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小厮》陆贰玥

5、第 5 章

　　叶如卿明知是挑衅，四周的目光看过来，她不能反抗。好在先生已经讲完了今日的课业；留下了作业便离了殿内，留下学堂里的人，自己解决这一场闹剧。

　　李安平见叶如卿跌倒了，连忙就要扶，但被吴琴生叫住。仍然在位子上的吴琴生看着这热闹，手指轻点着自己的脸颊：“安平啊，人家楚怀安的家事，你管不合适吧。”

　　“给人陪读，就是要受些气的，这也没什么，怎么就要哭啊，”吴琴生看到了叶如卿眼睛里的泪，故作怜惜，“怀安啊，你这个陪读，就应该托生成女子啊，真可怜，托生成了男儿身，还这么倒霉当成了你的陪读。”

　　事情越闹越大，叶如卿不愿如此，她挺身而出：“不是少爷，是我自己，不小心。”

　　“啊，是你自己不小心。不小心地将墨弄到自己的脸上，不小心摔倒，楚怀安手上的墨也是你强按着他的手弄的？”

　　听起来很是荒唐，但叶如卿点了点头，神色坚定地说是。

　　“是？”吴琴生真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楚怀安啊，你从哪里找的这个陪读啊，他是不是有毛病？”

　　楚怀安本来还想着看看这个小陪读要说出他什么样子的罪行，可这小陪读，将他的罪行都咽了下去，还特意编造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谎言。

　　更重要的是，还把吴琴生噎得不能辩驳。

　　真是好玩，这小陪读，真有意思。

　　“诶，你可别把锅甩到我身上啊，这都是我父亲找来的人，我不过看他漂亮，没想到他这样伶牙俐齿，实在是做不得这磨墨的活儿。”

　　得做些用脑子的活了，比如做一做先生留下的课业。

　　“安静一些，这里不是你们吵闹的地方。”仲游云不想掺和这其中的事情，“先生既然已经留下了课业，今日的课也都上完，你们都快些回家去吧，明日莫要迟到。楚家少爷的事情，就由楚家少爷自己决断。”

　　还是一样的无趣，仲游云稳定发挥。

　　这学堂里，少了白面包拯仲游云，是真的要出乱子的。李安平见仲游云开口说完，众人安静，便也放了心。他和楚怀安、吴琴生道别，又对叶如卿眨了眨眼算作道别，来日再见。

　　一场闹剧，算作缓解。叶如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好歹没出什么岔子，今日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获的，却让她认识了许多的人。

　　那个李安平却是有些好玩，是读书人，但好像也只是会读书，其他的一概不精通，也不愿意精通的样子。那个吴琴生，真是个爱琴的疯子，嘴巴也厉害的，看来和楚怀安不相上下，是一类人。

　　和他们不是一类人的，大概就是刚正不阿的仲流云了。仲流云长得俊俏，只是更像是在云间，不像是凡间的人。

　　这世间奇妙的人真是多呢，想到这里，叶如卿莞尔，但这一笑却让楚怀安抓住了把柄。

　　自从上了马车，叶如卿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都不看楚怀安一样。楚怀安自己端详了叶如卿许久，就等着叶如卿能看向他，他好质问叶如卿些问题，可是叶如卿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叶如卿算什么，不过是个小小陪读，怎么连少爷都忽视了？

　　忽视了倒也罢了，他是个当少爷的，也不计较，可是叶如卿怎么还笑了呢？

　　这是磨墨把人磨傻了？

　　“叶如卿！”楚怀安一声呵斥，让叶如卿惊吓，终于把目光看向了楚怀安。

　　“少爷，怎么了。”叶如卿看到楚怀安，才想到自己酸痛的手腕，虽然脸上的墨水是洗干净了，但是做过的事情叶如卿都记在心里，这个少爷不是好招惹的，得忍着，而后远离他，对他得表面恭敬。

　　听到叶如卿喊自己少爷，楚怀安心里变有些松快，他说：“你笑什么，看起来怪吓人的。”

　　楚怀安这是违心话，叶如卿方才那莞尔一笑，目光温柔，像是天边柔软的云，是楚怀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迷人。楚怀安的心中又翻涌出来那句话，如果叶如卿是个女子该多好，只是可惜了，叶如卿是男子。

　　若是女子，披散着头发，再施以粉黛，会是什么样子呢？

　　单单是这样想着，楚怀安就觉得好奇，兴致昂扬，但是一看到叶如卿的那双眸子，他硬是把话收回去，变成了凶巴巴的恶言恶语。

　　“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学堂里的那些人，都很有趣。”

　　“那些人有趣什么，那李安平，不过就是个只会读书的傻子，那仲游云，我打赌他一辈子都讨不到夫人。至于那个吴琴生嘛，天天就知道抱着他的那个琴，也是个傻的。”

　　那学堂里，最聪明的，就是他楚怀安了，可是叶如卿宁愿想着那些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人一般。

　　“少爷，他们都是您的同窗，您为何这样说他们...”

