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之下》千峰暮雪

2、01

　　哇咔咔——门铃声响起。
　　一只褐色皮肤、拖着短尾巴的三尺地龙慢腾腾地走向门口，机械脖子笔直升起，透过猫眼看清了外面来人。
　　“您请稍等！”
　　地龙瓮声瓮气道，转身走出两三步，陡然一个加速唰地冲向房间里唯一的卧室，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笔棍式喇叭。
　　“种马，1号又来查岗了——”
　　它特有的音调如同子弹在房间内炸响，幸亏房门隔音效果极佳，一丝声音也泄不出去。
　　“谁——1号？啊哦——”
　　一具光屁股躯体像被喇叭另一头戳中尾椎骨似的从床上弹跳而起，七月随手抓起一条便毯遮住要害部位，一阵旋风冲向猫眼又冲了回来。
　　“讨厌！”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弱弱埋怨一句，脑袋往被窝里一缩继续睡去。
　　“肿么办？要怎么解释过关？”七月抓耳挠腮。
　　“渣七，你已经和1号分手半年，无需借口和解释。”地龙慢条斯理道。
　　“对哦，”七月一拍脑门，“我现在是自由的，她凭什么管——你刚才鬼叫什么？”
　　地龙一耸肩，“条件反应，我不想再进一回修理工厂，你也在害怕？”
　　七月浑身一激灵，吐了个舌头，“我没那么多钱再付一次医药费和你的修理费。”
　　上一次倒霉被1号抓“奸”在房，肉搏战尚未正式打响，那个可怜的女人当时还算安全，一个星期后被1号以指导训练名义，送进病房足足躺了一个月。
　　而他被要求支付全部医疗费用，直至现在每天也只能靠吃能量食物维生，整件事才算稍稍平息。
　　哇咔咔声再次响起，狭仄阳台上同时传来一阵“咚咚”敲打。
　　七月轻轻一个跨越，拨开窗户，“老油，我决定减肥，今天不吃早餐了。”
　　一艘便利式早餐艇漂浮在空中，各式蒸屉冒出滚滚热气，飘着浓浓香甜气息，搅动起食欲，当然码得整整齐齐的几排能量盒食物不包括在内。
　　面色油亮、头发稀疏的老油从热气后探出半个脑袋，黑着脸道：“渣七，没钱就没钱嘛，扯啥减肥的鸟蛋，先把上个月的早餐费结了。”
　　七月尴尬一笑，“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下个月双倍奉还——不扯了，我还有急事。”
　　老油歪起嘴巴，没好气道：“你这张破嘴骗骗女人还行——咦，急事，不会又被抓奸了吧？”
　　“去你的，”七月唾一口，准备随手关窗，门铃已经第三次想起，他忽然灵机一动，“老油稍等，先送你一件礼物。”
　　七月一个迅速返身，将床上女子连同被子一把抱起，精准抛进早餐艇可见的狭窄舱房，一边利落锁死窗户。
　　早餐艇在空中一阵不规则的混乱晃悠，年轻女子的尖叫与老油的咒骂声交替响起。
　　“果然是个渣。”地龙一声叹息，默默地将百叶窗拉下。
　　七月从杯子里抹了一点水将头发打湿，下身裹住一条浴巾，好整以暇打开公寓门。
　　门外站着两人，二人身后是一队武装到牙齿的黑铠士兵，楼道内一片死寂。
　　男人一副钢岩面孔，神色冷峻，一身黑色工作装，显得更加肃重。
　　女人身材高挑，黛眉剑扬，鼻梁隽挺，黑色披风下银甲束身，同样全副武装。
　　七月冲女子讨好一笑，后者鼻哼一声，丝毫不领情，右手自始至终不离腰间武器。
　　将二人让进屋内，七月默不吭声，看得出来一行人以男人为首，他耐心等待对方道明来意。
　　男人目光旋过一圈，站在卧室门口望了望，表情微有变化，又返回客厅。
　　女人鼻翼狠狠翕动几下，迅速拉起百叶窗，打开窗户张望一阵，没有发现直接证据，然而掩饰不住的“目光杀”在七月□□要害部位一顿，最终落在了可怜兮兮的地龙光秃脑门上。
　　男人这时掏出来一块面板，轻点几下，屏面显示出一枚银色徽章，正面镌刻一副水纹天枰，副有一份电子令，他开门见山道：“我是一级监督官考兹，奉命询问。”
　　七月仔细阅过电子令，面色渐显凝重，郑重道：“司暮需要回避一下吗？”
　　司暮是女人的名字，也是机械地龙嘴里的1号。
　　考兹摇了摇头，“月前她已晋升少校，并且成为乌龙特攻对的一员，依照光辉联盟律令，已有资格知晓一些机密，比如这一次面询。”
