟的同时又万分震惊,“你能通过手语认人,可我竟看不出任何区别。”
江满笑得更加灿烂,动作温和地牵起林参的手,拉他一起坐下。
在乐壹、侍女、嬷嬷,以及林参本人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捧着林参的手,为林参解开鲜血已经结痂的纱布。
林参眉头皱了皱,忍着疼一声不吭。
之前的药是乐壹涂上去的,手法极其粗糙,涂抹不均匀不说,还弄得伤口周围到处都是。
这会儿拆开纱布,一个几乎溃烂的点状伤口呈现在众人眼中。
它就那么霸道地长在林参手心,有些地方已经发黑,有些地方流出了浑浊的脓水。
在场每个看见它的人,都感觉自己手心也隐隐作疼了。
尤其是乐壹,骨肉相连的心有灵犀让他深深体会到了一模一样的伤痛。
因此他撑着下巴的右手手指不自觉紧掐了手心。
江满双眸颤抖,捧着林参的手兀自悲伤了好一会儿。
拆开纱布后,她一个轻微回眸便传达给了嬷嬷暗示。
嬷嬷走出房间,很快端来一盆干净的温水。
侍女沾湿手帕递给江满。
江满接过温热的手帕,仔仔细细为林参擦干净浓血与脏了的药。
处理完毕后,打开她自己带来的药膏盒子,用木条挖出一团黢黑的药膏轻轻涂抹至伤口处,再用新的纱布将伤口包裹起来。
林参整只手被包得只有五个指头漏在外面。
可是别人关切地对待他时,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好,与希妹同病相怜了,也是右手。
“娘娘。”
如此念着周禧,他脱口而出:“剩下的药膏可以给我吗?”
江满还没回应,她身后的侍女迫不及待拒绝道:“这可是外邦进贡的黑蛟鳞膏!你有多大的脸面开口讨要啊!”
林参有些尴尬,冲江满牵扯嘴角笑了笑,但兔子面具看上去仍是面无表情。
江满一时心急,忙抬手辩解,「你要便拿,它没那么重要。」
林参低眸眨了眨眼,这会儿已经不止是尴尬了,而是因为对方过于厚爱而感到不知所措。
江满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局促,却用更加充满温情的眼神注视着他。
林参试着抬眸,一看见她如此真情动人的眼睛便迅速再次躲开。
就在二人眉来眼去的这会儿时间里,乐壹站起来踩在凳子上,已经与侍女和嬷嬷对骂了三个回合。
“啊呸!不就是什么什么麟膏!我捞月谷的药比这玩儿意好一千倍!”
侍女嘲讽:“再好那也是魔教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岂能与外邦王室进攻的珍品相提并论!”
要不是对方是个女人,乐壹已经动手了,“你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对本谷主口出狂言!!!”
乐壹张牙舞爪的咆哮让小侍女不自觉后退半步,嬷嬷见状把她护至身后,斜眸侧对乐壹,以年龄为优势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气场,“我们娘娘可是荣王妃!是皇亲贵胄!怎会怕你这等江湖莽人!!”
乐壹气得失声发笑,“你们是真傻还是装傻,不知道老子他吗最想弄死的就是周芒吗!还敢在我面前提他?!!”
侍女和嬷嬷顿时不吭声了。
林参拉了拉乐壹衣角,“算了,别吓唬她们。”
江满真挚的笑容隐约变得苦涩。
她站起来,面向窗户阴沉沉的日光照进来的方向,对乐壹虔诚地重重鞠了一躬,直起身后做哑语手势说,「对不起,我代他,向你们的母亲忏悔。」
乐壹放下脚,坐下时哼声翻了个白眼,无情道:“不关你的事,总有一天,周芒会落到我的手里,让他亲自跪在我的面前忏悔。”
江满低下头,日光照不到的眸子里不知藏着怎样复杂的阴晦。
林参唯一能看清的,是她嘴角边始终保持着的微笑。
一模一样的微笑,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娘娘,就此别过。”
林参考虑到乐壹的心情,起身送客,伸手对江满指向门口,“之前你帮过我一次,现在我们两清了。”
江满猛抬起头,竟然在短短片刻哭得泪流满面,做哑语手势一下子变得又慌又快,「是周家对不起你们!让我弥补!」
乐壹斜眼看完手语,冷漠拒绝道:“你再弥补也算不到周芒头上,我一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包括他苟且偷生这么多年的利息,就像令狐李一样!”
林参不多言,唯叹息道:“请吧。”
江满无声哭花了妆,重重摇头做哑语,「我不是为了给他赎罪,我是要给我自己赎罪!我既是他的妻子,合该分摊他的罪过!」
侍女和嬷嬷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却被她用力挣脱。
她发不出声的嗓音却好似声嘶力竭,温文尔雅的步摇此刻在她头上甩得天花乱坠,「给我一个机会,求你们!」
即使她此刻神情崩溃,依然隐隐笑着,只是笑容变得比哭还难看。
林参被她如此激动的情绪吓得后退到乐壹身边,向来不给所厌恶之人留情面的乐壹这会儿也有些凌乱了,恶毒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嘴角抽了抽,与林参对视一眼,眼神仿佛在问:这女人怕不是个疯的吧?
林参神色复杂,尴尬而无言。
江满差点直接跪下,好在被侍女和嬷嬷及时阻止。
“娘娘!”
嬷嬷也痛哭流涕,抱着江满的肩膀不断啜泣,“您别这样!不是您的错!!”
小侍女手忙脚乱地把江满搀起来,配合着嬷嬷,趁江满哭得头晕之时把人扶出了房间。
渐渐地,她们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林参这才想起问,“这是哪里?”
乐壹从被江满震惊到的思绪里回过神,“句兰城客栈。”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吧?是个大阴天,晚些可能有一场暴雨,我们最好明早再赶路。”
林参走到窗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无奈叹道:“又要多耽误一天路程。”
忽然,门口向这边传来的脚步声让屋里两个人打起警惕。
但林参很快松懈,因为他认出这蹦蹦跳跳的活泼脚步来自周禧。
在周禧推门进来之前,他迅速整理兔子面具,确认稳稳戴着。
还不忘往头上摸去,欲将竹节发卡摘下来,防止周禧认出这和他在小七宗做的一模一样。
但他摸了摸并没有摸到竹节发卡,对上乐壹不屑的眼神才明白乐壹早就帮他摘掉了。
“白衣哥哥。”
周禧推门走进来,买了一大堆吃的,什么烤鸭,甜饼,糖葫芦,一股脑堆放到桌子上。
“有你喜欢吃的吗?不用跟我客气。”
乐壹看了眼满桌食物,无语到嘴巴大张,“你要点脸吧!乱花别人的钱还说不用跟你客气?!!”
周禧坐下兀自进食,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我跑腿也要花力气呀。”
乐壹拍桌子大叫:“谁让你跑腿了!自己犯馋还找借口!!”
周禧努了努嘴,满脸不开心,用力咬撕咬一只鸭腿。
他气呼呼的目光并没有直接怼向乐壹,只是把怨气发泄在鸭腿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卑微模样。
林参走过来,正想让乐壹别发脾气,但乐壹已经一巴掌打掉了周禧手里的鸭腿。
“我们捞月谷的规矩是下人不允许上桌!蹲一边儿吃去!!”
周禧半张双唇,小小的唇边还残留着油光,抬头直愣愣盯着乐壹时,脆弱的自尊心在胸口痛苦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