　　像是他们欠了楚怀安许多银钱一样。

　　“叶如卿，我说了，你是我的陪读，不是他们的陪读，以后离他们远点。我爹给了你银子的，你只能听命于我。”楚怀安又用扇子挑了叶如卿的下巴，他想要看叶如卿吃瘪听话的样子，他不喜欢叶如卿看向别人。

　　就是这样的目光，如一块温润的玉，廊檐下的猫，这只猫，只能有一个主子。

　　叶如卿虽然不知道楚怀安发什么疯，她只知道，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楚怀安，是五两银子。楚怀安想要什么，她就乖乖听话，给出什么反应。

　　她垂着眸，细弱的声音开着口：“都听少爷的。”

　　楚怀安很是满意，他拿扇子轻轻拍了拍叶如卿的脸：“手腕子酸了吧，以后不叫你磨墨了，你手掌的伤还没好，我体恤你，给你找了个别的差事。”

　　“多谢少爷关怀，少爷请讲。”叶如卿堆着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看你今日对先生讲的课业很是感兴趣，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今日留的课业，就你来替我做了吧。若是做不完，可不能家去哦。”

　　叶如卿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原来什么都逃不过楚怀安的眼睛。楚怀安是瞧见了她听了圣人讲学，知道便宜了她，这才给她添了些别的难题。她如何做得来课业，她只不过听了三言两语，一句半解，若是做完，估计天都亮了。

　　“少爷，我只听得了几句，对这些书并不能吃透，恐怕做出来了，让少爷明日被先生批评，还是少爷聪慧，少爷还是自己来吧。”

　　“小陪读，你还是不了解我啊，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做这些课业的。”楚怀安笑着说，但冷意已经在了楚怀安的眼角。

　　“就这样说定了，若是做不完，你便不要回家。”

　　不回家，那便是要挨责骂的。叶如卿不禁担心起来，爹娘不会管她为什么不回家，只会不问缘由地责骂她。没有女子是天黑了不回家在外头过夜的，恐怕那些女德不知道要抄多少遍了。

　　说来也荒唐，叶如卿识得字，也会写字，从小弟叶祖扬开始念书的时候，她就跟在一旁跟着学跟着念。等到她能读懂女德的书了，爹娘便不让她再念书了，识字写字，是为了日后犯错，能够抄写女德，能够明事理，能够懂得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

　　女德教会了叶如卿忍让低头，慈爱包容，让她原谅所有人，只责怪自己，没有教会她懂得世间真理。

　　这些，叶如卿都不能和楚怀安讲。楚怀安不会懂这些，楚怀安只知道捉弄人，只知道如何让人听他的话，耍他的威风。

　　“少爷，”叶如卿不能不回家，她尝试着说服楚怀安，“课业我可以替少爷分担一些，但是我必须要回家。家中有许多的活计等着我，还请少爷体谅，若是少爷不满意，少爷大可以吩咐我做些别的补偿，我定然不会有怨言。”

　　不能不回家，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楚怀安看不起忸忸怩怩的人，他说：“一个男子，像是女儿家一样的，你家难道就短了你一人，你不回去，这家里头就不能过活了？”

　　“是的，少爷。穷人家是这样的，不像是少爷家里，有许多的下人伺候着，光是陪在身边的就有许多，只拿着剑的，也有呢。”叶如卿确言。

　　这反倒让楚怀安被噎住了，被噎住的，还有马车外头的凌风。

　　凌风听到了马车里的话，也知道那个拿着剑站在少爷身边的人说的是他。他叫人停了马车，撩开了帘子，对着马车里的叶如卿道：“我不是只拿剑，我是保护少爷的安危，我很厉害。”

　　叶如卿被吓到，她捂住自己的心口，看定了是凌风，这才放下心来。她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对凌风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无意冒犯。”

　　听到这话，凌风才放下帘子，让马车继续走。

　　叶如卿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她是急了，忘记了在这里，她才是最卑微的那一个。她再看向楚怀安，却只看到他凝眸看着自己。

　　那样盯着自己做什么？

　　叶如卿不想要楚怀安继续盯着自己看，多盯着自己一分，便有暴露的危险。叶如卿说：“少爷，您怎么了？”

　　“我时常在想，你儿时，家中是不是拿你当女儿养，所以才养成了你这样细嫩白皙的肌肤和胆小融易受惊的性子。”

　　叶如卿听了这话，心虚至极，她想，自己这是已经暴露了？难不成方才她执意要回家，惹楚怀安起疑心了？

　　若是楚怀安真的猜测出来，银钱估计就没了，叶如卿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何瞒天过海，她躲了楚怀安的视线，在楚怀安下一次问询之前，要先开口，把这话给打岔过去。

　　但她刚开口，马车就停下了。凌风在外头报信，说到了楚府，请少爷下马车。

　　楚怀安下了马车，点了点叶如卿的脑门：“跟我下车，跟我去书房，早些完成课业，趁我高兴，你就能回家去。”