　　七月立时投去一个“不错哟”的眼神，回应他的是两道冰冷目光杀。
　　不过在司暮霜冷的眼神里，还藏有一丝莫名异样。
　　眼前这个暗里与自己闺蜜打扑克、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的败类，居然暗藏另一层身份，若非恰逢职衔升高，她也许可能永远不会知晓。
　　原本来此之前，司暮心中尚存几许矛盾，考虑要不要再给这个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刚才检查过卧室后，她就彻底掐灭这点“星星之火”了。
　　以司暮权限所知信息，七月竟然属于光辉联盟保护的隐秘群体中的一员，群体具体有多少人，她无权知晓。
　　根据考兹透露，这个隐秘群体的共同特征是具备一项特殊能力，他们身体素质殊异，在拥有特级设备保护的条件下，可以穿越时空黑洞。
　　穿越时空黑洞与个体运载芯片等级无关，即使光辉联盟最顶级的日曜芯片拥有者，亦不敢断言自己可以顺利通过黑洞。
　　具体什么特殊身体素质，一级监督官考兹也无从知晓。
　　七月问道：“Q博士知晓吗？”
　　他指的是这次面询。
　　考兹面无表情，“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但我找到了你。”
　　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
　　七月问了第二个问题，“能告诉我原因吗？”
　　考兹话说一半，“依照光辉联盟律令，面询结束后，我可以视情况——”
　　“好，明白了。”七月一摊手，“问吧，我这人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麻烦你们动作快一点，我还有六份工要打，唉，为了偿还一个女人殴打另一个女人欠下的巨额医药费。”
　　“混蛋！”司暮银牙暗咬，寻思待会要不要徇私借机也“殴打”这个渣一回，嗯，她上回只对自己闺蜜下了狠手。
　　考兹冷道：“七月先生，电子令您已阅过，请交出芯片控制权！”
　　“卡拉OK！”七月犹豫一阵，“不过我本人只相信司暮少校，虽然六个月前某个夜晚，她趁我熟睡后蓄意将我的一对蛋蛋兄弟用胶水黏在左大腿根上视作分手惩罚，嗯，我还是愿意相信她的，毕竟她没有趁机割掉它们。”
　　考兹十分专业，依旧保持一本正经，“没问题，”然后看向面色绯红的司暮，“少校，现在我总算明白上面将你派来与我一起完成这次工作的原因了。”
　　七月已取出独属于自己的面板，打开芯片控制界面，“司暮，从现在起我身上从头到脚每一根毛发都属于你，我——”
　　话音戛然而止，司暮已经狠狠按下芯片红色控制键，“监督官，开始吧，这个混蛋让我十分难受。”
　　话虽如此，考兹监督官敏锐察觉到少校助手眼里埋藏着一丝欣喜。
　　问询将以催眠术开始。
　　之所以获取七月芯片控制权，意在防止他通过芯片说谎。
　　人类在历经了漫长的石器时代、铁器时代、蒸汽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于公元2150年终于迈入智能时代，芯片成为整个时代的第一主旋律，第二、三主旋律分别是基因与机器，因而地球陷入三分而治。
　　作为第一主旋律的芯片，按照各种功能分为三大类型，第一类属于战斗型，包括体术、枪械、星舰机、各类武器专精，这一类芯片最受欢迎，然而价格昂贵，最高12级，各级别又细分为日曜级12-10、岚月级9-5、众普级4-1。
　　第二类属于知识型，比如艺术、理论、历史、文化、心理专精。
　　第三类属于技能型，涵括厨艺、花艺、修理、建筑等等。
　　光辉联盟辖内，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一般会选择第二、三类芯片，除了第一类芯片价格、升级太贵之外，植入一类芯片往往伴随基因强化需要，否则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承受，这又是一笔吓死人的费用。
　　总而言之，人类存在的社会80%的烦恼来自于缺钱，星河梦幻领域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